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情歌》任海上

27、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

　　在这个城市里，只牙扫最喜欢的地方有三个，一个是博物馆，里面有许多她最最喜欢的青铜器，另一个是图书馆，她曾经花了大量的时间在里面孵空调和暖气，再一个地方就是地铁，只牙扫觉得，这个城市的地铁又大又干净，光线明亮，是个特别适合拍照的好地方。

　　大约两年以前，只牙扫还是个热爱摄影的文学青年，尤其热衷于带着相机在地铁的各个站点拍照。只牙扫拍摄的范围很广，大到车厢乘客，小到按钮盲道，无所不拍。一次只牙扫正用一只眼对着取景框四处扫描，结果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从车厢那头朝只牙扫这边走了过来，他问只牙扫，你在拍什么啊？只牙扫说，我随便拍拍呗。然后男人就和很和善地对只牙扫说，给我拍一张吧。只牙扫有点吃惊，不过他还是拍了，然后和男人一起坐下聊了起来。具体说了点什么只牙扫现在已经不太记得，只记得聊得很开心，只牙扫下车的时候男人没要她的电话，也没给她他的电话。

　　只牙扫想起一句诗，大致是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不早不晚，刚刚好。只牙扫想，是呀，在一千五百万的城市里遇见一个有趣的人，是多么奇妙的事情啊。

　　后来只牙扫失业在家无所事事，坚持每天收看粗制滥造的都市爱情剧，有一天她吃惊地发现，在地铁里相逢的男女主角身后，空荡荡的站台上，赫然站在她在地铁里曾经见过的男人，男人正呆呆地等待下一班地铁，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已经走到了摄影机的取景器里，还是本身就是个蹩脚的群众演员。在电视剧里居然也能发现熟人，只牙扫看得很开心。

　　半年前，只牙扫和妈妈逛街，在商场的厕所入口旁，只牙扫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地铁里见过的男人居然正歪头靠在墙上，手里拎了大大小小的袋子，表情看来很绝望。妈妈评价说，看，男人和女人一起逛街最后就是这副样子。只牙扫哈哈大笑，不过她没说，在这个一千五百万人的特大型城市里，她已经不早不晚刚刚好地遇见这个男人三次了。

　　昨天只牙扫和男朋友去登记，在咨询台旁边，只牙扫又遇见了地铁男人，他胸前戴着工作牌，正在给新人们发表格敲图章。只牙扫递上照片，男人认出了她，咧开嘴好看地笑了，一如第一次见面，只牙扫喜欢他亮晶晶的牙。

　　男人敲了图章说恭喜，只牙扫拿过结婚证，上面有工作人员的小图章，只牙扫看了，这个男人的名字叫做刘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