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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我们成亲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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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会选与你在一起,她没有和你说过吗?我给她喝了用你的血浸染的生死相随花。”
是阿微清冷的声音。
室外是沉默的静,我等待着苏弗的反应,哪知阿微突然一声惊恐叫:“二哥!”
有人大力地撞上木屋墙壁,然后是一声喉咙里压抑的低吼:“打晕我!”
我冲出屋门,门旁,苏弗软倒在地,我惊恐得头脑都是空白,蹲下来看苏弗,苏弗闭目侧躺,唇已咬破了,一丝血线顺嘴角流下,他的面目几乎是扭曲的。
我不知如何是可,求救般看向阿微,哪知阿微动也不动,面目同样是极度的惊恐,泪忽然顺他脸颊滚滚而下。我见他只是哭,向他几乎嘶喊:“别哭了,你快救人啊!”
阿微泪眼瞧我:“他内力反噬,提前发作了,师父已死,谁能救他?”掩面大哭了。
他不知道天山心法可以救挽天功吗?我说:“我师父可以救他。他两次救我师父的命,我去求师父。”我起身去找马,许是心慌,脚下几乎摔一跤,阿微抬手拉住我:“我去。”
他抹了下眼中泪,双目闪过敏利坚决,俯身将苏弗抱起送到木屋床上,将一粒药塞入苏弗口中,匆匆对我道:“我给他服了迷`药,两个时辰后他会醒来,在内力的冲撞激荡下,他会发疯、杀人、毁灭身边的一切,你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的声音恢复了清冷的镇静,看了我一眼,转身方要走,复一个旋身回来,扭动床边按钮,霍地床陷下去,铁栅栏弹出,将床上的苏弗封在一个铁笼子里。阿微道:“你离远一些,守着他,也许你会让他恢复理智也不一定。我现在去找你师父,等我回来。”
“我去吧,我师父不会跟你来的。”
阿微道:“由不得她。”他的眼睛亮得森然迫人,转身就冲出去了。
我坐在床边木凳上,看着铁笼里的苏弗,牙齿咯吱吱打颤,恐惧心这一会才将自己淹没。不,不会的,苏弗会有最好的福气的,我默默地流泪,时间在恐怖里过。不知什么时候起我默数:1、2、3、4、5……当我数到1000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要疯了。不,我不能让时间这么过,我要为苏弗做点什么。对,我可以唱歌,那日他听闻师父死讯情绪不能控制的时候就是让我唱歌。
孩童的歌曲?最能安慰心灵了。于是我从童谣唱起,那些记忆深处的歌一首接一首地唱下去,唱给苏弗听。
歌声渐渐平稳了我的心情。阿微一定可以把师父带回来的。其实他师娘也可以救,我方才为什么没有说?因为苏弗不愿意,还是潜在的嫉妒心?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还有什么可嫉妒的呢?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我唱一唱,歇一歇,尽力不让自己的嗓子哑掉,让歌声清缓而温柔。也许是幻觉的缘故,我觉得苏弗的面容越来越柔和,几乎是微笑了。他唇边的血迹已被阿微揩掉了。阿微也是一神人,那么急迫之中,还要做这样的事。
我搜寻记忆里的歌曲,一首接一首地唱下去,忽然见苏弗的眼睛微微动了一动,他在听吗?我激动得继续唱,苏弗果然在听,因为他的唇似乎在动。不待我欢喜,门际有响动传来,回头见阿微背着我的师父出现在门口。
阿微做个手势,令我继续唱,他将师父放在地上。师父显然被点了穴,眼中该是愤怒,但听着我唱:“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但愿你流下每一滴泪都让人感动,但愿你以后每一个梦不会一场空”,师父眼中的神色柔和下来,有一些惊奇,也有梦幻。我跪在师父面前,求道:“求您救救他。”
铁笼里发出一声闷哼,我惊忙回头,苏弗跃身要起,额头撞在铁栏上,摔回床`上。我连忙回在栏杆边继续给他唱:“风雨过后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不是天晴就会有彩虹 ……”他安静下来,眸中的疯狂渐恢复为安宁。
师父对阿微道:“解开我穴道,我来试一试。”
阿微当即跪在师父面前,解开了师父穴道。师父隔着栅栏连点苏弗几个穴道,吩咐阿微打开铁栏,拿过我的倾心剑,刺向苏弗前额。苏弗闭上了目,他周身在抖动,但他拼命抑制住。血自苏弗的前额流出,师父开始运功引导苏弗。我掩住口,阿微抬手便把我拉出木屋去。
我们沿山路向前走,我一直掩面流泪,等到擦干泪抬头,发现阿微在对我笑。
“谢谢你。”他说,“早过了两个时辰,我以为来不及了,你对二哥真是有神奇的力量。”他第一次对我这么亲切说话,仿佛一家人一样。
我对他的抵触心也全消散了,勉为一笑。
“天,你这个样子,简直想让人抚开你的眉头。”他用手虚比一下,笑了:“二哥练武有绝顶的天分,你放心,他一定会闯过难关的。”
他安慰着我,好像也在安慰他自己,转了头继续道:“小时候练武,我总觉得自己练得很好了,有时还挺得意的,结果跑去看一遍二哥,登时绝望到再不想练武。他这方面绝对是一个让人恐怖的人。”他笑了。笑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绽开,层次分明,宛如记忆里的孩童时代越来越真切,笼了透亮的光采,明丽纯净。
他的美,似拉斐尔的画、莫扎特的曲、艺术大师在人间创作的最美的作品。
我深吸一口气,看他走到一棵粗大的枯树前,只一扭,那树皮的门便半开,如变戏法的,自里面拉出一个牛皮箱来。他打开皮箱,自林林总总的瓷瓶锦盒中取出一个天青色的云纹瓷盒,将瓷盒盖打开,里面现出一个青玉色的药丸,对我说:“这是清咽润喉的,我配制的,你试试看?”
他将药丸托在我面前。
我一时转百千念头,他可还会给我毒药?他又为什么要杀我,在等待苏弗活过来的时间里?他连师父都掠了来,对苏弗的心可谓诚恳——
时间已不容我多思考,那一刻,我只能选择信,我要相信他们兄弟的情义,相信他的好心。我取过药丸,放在口中。
阿微笑了:“含在口中即可。” 他望着我,笑容异样快乐,便如阳光照进山林,草树枝叶都沐浴了光彩明灿,连他身后的天空都被映亮了。
他实在不像凡间少年,他该属于玄幻——我这么想着,喉间已开始凉爽舒润。阿微的药果真是良药,没多时,我喉咙的肿痛不适几乎消失了。
阿微去喂马,他温柔照顾那匹青骢马的样子让我想起多少个日子之前的苏弗,他们兄弟不经意间的动作实在太像了。
时间缓慢地过,我望着木屋出神,苏弗一定会没有事的。
傍晚的时候阿凡来了。阿凡倒是一如既往地步履轻松,向我笑招呼一声:“你来啦。”便问阿微,为什么还不回去,说苏娘担心,派他来看情况,然后自己注释一句:“你们两人,一个有世间最强的武功,一个有世间最多的疑心,还能有什么情况?”
阿微显然对阿凡的评价不满意,但他只说:“阿弗在练功,今夜回不去。大哥你将鸟巢收拾出来,乔姑娘晚间住那里。”
“你为什么不去收拾?”阿凡反问,好似成心和阿微过不去。
阿微笑牵一下嘴角:“我做晚餐给乔姑娘吃。”
阿凡想说什么,终究甩袖而去。
阿微瞧我:“乔姑娘,你去帮他可好?”他的眸中有顽皮意味,黑白分明的瞳仁晶晶亮亮,仿若坠落人间的精灵。
我应了,随阿凡而去,见是一棵高大的树干斜倒在另一棵枝叶繁茂的树上,阿凡踩倾斜的树干上到树顶,收拾树冠上一个巨大的鸟巢状藤屋。我小心地沿树干攀爬上去,阿凡探头看见,唬了一跳,忙三纵两纵下来接我,说:“大小姐,你小心些,你若摔了,阿弗非吃了我。”
我被他接到树顶,枝摇树颤,坐在高高的树杈间,俯看木屋马棚,山野河流,暮霭沉沉中,别有一番静寂悠然。“真美,如世外桃源一般。”
阿凡叹气:“我最初也这么想,可是若被拘禁这里,成了囚笼,也就不是桃源了。”
我瞧他笑:“阿微拘禁你?”
阿凡黯然:“我想去寻惠儿,告诉她我不该和她生气,然后接她到这里来,劝她原谅阿弗,大家一起过快乐日子。可阿微不让我出去,说江湖若要平静下来,至少得一年以后。一年以后,惠儿没准都嫁人了!我说服不了阿微,可我若走,阿微说他就会带着苏娘离开,到一世我也不会找到的地方。唉。”
“现在的江湖,的确不大平安,阿微是为你的安全着想。惠姐姐那样刚烈的性子,不会轻易嫁人的。”而且大约也不会原谅阿弗。我想。所以阿微不让阿凡接姜惠来?
“正是刚烈,我才担心。”阿凡双手交叠在脑后,仰靠在树干上,遐想起来。我想他一定是在想姜惠,被人这样想,真好,可阿凡也只局限在想,并不是行动。
我的目光停留在木屋,苏弗现在怎样?而木屋前阿微点燃的炊烟已缓缓升起,自高高的树尖看下去,阿微的雪白衣非常沉静,他并不将苏弗危险的情形告知阿凡,那么沉着安然的样子,对苏弗一定是有信心的吧!
那夜我在高高的鸟巢里很晚才睡着,结果等我醒的时候,发现眼前竟是苏弗!清朗的晨光中,他的大眼睛那样明亮地看着我,神采熠熠,整个人释放出耀眼而锋利的光芒,仿若新铸的剑,下一刻就可以横扫四海,我被眼前灿然的他惊呆了!他如同重新被铸造过一般!
他将我自羽毛缎被里拉起来,他的力量那样大,我觉得自己就像轻飘飘的羽毛一样。“阿期,我们成亲吧。”那是他说的第一句话,我对他说话的内容尚没太大感触,却是被他的气势感染了。君临天下,无坚不摧,战无不胜——我终于明白世人为什么崇拜英雄,因为他们眉宇间的威风自信让人不自禁服从。
这样的苏弗其实是我不熟悉的,因而吃惊。
他托着我自高高的树顶翩然落下,我觉得自己在御风而飞,神仙一样。
师父在木屋前站立,微微笑地看着我们自树尖飘下,她的容色是非常疲惫的,与苏弗正是鲜明的反差。我放开苏弗,跑到师父面前跪下去,拉住师父的双手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
苏弗说:“云掌门,您来参加我和阿期的婚礼吧,一定不要推辞,您亲自看阿期嫁人,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