12、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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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姒箴七月份毫无疑义的考入岭南大学文科。邹鲁为贾姒箴出具了一份他自己任校长的乐群中学的高中结业证明【邹鲁，民国时期杰出的教育家，政治家。孙中山先生的亲密伙伴且是总理遗嘱的见证人。1923年任广州军政府财政厅长，而后筹备并一手组建了国立中山大学，并担任第一任校长。】，其时，邹鲁对贾姒箴报考文科是有疑问的，他知道贾姒箴说过要学医，所以不明白为什么报考大学反而去考了文科。贾姒箴狡黠一笑，认真道：“邹先生，国内大学的医科水平实在不行，尤其是外科手术方面，跟国外差距太大，我原是打算在国内大学里过渡一下，然后就到国外深造。这还要感谢梅先生和邹先生，我在美术研习所工作了八个月，攒下的工资已足够岭南大学的一年学费【民国时期，大学收费实在很低，像清华、北大都只有22元左右。而岭南大学属于私立大学，学费较高，在90元左右。而这个时期的普通民众平均月收入都在16到30元左右。所以，民国初年的生活真的不是想象中那样水深火热。PS：说到这个忍不住吐槽，琼瑶的情深深雨蒙蒙里，陆依萍作为一个高中生毕业生居然在上海这种城市找不到工作，像女主这种没有正规学历的找不到工作也罢了，她那种……真是Orz。那个年代20元的生活费，对于两母女生活而言，属于普通民众中等生活水平】，而且梅先生在我通过入学考之后，还给了我300元钱，让我作为读大学期间的生活费。邹先生，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一定不会辜负您和梅先生对我的期望。”
贾姒箴第一天上课便引起注意。她抱着课本，慢慢走进教室，藏青色学生裙的裙角如随波的风荷摇摆。人已有八分满的教室“翁”的一声就嘈杂起来。贾姒箴此时已满十三周岁虚龄十四，近一年来心安神定生活优渥，使她的女性特征已然初显，展露出属于少女独特的娇羞风情。这个年代，女子读大学还是凤毛麟角，这样风姿绰约如出水莲一般的女孩子在一群青春少艾的男人堆里，真真是一滴清水掉进一锅热油中。
“啊，是你！”一个圆圆脸，鼻梁上架着圆眼镜的男生从座位上跳起来，第一个跟贾姒箴搭起讪来。“你是？”贾姒箴歪头疑惑的看着他，“我认得你吗？”
“去年有一天下雨，我骑车差点撞到你，你不记得了？”少年涨红了脸。“噢哦……”教室里的男生们起哄，有认识少年的男生便叫道：“梁宗岱你这个登徒子……”
“嘘，先生来了”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下课后，贾姒箴还在整理书本，“你好，我叫梁宗岱。”少年期期艾艾的站在她的书桌前，红着脸说。“梁宗岱？”贾姒箴侧头凝眉，恍然大悟，“我知道你。我看过你的诗，”说着，贾姒箴曼声背道：“飘飒迷离的晚风，浩忙荒凉的漠野，沉吟踟躇那游子。他望着闪闪天上的小星，他听着喁喁林间的私语，他回忆着他儿时的家乡，……【注1】”这首诗是贾姒箴前段时间偶然发现的，她一见便觉得很有共鸣，随手记下，没想到今天居然遇见了作者，更没想到的是作者居然是她的同班同学。
“你真的知道我。”梁宗岱喜得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兴奋地双目放光。“我太高兴了！”他手舞足蹈的跳起来。“当然，你是‘南国诗人’嘛。”贾姒箴抿嘴笑起来，“我可是久仰大名了。”
“贾姒箴，你的信！”门房的阿姐高声叫。
这个年代的男子追求女生，都是含蓄而浪漫的。学校里的女子本来就不多，贾姒箴的气质品貌皆是上佳，入学不到两个月，她收到的情书简直已经可以当柴烧。以至于门房阿姐一见她路过，就会下意识的看看是不是有她的信。贾姒箴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花笺。
“我不能忘记那一天。
夕阳在山，清风未漾
幽竹在暮霭中掩映着
黄蝉花的香气在梦境般的
黄昏的沉默里浸着
独自徜徉在夹道上
伊姗姗的走过来
竹影萧疏中
我们互相认识了。
伊低头赪然微笑地走过；
我也低头赪然微笑地走过。
一再回顾的——去了。
在那一刹那里——
直到如今尤觉着——
心弦感着了如梦的
沉默，羞怯，与微笑的颤抖。
记大中华民国十一年十月二十八日与阿箴初遇【注2】”
贾姒箴拈着花笺，唇边绽放微笑，想起那个总是毛糙而粗犷的男孩子，真是无法相信这样一个貌似孔武的少年，居然有着如此细腻的情怀，怪不得能够少年成名。这个年代，委实是让人眼花缭乱的年代，若不是身处其中，怎样也难以置信种种光怪陆离。只是……贾姒箴看着花笺上的诗句，轻叹了口气——这样的时代，我这样的人生，儿女情长不适合我，所以，只能抱歉了。
烈日炎炎，蝉声嘶哑。梁宗岱和贾姒箴站在树荫下相顾无言。
“阿箴，你真的要到日本去？”梁宗岱沉默半晌开口问。“嗯。”贾姒箴的眼睛看着远处的操场，低低的回答。“阿箴，你就没有一点点动心吗？”梁宗岱压着声音深深地看着贾姒箴。
“……对不起。”贾姒箴把眼睛转回梁宗岱身上扫了一眼，又立刻垂下眼帘。“宗岱，你前途远大，未来有无限可能……”
“阿箴！”梁宗岱痛苦地打断贾姒箴的话，“就一句，阿箴，你真的没有一点点动心吗？”他不肯罢休一定要得到答案。“我不想骗你。”贾姒箴终于正视他，“宗岱，你对我的心，我已尽知，我又不是铁石心肠，可是我有我的目标，去日本是我的梦想，我一定要去的。而你，既然准备去法国，就请你带着中国人的骄傲去折服法兰西吧。岱宗，我总等你把陶渊明，李白让那些鬼佬见识见识。”
“我明白了，”梁宗岱突然平静下来，缓缓道，“迎新同学会上你唱粤曲<秋瑾>博得满堂红，我就该知道，你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好吧，阿箴，一路顺风。”
一九三一年的春天，去国东渡日本整整八年的贾姒箴终于取道香港归国。实际二十一岁但证件年龄二十四岁的她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她身形窈窕，乌发如云，仅仅站在甲板上，就是一道风景。“姒箴。□□国内形式乱七八糟，现在只有满洲最安全。你是一个医生，要有好的条件才能发挥你的医术……”
“小野君，我暂时还不能答应你，”贾姒箴侧头微笑的看着小野正道：“我必须先去邹先生那里，毕竟当年要是没有邹先生我就没可能读书，说不定我都死了。”
“邹先生？”小野正目光一闪，“哪个邹先生？”贾姒箴转头看向越来越近的香港天星码头，悠然道：“邹鲁，邹先生。广东中山大学的校长。当年我贫困交加，还是邹先生资助我，我才考上了岭南大学，最终能够东渡日本学医。要是没有邹先生，就没有如今的我啊。”
“那我有机会一定要拜会这位可敬的长者。”小野正正色道。“我是最敬佩这样的君子。”
“嗯，有机会，我会介绍先生给你认识。”贾姒箴随意道，她紧紧看着天星码头，心不在焉。“小野君，我要下船了。”
贾姒箴其实是被邹鲁电召回国的。她在日本东京女子医科大学六年本科毕业之后又在大学附属医院做了两年毕业后研修医生。贾姒箴虽然始终没有练出内力成就高深武功，但是她的确耳聪目明比普通人更手脚灵敏，当外科医生，实在是再方便不过。邹鲁和她在这八年间联系并不多，但在邹鲁27年出游欧美，回国途径日本的时候，两个人曾经真正的深谈了一次。这一次，贾姒箴把自己对未来的一些打算和盘托出，毕竟她也必须取得邹鲁的信任和支持。那次深谈之后，贾姒箴明显感到邹鲁随后与她的联络加深了，她自是对此乐见其成。只是这一次邹先生为何急匆匆召她，还不是到广州见面，而是约在香港，个中原因，她还没有猜出来。
“啊！小心……”正当贾姒箴站在码头发呆，忽然感觉边上有什么东西撞过来，她灵巧的一让，闪过一个硕大的行李箱，抬眼一看，只见一个年轻人满脸通红的冲着自己打招呼。“实在不好意思，这位小姐。”青年手足无措的扶着行礼。“没关系。”贾姒箴上下打量了那青年一下，心头闪过一丝疑虑。“我好久没回国了，一上岸，兴奋地不知道该怎么表现，惊到姑娘你，实在对不起。”说着，青年拿出一条红白相间的手绢，抹了抹汗，顺手塞到西服左上的小口袋，还露出手绢的一角。
“是他？”贾姒箴心中一动，脸上也多了点真实的表情。“真的没什么，我也刚回国，心情可以理解。”说着，又随意道：“我姓贾，贾姒箴。先生贵姓？”
“啊，荣国府的贾五姑娘？”青年打趣，又道：“贾小姐真是快人快语善解人意，敝姓张，张国栋。”果然是邹先生派来的人，那个小手绢和“荣国府的贾五姑娘”是邹鲁之前与她越好的联络暗号。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