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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三十章 莫问前尘逝云水【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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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冰焰教主亲自带同座下四位护法,八位长老,连同冰焰教中三百人,南下皖北,人马驻扎在巢湖之畔,与风雷堡隔湖相对。
对于冰焰教司事景小楼被杀之事,当日听得那黑衣弟子的禀报,赤冰只是略一点头,并未多问,似乎景小楼之死,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冰焰教在湖边扎了几顶大帐,赤冰一间,月风江与宁未央一间,星无邪与寒沉雪各一间,余下还有数间,供教中其余人等使用。一连三日,只是按兵不动,并无一人去风雷堡挑衅,每日赤冰只是和几位护法在帐中,共同观看那张从大辽皇宫带回来的“风雷八阵图”。
这张阵图是以特殊的材质绘制,普通人以肉眼观之,所见只是亭榭楼台,俨然一幅景致图,但若一直盯视,正巧寻得契机,便可看到八卦之象,但也只是一闪即逝。赤冰见到此图,只是微微一笑,将图泡在特制的药水当中,取出之后以火烘干,这幅园林景致图与先前已截然不同,所有的花草亭台已渐渐模糊,以堡中的那条明河为界,一座阴阳五行的大阵渐渐显露,赤冰立于桌前,手指阵图,淡淡的道:“风雷八阵,合五行,藏八卦,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破阵之时,从正东‘生’门入,往西南‘休’门出,再从正北‘开’门复入,找寻阵中的阵眼并毁掉,此阵可破,我虽不知此阵阵眼到底有几个,但依我所见,风雷八阵既有八门,想必阵眼也极有可能有八个,到时你们自去寻找。阵法触发之时,莫要从“生”门触动,千万记得,八门之中,‘死’门是绝路,一旦踏入,必死无疑。此八门的位置,阵图上已画的明明白白,你们每人都要仔仔细细的看上三日,务必烂熟于心。”四位护法齐声道:“是。”
赤冰转头看着宁未央,将一封书信递到她眼前,道:“未央,明日你到风雷堡,将这个交与默天雷。”宁未央愣了一下,伸手接过书信,心道:“这是让我前去下战书么?”月风江看着她手中书信,眉间一动,刚要说话,赤冰已道:“风江,你不必与她同去,明日来这里找我,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商议。”月风江略一犹豫,道:“是。”宁未央偏头看了他一眼,眼睛一弯,“大师哥,放心,不会有事。”
次日一早,宁未央早早起来,坐在帐中梳洗打扮,月风江靠在床头,一直看她。未央侧过头来,向着他道:“大师哥,你怎么不多睡会儿?”月风江懒懒一笑道:“你不在,我就睡不着了。”未央脸上一红,道:“以前我们没在一起睡,你不都睡的好好的?”月风江笑道:“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我中了你的毒,已经无解了。”嘴里说着,心中却突然涌上一片温柔,自从有她在身边,自己就再也不寂寞,以后,也永远不会。
宁未央柔柔的看着他,小声说道:“我也是。”月风江凝视着她,忽然道:“虽然我知道他不会伤害你,但你还是要小心。”宁未央呆了一呆,月风江对她的了解之深,几乎已超过了她自己,她所有的心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她站起来,几步跳到他面前,突然俯身亲了下他的眼睛,又突然向后一纵跳开,这一次他终于没有抓到她,她对他露出笑容,却掩不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悲伤。
风雷堡外,大门紧闭,戒备森严,大门之外,笔直的站着十个堡中弟子,一个个面容肃穆,手扶腰刀,目不斜视。此时旭日东升,万里无云,放眼天地,一片辽远。十名风雷堡弟子眼睛都望向巢湖对岸,虽然其实甚么也看不见,但每个人都知道,魔教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就在湖对岸。
辽远广阔的天地间,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竟是径直向着风雷堡而来。十名弟子神色顿时紧张,用手紧紧握住刀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远处。视线之中,果真渐渐出现了一个黑点,只有一个,策马扬鞭,风驰电掣,转眼之间,已经近在眼前。金色的阳光之下,十名弟子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匹浑身乌黑的骏马,马上坐的是一个姑娘,白衣如雪,背插长剑,十名弟子眼见那黑马奔到近前,齐声大喝,十柄腰刀一齐拔了出来,声势极是骇人,刀光一片雪亮。
那马距离风雷堡只有两丈之远,马上少女忽然一带缰绳,黑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马头一转,停了下来,十名弟子同时松了口气。那白衣少女并未向他们看上一眼,只是抬头看着风雷堡巍峨的大门,目光自门两侧的巨幅对子上滑过:归云万里皆自省,平川一马动风雷。
为首的一名堡中弟子高声喝问:“你是何人!来此作甚!”那马上少女收回目光,向着他看了一眼,道:“默子轩在不在?”
那弟子愣了一愣,与旁边同僚对看一眼,疑惑道:“你是谁?找我们少主做什么?”
那白衣少女淡淡的道:“告诉你们的少堡主,就说冰焰教的宁未央在巢湖之畔等他。”说完拨转马头,一声清叱,那黑马又如同离弦之箭,飞奔而出。
那问话的弟子愣在那里,向两旁看了看道:“她说什么?怎么就这么走了?”旁边一个弟子道:“她说她是冰焰教的宁未央!”“冰焰教的宁未央?那不就是魔教的那个左护法!”此话一出,十个弟子顿时如梦初醒,“原来,刚才那个就是魔教的左护法!”“原来她就是宁未央!”宁未央的大名风雷堡中几乎无人不晓,人人都知风雷堡少主默子轩与魔教护法宁未央爱恨纠缠,直到现在都难分难解,少堡主为了这个魔教护法,连那般美貌的欧阳小姐都狠心不理,堡中众人很为欧阳云倩不平,自然对这只闻其名的宁未央甚是讨厌。不想今日突然见到,个个心中都想,难怪少堡主整日魂不守舍,为了魔教妖女身败名裂都不怕,看来果然不能怪他。
一个年轻弟子道:“她要我们告诉少主,我们要不要禀报?”最先问话的那弟子说道:“都说魔教的左护法最是诡计多端,说不定已经在巢湖边设好了埋伏,要害少堡主,我们可万万不能上了她的当。”众弟子纷纷点头,那为首的弟子觉得自己甚是聪明,看穿了魔教妖女的诡计,正自洋洋自得,想要说点甚么,忽听身后大门一响,一个人从大门之内打马而出,众弟子回头一看,不由得瞠目结舌,道:“少…少主,你这是…上哪去?”马上之人脸上并无表情,扫了他们一眼,冷冷的道:“自作聪明,愚蠢至极。”说罢双腿一夹,白马一声嘶鸣,向着巢湖方向撒开四蹄,飞驰而去。留下一众弟子呆在原地,面面相觑。
巢湖如昔,水明如镜。那块巨大的青石之旁,静静立着一匹全身漆黑的骏马,马头向着湖面,轻轻摆着尾巴,宁未央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也静静的望着湖面,她忽然想起他问过她,巢湖比之洞庭如何,比之瑶池又如何?他说如果她喜欢,他们以后可以经常来玩……侧首看向身旁的大青石,她曾坐在这块大石之上,吹了三天三夜的笛子,她还记得,在那三天之中,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线阳光。……三年了,这些伤痛的往事,原来已经整整过去三年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缓的马蹄声,咯咯哒哒,缓缓靠近,停在她身后不远处。湖边静寂,无人说话。宁未央慢慢闭上双眼,好久好久才缓缓睁开,手上微一用力,拨转马头。她身后不远处,静立着一匹白马,马上坐着一个俊美男子,白衣如雪,黑眸如夜,定定的看着她。眸子之中没有当初的刻骨柔情,也不再有后来的痛苦绝望,只有一片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令人害怕的平静。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立,默默凝视,谁也没有说话,湖面有风吹来,吹乱了他们的头发,三年之前,他们在这里分手,三年之后,又在这里见面,只是,三年的岁月,已足以改变太多太多的东西,他们两人的距离看起来很近,但实际却已经远的再也跨不过去……
宁未央深吸口气,终于开口道:“这封书信是我教教主要交与你父亲的。”,她没有说:“你还好么?”因为她知道,那是一句可笑的废话,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手腕一扬,向着默子轩飞去,默子轩伸手将书信接过,顺手揣入怀中,仍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宁未央与他对视,不知怎么竟有一种酸涩的感觉,别开眼睛,道:“风雷堡中可有其他的出口?”默子轩不答。她沉默片刻,道:“教主这一次对风雷堡势在必得……,你还记得上一次在冰焰教地宫之中我说的话么?…若是爱惜性命,势必要离我们远些。”默子轩终于开口,语声平静,“你说过甚么,我已经忘了。”宁未央转过眼睛,看着他,认真的道:“默子轩,你知道么,没有甚么比活着更重要,所有名利权势,在生死面前,都是虚无。”
默子轩淡淡的道:“你要见我,就是为了说这句话么?”宁未央愣了一愣,道:“是。”默子轩语声仍旧淡漠:“为什么?”他深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的双眸,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宁未央毫不回避他的目光,半晌才慢慢的道:“我不能…让你死。”
默子轩唇角一勾,似是轻轻笑了一下,道:“是么?那我也要告诉你,风雷堡不是昆仑山,也不是崆峒山,更不是孟家庄,风雷八阵一旦发动,不到玉石俱焚,绝不会停息,所以我也奉劝你,不要去碰风雷大阵,你们有命进去,却未必有命出来。”
宁未央说不出话来,她和默子轩,终于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们曾经彼此相爱,现在却要拔剑相杀,她曾经拼了命的反抗这一命运,但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即使改变了过程,却改变不了结果。
默子轩笑了一笑,疏离淡漠,“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宁未央低头一笑,“没有了。”一抖缰绳,黑马打了个响鼻,提步缓行,从默子轩身边缓缓而过,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默子轩突然出手如电,握住了她手腕,宁未央身子一僵,没有挣扎,却也并未回头,默子轩侧过脸去,盯着她,突然道:“你爱他么?”她纤细的手腕握在他手中,他能感觉到她微微的颤动,他默默的盯着她,等着她回答。良久良久,宁未央唇边浮起一丝轻轻的笑意,好看,却有些凄凉,她轻轻的道:“子轩哥哥,你知道么,在这个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你是第一个,他…是第二个……”
默子轩紧握的手渐渐松开,她没有说爱不爱月风江,却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宁未央伸手一拍马臀,黑马四蹄一蹬,向前奔出,忽的回头叫道:“记得我的话,没有甚么比活着更重要!”话音在耳,人却已去的远了。
她身上特有的幽香在鼻端缓缓淡去,默子轩仍是默立不动,她刚才,叫他…子轩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