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醉年

38、（十二.二）

　　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好像一村子的人都涌到门口了。
　　“怎么回事？”他稍稍抬起了身。
　　“好像是很多人……” 我的意识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空气中有一丝暖暖的甜香。
　　“啊，是车！”他无力的呢喃了一声。
　　车？车吗……这里从来没有过车吧……我不知道五百年前怎么样，不过现在肯定从来没有过……啊！车！奥菲路西亚说他停在门口的车！
　　有人开始敲门了：“清风！你还好吧？快开门！”天啊，我都忘了，今天我还说好了和他们一起下地的。
　　“他们好像很担心你。”奥菲路西亚又躺下了，把我揽在怀里。
　　“我得跟他们说一下……”
　　“怎么说？”他眼里竟然是那样坏坏的微笑。
　　“反正不能让他们在外头啊，要是太担心他们会冲进来的。”
　　果然。“清风！快说话啊！你门口这个是什么？你还好吗？我们进来了啊。”
　　“别！”我跳了起来，袍子套到身上我才发现居然有些地方给扯的脱了线，一下子我感觉到自己脸颊发烧一样的滚烫。朵罗西用她大大的黑色眼睛注视着我，哦，朵罗西，你一直在旁边吗？可是你居然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哦，朵罗西，善良的路易的朵罗西……
　　“来了，我没事。”我转过脸去看奥菲路西亚是不是穿好了衣服，他的白色长袍上也满是尘土。
　　“我是不是太粗鲁了……”他看看我的袍子又看看自己的，嘀咕着。
　　我拉开了门，喧哗的人群突然变成了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眼光都望向了正站在屋子中间的奥菲路西亚，我这才意识到他的头发披散了下来，屋顶上天窗里撒下的阳光正笼罩在他身上。
　　“诸神终于派他的儿子来拯救我们啦。”村长颤颤巍巍的走到人群前，老泪纵横。奥菲路西亚显得非常吃惊。
　　“他们……好像把你当神明了。”我一下子哭笑不得。

　　“原来是这样……”好不容易安抚住村民们激动的情绪，奥菲路西亚在院子里随地坐了下来，根本不管地上的泥都粘到了袍子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在这里一年了，也很想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可是这个村子里劳动力太少。”
　　“只要解决那座桥就可以了，是不是？那么我们去看看吧。”
　　伊尔泰斯拉河的河水依然奔腾咆哮着，和一年前没什么不同，一年前，这暴虐的河流夺走了我的路易……吊桥上那时留下的破损还在，似乎比原先更加厉害。
　　“这个样子可是根本没法子走的啊……”奥菲路西亚凝视着吊桥说。
　　“是的，这一年村里的人都被封在这个村子里了。所以我才会觉得意外，你又是怎么来的呢？”
　　“哦，我是从北面绕过来的，毕竟车子从平原走比较方便。”他转过了身。“啊……这里就是……就是他出事的地方吗？”
　　他看到我的眼泪了？我试图不让它们流下，可是站在这里，站在这咆哮的大河边，我还是忍不住，善良的，善良的路易，你现在必定在天国注视着我们吧？原谅我路易！
　　“对不起，对不起……”奥菲路西亚又一次把我抱在胸前，“我们回去吧。”

　　“我原以为他们会要求金钱或者东西呢。如果他们要求很多很多钱的话可就真没办法了。”奥菲路西亚似乎对村民们误会的事情一点也不意外，一个下午，我注意到整个儿村子的人都轮番偷偷的来我屋子前张望过了，有一次我还看到了一个下游村庄村民的脸。
　　“可是修这座桥也不好办。这里没有材料，要是要联系从外头运来的话，那么就需要过河才成，可是现在过不去了。”这一年里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从路易出事那天起。那座桥是这个村子和外界沟通的唯一渠道，自从出了那样的事故之后就无法再使用了，曾几何时，村民间就逐渐流传开了只有天使才能帮助他们的流言。
　　“那河那么宽，水势那么大，而且这个村子前后基本就是在河涧上，那么高的山势……”奥菲路西亚沉思着，一根修长的食指轻轻的扣着自己的膝盖。“那么过去桥是怎么建起来的呢？”
　　“最早据说就是天使帮他们造的。”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地方事情就是会笼罩上一层神秘的面纱，“不过根据他们的故事大概应该是原来这一带有很多的树，当时这里的人也还算多，所以造这样一座桥并不太费力。但是后来这里发生了疫病，象路易这样的年轻人都离开了，这座桥也就没有人再维护了。”我的路易。如果我早一点知道的话或许你就不会出事了吧？你总是那么的相信家乡的一切……
　　“我是从阿泰山脉的西面绕过来的，一路上看到了不少的森林，那里的原木开采规模相当的大。要是能从那里弄到木头的话……你说伊尔泰斯拉河的发源地就在西西伯利亚平原上吗？村民们这个说法确实吗？”
　　“早年这里也曾经繁荣过，有人实地勘查过。”
　　“……这河的落差又很大，水势也很急。那么……”奥菲路西亚站了起来。
　　“你有办法了？”如果能修好这座桥的话，路易也会在天堂看着我们笑的吧。

　　预定的日子到了，激动的村民一早就涌到伊尔泰斯拉河畔等待着。不久之后上游出现了在水浪里翻滚的粗大的原木，先是一根两根的散木，之后开始是成片的木筏碰撞着往下冲过来，村民们激动的欢呼了起来，到处都是“赞美天神”的呼喊声。
　　“你还说你真的离开苏伊菲兹了。”
　　“你生气了？可是我没骗你啊。这和菲利普没关系，纯粹是我的一点私人交情，那个木料商是个不错的人呢。”奥菲路西亚从背后搂住了我，我能感觉到他的脸颊埋进了我的头发里。这个奥菲路西亚同以往我熟悉的那个奥菲路西亚是如此的不同，如果……如果在苏伊村最后那晚你也有这样的温柔，我或许就不会走了吧？那么路易也不会丧生了吧？路易……是在天堂的你最终把我生命力最宝贵的人带来的吗？我知道你总是在照顾着我的，我的路易……

　　去下游撒音丽拓村的人们把搭起来的木材运来了。虽然人手不足，但是大家还是齐心协力的开工了。
　　“真太好了，感谢天神老爷！这下我们那里也可以造桥了！”有人看见奥菲路西亚就马上跪下，拦都拦不住。
　　“我们是我们村长派来的，帮你们村修好桥之后你们的人也要去帮我们啊。”两个村的青壮年劳动力凑到一起也有百来人，突然的这原先不太可能的事情变的那么的真实了。
　　“可是，你们只打算修一下吗？”奥菲路西亚看着村长，淡淡的问。
　　“请仔细看看运来的木材吧。”他不易察觉的微微笑了一下，加了一句。
　　“对了，我们运这些木材的时候发现了。捆木筏的好像是铁链子！”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喊了起来。
　　“是的，就是铁链，一根的长度大概是一里，不过我想应该够用了。”

　　村里的男人全部都去造新桥了，冬天在未来的两三个月就要到来，到那时造桥就会变的非常困难，所以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由于原来的桥还没彻底腐坏，造新桥的难度降低了不少。很快的两个基柱的铁链就扯好了，然后是制桥板，串接和铺设。这些天又正好是农忙，庄稼已经熟了，急需收割，地里每天就只剩下了妇女们和半大的孩子，稍微小些的孩子则帮忙家里放牧，到处都是一派繁忙的景象。
　　今天轮到柳金莎和安娜来帮我做饭。自从工程开工后奥菲路西亚就成了设计者和督工，也成了问题解决中心。而所有工地上的人们的伙食就落到了我头上。虽然每天的食物都很简单，只是煮透的粥加羊肉和野菜，但是要做那么大的分量也确实很累人。所以每天轮流有两名妇女来帮我的忙。
　　“我就知道你是上天派来的。”柳金莎到了之后就这么说。
　　“别这么说，你知道我跟大家一样啊。”
　　“你不一样，清风小姐，当你医好我们家雷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一样，还有你找到水井的时候，你是来这里等天神大人的吧？我有一次还看到你深夜凝望天空呢，那时你哼唱的调子真美，那是你在为天神大人指路吗？”她的眼里满是热忱和希望，看着她的眼神，我甚至有点不忍心再那样明确的否认。
　　“而且清风小姐还和我们一起做工，一点也不怕脏或者累。就跟天神大人一样。”
　　“安娜，别这样说……”我感觉自己脸上热辣辣的，那是种看见自己欺世盗名的感觉。我在这里整整一年其实什么也没干啊，这一年我是如此的消沉……
　　太阳渐渐的偏西，今天的最后一顿食物也快熟了，再送一趟，今天的事情就可以结束了，我伸了一下懒腰，觉得腰里有点发酸。
　　“天神大人！”安娜在我背后惊叫起来。
　　“咦？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通常他都是和修桥的村民们一起回来的，村长和几个村老还会进屋子坐一会儿，讨论一下明天的事情。
　　“今天终于把桥栏搭好了，大伙儿在做桥板呢，我明天一早去看他们做的如何。对了，你们是莫顿家的女人吧？能麻烦你们两个把今天最后一顿饭送去河边吗？我和清风有点事要商量一下。”
　　“当然了，大人。”她们又要跪下，我一把拉住了她们。
　　“我还是一起去吧，东西很多的。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不要，清风你进来。”他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拽进了屋子里。啊！我的奥菲利，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讲理了？
　　“出什么事了吗？”奥菲路西亚从来不会做没理由的事情，我突然有了不好的直觉，难道工程遇到难题了？
　　“出大事了。”他随手关上了门，然后一下子把我搂在怀里吻了起来，“这一个月全是那座桥，我都快忘了你的模样了。”
　　“奥菲利，别，你怎么了……”我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无力，我的奥菲利……你真的，真的和以前太不一样了。
　　他终于放开了我，脸上的神情也变的严肃起来：“我确实是有事情要和你商量的。”
　　“啊！不会真的是桥出问题了吧？村民们还没发觉？”
　　“天哪！你就先忘记一会儿桥吧，好吗？”他的眼里几乎是哀求的神情了。
　　“哦……可是如果不是工程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么出什么事儿了？”
　　“我想问你，事情结束之后你还打算住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