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梅花香》风锦

3、拥抱

　　天色还早，因为天气越来越冷，古镇里的人也起得越来越晚，和易舟出门的时候，天灰蒙蒙的，周身刮着阴冷的风，从衣服领子里面钻了进去，无孔不入。

　　易舟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上面，半张脸都埋到高领毛线里面去了，只剩下一双圆润黑亮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我看到他这副模样，觉得可爱的紧，不由得笑了出来。

　　他有些恼，把领子往下拉了一些，露出被咬的红润的嘴唇，“我比较怕冷！”

　　他已经把自己包成了一个粽子，却还是冷的全身发抖，我把手伸进他的口袋里找到他的手紧紧握住，果然不出所料，指尖一片冰凉。

　　“诶，你……”他诧异的看着我身上单薄的外套，然后使劲地缩起手往中间热源的地方钻。

　　“我不怕冷，所以可以牵着你走。”

　　他的鼻子冻得通红通红的，冷风一吹，又赶紧缩回了衣服里面。

　　“恩，这里离最近的超市还有些距离，等走到那儿，活动够了，我差不多也热起来了。”

　　易舟的手艺很好。一上午我们办了许多年货回家，做了半天的苦力后我累得瘫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他摇了摇我的肩，小声问：“饿不饿？”

　　我没力气的点点头。

　　“想不想吃饭？”

　　“你会做？”来了这儿一个星期，每天中午我都是外出解决自己的吃食问题，倒是不知道他会下厨。

　　易舟不说话了，只是笑，然后走进厨房里忙活起来，锅碗瓢盆碰撞出乒铃乓锒的声音，我觉得屋子里好像没有前几天冷了，伴着有些嘈杂的背景音乐，竟晕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一阵香味叫醒了，我从沙发上做起来，半眯着惺忪的睡眼，看见易舟腰间围了一条围裙，进进出出忙里忙外。

　　可能是手中的盘子有些烫手，他赶紧放在饭桌上摸了摸耳垂。

　　“弄好了？”我把手搭在已经扁下去的肚子上，实在是饿得厉害。

　　“再过会儿就可以吃了。”

　　都是一些家常菜，西红柿炒蛋，翡翠豆腐汤，还有一份红烧肘子，我平时口味颇为清淡，这会儿看到油腻的东西，都不觉得反胃，反而更是勾起了口欲。

　　“先就这些吧，剩下的，晚上再弄。”

　　他一愣，随即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绳套，把围裙挂到冰箱的后面，“那好，开饭了。”

　　一顿中饭吃的非常安静，易舟奉行古人“食不言寝不语”，我倒是闷得慌，扒了几口米饭后就开始想找话题。

　　可话还没出口，易舟就放下了碗筷，认真的看着我说道：“这个家里，倒是添了几分人气。”

　　我夹了块肘子肉放进口里，听着他继续说下去，“我也好久没有吃过这么正式的午餐了，以前，家里没人，我也不想做，就随便应付一下。后来读书了，难得回来一次，更加不愿意去碰厨房了。说起来，家里还是要有些烟火味的好。”

　　我又夹了块西红柿放进去咀嚼，酸甜中混合了蛋的香味，用葱花来调剂，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平凡的家常菜也变得不平凡了。

　　“在火车站的时候，你为什么会想要带我回家。”见他不再说话了，我开始问，“就不怕我是坏人？”

　　他“哧”的一下笑了出来，“一看你就是外地人，对你来说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怎么看，都是我比较好行骗，你容易吃亏上当。”

　　他咬着筷子笑，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低下头搅着碗里的饭，“其实呢，可能是同类之间的气息，我感觉你也是孤独一人的，既然这样，何不两个孤单的人，凑在一起做个伴呢！”

　　他的头低得越发厉害，都快要戳到碗里去了，露出细白的脖子，碎发零散的扫在颈后，我也不知怎么了，看的心里一动，脱口而出，“我们这不是做着伴么，放心，我不会走。”说着，还牵起了他搁在我这边的手，紧紧地握住。

　　他抬起头诧异的看着我，被我握住的手腕动了动，慢慢的慢慢的，那颗小脑袋又缩回了衣服里面。

　　事后，我回忆自己当时的冲动，怎么就一时之间说出那种类似于承诺的话呢，而且对方还是个男的。不过，好像也无所谓。

　　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了，渐渐地，我和隔壁的阿姨熟悉起来，平日无事的时候也会坐在一起聊天，日子过得没有那么乏闷，易舟也多话起来，起先以为他是性格内向缅甸，后来才知道只是怕生而已。

　　“怕生还会在火车上和陌生人搭话，还没有戒心的把我带回你家？”某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我坐在饭桌边看他围着围裙进进出出忙里忙外，从厨房里飘出来蒸蛋的香味，香菇和着鸡肉混在香儒软绵的米饭里煮成粥，豆浆机发出“哄哄”的声响，一切都显得平和又美好。

　　“这年头的牛奶都不知道添加了什么防腐剂在里面，还是自己打的豆浆安心些。”

　　刚来的时候整个屋子里空荡荡的，现在沙发桌椅上都放满了换下来的脏衣服，还有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屋子虽然不够整洁，可是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我知道易舟手里的那个豆浆机，是那天奋战了一个上午的成果。

　　“这香味，光闻着我都饿了。”我从他手里抽了双筷子，等不及了似的先往嘴里送了两口粥。

　　“慢些吃，还烫着呢！”他一边脱下围裙挂回原处一边看着我狼吞虎咽，歪着头想了下，又说，“那个，王阿姨说大年三十去她家年夜饭，她说整个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也怪冷清的，所以……”吞了口口水，“而且，前些年我一个人在家，也不愿意自己动手准备东西，都是去隔壁搭得火。”

　　他说完两只手指搅在一起，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见我不答话，又吞吞吐吐的说着：“我见你平时跟王阿姨也相处的挺好，就擅自答应了。”说完头低得老低，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你……你没生气吧？”见我还是只顾着吃，他有些不乐意了，嘟着嘴巴伸长了脖子等我答话，细淡的眉毛纠结在一起，“说话呀，不说话以后都不给你煮东西了。”

　　炸毛的小猫。

　　我抹了把嘴，抬起头对他露出八颗牙齿笑道：“王阿姨做的饭有你好吃吗？”

　　“差，差不多啊，而且我的手艺还是她教我的。”

　　“那好，既然说定了，咱们就去呗！”我端起桌上的豆浆一口气喝光，起身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在他脸颊边偷了个香。

　　“你，你……”他有些囧，手足无措的摸了摸被吻到的脸，跟我猴急起来，“谁跟你是咱们啊，你个吃货！”

　　大年三十的头天晚上下了大雪，第二天特别冷，一大早易舟就把我叫起来贴对联，他穿了件厚厚的白色羽绒服，脖子上围了条米色的羊绒围巾，整张脸遮了大半，手上还带了白色的抓绒手套，站在雪地里几乎融为一体，成了天地的背景。

　　我打着哈欠抱怨，“一大早的就扰人清梦。”

　　“懒虫，今天大年三十，当然要早点起来了。”

　　“这是什么道理，毫无逻辑。”

　　他竖眉，不再跟我争下去，干脆扔过来一个小圆筒，里面是红色的对联。

　　“这是王阿姨一大早送过来的，”说着他拍了下脑袋调皮的吐舌，“如果不是阿姨提醒，我还真给忘了，过年还要贴对联这回事。”说话间，就跑去搬来了一副梯子，在雪地里固定好，“你帮我扶着，我先把去年的对联揭下来。”

　　“诶，不是说要我来嘛，你下来，你平时马虎惯了，我可不放心。”

　　他转过头来对我摇摇手，“我揭你贴，一人一半。”

　　梯子摇摇晃晃的，下来的时候他一个没踩稳，身体向我这边倒来，我左手搂住他的腰身，右手圈住他的颈项稳稳的接住了他，下巴重重的搁在我的肩膀上，头顶的旋发在我鼻尖扫过，清新的洗发水香味，苏苏麻麻的感觉直冲进心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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