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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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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初,这是顾之惜醒来的时辰,早已成为习惯。陈怀安准时的端着热水进房,顾之惜穿衣离床梳洗时,陈怀安则整理着床铺,然后将水盆子端走,再端来早饭,吃过早饭,顾之惜则在院子里散步一刻钟,再打半个时辰的太极,毕竟是在这亲王府长大的,接触的除了几个幕僚,全是武将,其中有一位当年受过他父亲一些提点,得以在一场战斗中全身而退,还立了功,所以教了他这套强身健体的武术,说是武术,实则并不能保己,最多是不容易生病,很适合体弱的文人习练。
辰时进了书房,顾之惜继续整理父亲遗留下来的手札,剩余未整理的并不多了,他准备整理完后,就向显武亲王告辞离开,如果后者肯让他带走父亲的手稿,那就最好了,如果不同意,他也已经整理抄录了一份,并无妨碍,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顾少爷,那位四少爷又来了。”由于每次罗睿砚过来都是微服,也不张扬什么,所以家里下人都只知道是亲王一位近戚的孩子,并不晓得他是皇子。
“请他进来吧。”停下笔,见到罗睿砚进门后,挥退陈怀安,起身恭敬的行了个礼,请了他上座,并倒了杯茶放置他的面前。
他回了一礼,行的是弟子之礼,顾之惜侧身避开,仍姿态恭敬的垂首站在一边。
“隐之先生,我是真心想要拜您为师。”罗睿砚虽只有九岁稚龄,但比起范烨来说,心理成熟得不是一点半点。
“四皇子,草民胸中只有点墨,实在是无能为师,何况还是皇子之师。”
“隐之先生,如果您有其他担心,只管开口,凡我能做到的,一定照办,只要您答应我的请求。”
顾之惜略带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不愧是皇子龙孙,才不过个把月就能想到,话里话外都带着意思,也都留有余地,可惜这并不是我要的:“四皇子何出此言?草民不懂。”
“先生,睿砚早已听仲清先生说过您之前的作为,心中早就下定决心要拜您为师,而范烨也提过,先生准备近期离开王府,想是要另觅他处。”罗睿砚抿了口茶,也不再拐弯抹角,“既然先生要另寻他处,何不就到我那里,虽然我还未开府,但在宫里也是一人独住一宫的,服侍的下人也尽是可信之辈,等过两年开府后,更是自由,先生也可过想过的生活,只要有我在,自是不会有人干扰先生的平静。”
顾之惜笑了笑,并不回话,不说开府是多少年后的事,只单说皇宫内院皇子住处多了个陌生男子,即使这男子还未至弱冠,被皇上或是其他人发现后,他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何况这位口中的可信之人,他也实在信不了。
罗睿砚看他仍不动声色,便又接着道:“先生心中有什么想法,尽可说出。”
顾之惜暗咐了下,便拿了一盒围棋,坐到他的对面:“四皇子不知是否有空陪草民下一盘棋?”
罗睿砚不知他要干嘛,还是点头同意。抓了子后,由前者先下。
罗睿砚下子很准,步步紧逼,威胁感十足却无谋略,偶有圈套也不过是棋书范本里常见的,可见他的野心是与身俱来的,而皇帝为他请的老师,也大多都是学之大儒,他平时与顾之惜几次不多的言谈里在在显示着隐藏的稚嫩,虽比同龄人成熟,言语中却透着本色,可见那些老师并没教过他兵法或是君王之道。
中盘时,罗睿砚弃了左上角看似无力挽救的地盘,只与他在中间争夺,却屡屡进入圈套,顾之惜心中暗自叹息,魄力有余而计谋不足,这样的一个人,的确是和他相辅相成,但就因为罗睿砚表现出的魄力,更让他不敢与之有往来,他可不希望成为那被弃的棋子。
收官后,顾之惜只赢了半子,罗睿砚起身行了一礼,转身出了门,前者看着他出了院门后,收拾起棋子,继续回书桌整理手稿。
罗睿砚出了院子,直接到显武亲王的前院书房,欧阳仲清也在那里,两人正在商讨着什么,见了他后,双双行礼。
三人坐定后,罗睿砚将刚才的对话告诉了两人。欧阳仲清沉思了片刻后,开口问道:“不知隐之还与四皇子说了些什么?”
“并未有其他的话,只与我下了盘棋。”
欧阳仲清笑了笑:“四皇子还记得吗?是否可以摆出来?”
罗睿砚点了点头,依言摆了出来后,看着欧阳仲清道:“仲清先生是否已知隐之先生的用意?”
后者没有说话,不时的点头,显武亲王皱了皱眉:“仲清,你有什么话,旦说无妨。”
欧阳仲清行了个礼后道:“其实也没什么,照棋盘所看,隐之只守不攻,却处处设陷,又处处留有余地,可见他也不是冥顽不灵的人,怕只怕。。。”
“仲清先生还请直言。”罗睿砚见他停在要害处,忙道。
欧阳仲清指着弃子处言道:“怕只怕隐之觉得四皇子是会轻易弃子之人,我从小看他长大,与他父亲又是多年同僚,虽不说完全了解他的性格,不过也不会差太远,而有一点却是熟识他的人都知道的事,他很惜命,所以之前也一直藏拙,如不是我从他小时便与之常常探讨聊天,也不会知道他的心计如此了得。这盘棋,其实无谓输赢,只是一场试探而已,四皇子不必太放心里。”
说是这么说,欧阳仲清却觉得再难说服顾之惜了,罗睿砚听后,却上了心。
显武亲王想了下后,还是劝道:“四皇子,我们还是另寻他人吧,虽然这顾之惜的确难得的合适,但他的心性实在。。。”
抬手止住他的话,罗睿砚声音清亮:“舅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即使再找,也未必有更适合的人,何况此人的心计,实在让我心折。”
另一边的顾之惜,自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也并不关心罗睿砚出了他这里后去了哪,现在的他,只想尽快将手稿整理完毕,离开这里。
晚饭后,欧阳仲清的到来,打乱了顾之惜的计划。
“隐之。”他坐下后,直接言道,“今日之事,我和王爷已经知晓,你所虑顾然没错,但四皇子毕竟还年幼,好好教导一番后,也未必是现今这样的性情。”
顾之惜笑了笑,还是决定对他坦言,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自己的离开,需要他的帮忙:“仲清先生,您与家父是多年同僚,更是好友,所以在家父过世后多加照顾我,我也不隐瞒您什么,四皇子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今后要做什么大事,我们也都心知肚明,我的性格我自己知道,胆小怕死不说,更是向往舒适安宁的生活,一旦与四皇子有了什么牵绊,失去的可不只是那样舒心的生活,怕是连命都没了,何况,就今天的事看来,皇上是有意不想让四皇子接触到那些个东西,我们又何必强求呢,只要四皇子安心做臣子,必也可以在马上闯出一片自己的天下。”
顾之惜停下喝了口水后,继续道:“而且观其面相,四皇子命中杀戮太重,如硬要抢那个位置,怕是福祸相依,这是其一。其二,我自己都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稚童,何德何能成为皇子老师?其三,就算如您所言,四皇子经过教导后,的确会性格大变,可我们谁都不能保证他会变成什么样,而我又如何可以在宫里常住?
如果在外居住的话,四皇子也无法天天出宫,性格的教导比之学识更花时间。其四,现今,皇上虽已年过中年,身体康健,但太子与二皇子,三皇子都已成年,太子更是得朝中众臣支持,又娶了震南王世子之女为妻,朝堂与军权俱有,要推翻何其困难。
而三皇子已是身有多次军功,手握兵权,固不是重权在手,但在军中威望不差,再经几年战役,必是我朝又一员大将,军功在皇子中有多重要,想必仲清先生也是清楚的。其五,二皇子虽因生母出生不高,所以无能夺位,可他与三皇子交好,又与太子妃娘家有联姻,更因文采出众备受朝野内外文人吹捧,太子与三皇子双方都想拉拢他,他却面面俱到,谁都不得罪,可见也不是个好摆弄之人,虽然现在不露什么,说不定心里也有那个意思。四皇子今年才九岁,等他成年,另几位早已地位稳固,何况皇贵妃所出的五皇子不过比他小几个月而已,如以母贵而定论,四皇子是除二皇子外最不可能的人选。”
欧阳仲清面色严肃:“隐之分析透彻,仲清汗颜,但如果真像隐之所言,当今圣上。。。后,那天下将大乱,说不定会损至国之根本,固还请隐之再多加考虑,至于住处,可以让惠妃娘娘请陛下恩典,早日让四皇子成亲,祖训有云,皇子成亲必出宫开府,在这之前一段时间,就只能委屈隐之躲在四皇子那了,那边尽是我们的人,想必也不会露了马脚。”
顾之惜摆了摆手:“仲清先生糊涂了,先不说皇子宫内多了一个陌生人会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单说十来岁成婚,除非冲喜之类,民间都没有十来岁就成亲之事,何况是贵为皇子。再者,其他皇子都至十五,六岁才出宫,四皇子十岁出宫,一来,少了与皇上的接触,二来,十岁还未能旁听朝政,三来,出宫开府却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招揽人才兵马。这样的出宫实在没有一点好处。”
“这。。。”欧阳仲清也无法了,最后只能对他说,“隐之,我虽算与你父亲同辈,但自你九岁父亲亡故,我与你相交之后,我也从未把你当做小辈,一直把你当朋友知己看待,这件事,我也知你早有打算,也想好了将来的路,但还是希望你看在我与你和你父亲两代的交情上,可以再多加考虑,如果事情实在不成,你一定要离去的话,我也会帮你向王爷进言,你看如何?”
欧阳仲清话已这样,顾之惜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应了下来。
欧阳仲清回禀过亲王后,不由叹道:“虽然隐之还是稚龄之年,但心思之慎密,眼光之长远,实在是在下无法攀比的。在下只看到了眼下的朝局,而隐之刚刚的一番话,实在让在下汗颜。”
“仲清何必自谦,即使朝堂争斗顾之惜有天分,但论起用兵之道,仲清可为我朝第一人。”显武亲王安慰道。
欧阳仲清听了这话,也只是苦笑一下,自己以年近四十,而顾之惜才十三岁之龄,如何能比,况且观他言谈之物,也不能排除他精通兵法,即使顾之惜真不精兵法,单论他目前所表现出的能力,已够得上一位一等朝政幕僚了。
“王爷,如隐之真决意要离开的话,您。。。”
显武亲王也有点徘徊不定:“这个。。。论理来说,我也不该强求,可四皇子话已至此,而顾之惜也已知道我们的决定,”犹豫片刻后,他还是下定决心,“如果他真的要离开的话,那就。。。吧。”将手由上往下做了个手势。
欧阳仲清听后,低垂着眼,不让情绪表露出来:“是。”过了片刻后,问道:“那是否要先告知四皇子呢?”
显武亲王想了下点点头:“是该和他说一声,就麻烦仲清写封信让人带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