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湿道记事薄》易琼玖

2、反坦克高射炮

　　涅葳特区西，除湿道45号一栋破旧二层楼房。

　　夜半三更。林以仁睁着一双贼亮的眼睛在看午夜档肥皂剧，边看边咔嚓咔嚓地咬着爆米花。林怀山横躺在另一只沙发上低头摆弄PSP。对面房间的林伏灵睡得昏天黑地，小呼噜声满楼乱窜。

　　破旧老化的木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林以仁不以为然地想，师傅他老人家又起来上厕所了。果然人老了还是很麻烦的，尿急尿频尿不尽。
　　陶三穿着件真丝睡袍顶着一头乱发，三步并作两步走噌噌跃下楼梯，龙卷风过境一般收了怀山的PSP，又关了以仁的电视。

　　以仁不满地瞪着他，“不要妨碍我看大结局，我要知道他爱他还是爱他还是爱她啊！”
　　怀山目露精光，给了一个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眼神。

　　陶三不负众望地吐出一句话，“锁魂玉碎了。”
　　“那东西不是给了白术了？”以仁嘟哝一句。
　　怀山心领神会，“他现在在哪里？我们马上就过去。”

　　“我们？谁要跟你去了？人家好不容易休假！你找伏灵那头晚上只会睡觉的猪去！”林以仁躺在沙发上装死反对。

　　陶三飞起一脚，连沙发带人踢到门口，“赶紧给我滚过去天亮之前把人给我带回来！”平复呼吸之后，淡然一句，“人在涅大北校。”
　　林以仁从沙发废墟中爬出来，抱住走到门边的林怀山的大腿，“怀山师兄，师傅他，好可怕哦！”

　　林怀山面无表情，抬脚继续走，丝毫不介意脚上多缠了一个人，用眼神诉说：“你知道他有起床气还招惹他，活该！”
　　“人家知道啦！可是人家忘了！人家和怀山师兄晚上不是都不用睡觉的吗。。。。。。只有师傅和伏灵那头猪才晚上睡觉咧！”

　　“你能不能不用人家？”
　　“为什么人家不能用人家？师傅还自称老娘咧？”
　　靠！败给你了，林怀山自动收声。

　　飞车赶到涅大北校，哺一下车林怀山便觉得阴风阵阵鬼气森森，扭头瞥了一眼林以仁，夜色之中两眼泛出幽幽碧色，伸手指了个方向，“在那里。这个地方还敢建大学啊，实乃杀人放火毁尸灭迹的不二选择啊！”

　　越走越近，林怀山一吸鼻子闻见一股腐臭夹杂着极细微的烧纸味，“四叔的人也来了。”
　　“哦？看样子白术和四叔的人在一起。”林以仁道。
　　二人赶到之时现场一片狼藉，林以仁眼尖，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那人正是白术，体温偏低，并且在持续降低。

　　放眼望去，四叔的人居然来了四个，连主土专职画符的王垚也现身了，言焱和沉潜两个凑一块纯粹是来添乱的，一个主火一个司水，碰到一起自然是水火不容。除了钱珏还能办点事之外，林怀山只能说他们这是个无能的组合。

　　留下林以仁看着白术，林怀山拎着从除湿道带过来的一只黑色旅行袋走到不远处的四人身边。北派的四叔和南派的陶三老死不相往来，手底下的徒弟也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尤其是林怀山和钱钰。钱钰虽然时不时会去怀山打工的同志酒吧喝喝酒，二人也一直都是杯酒之交的关系。

　　“再这么下去，符都用光了也不见得降了这鬼怪。。。。。。”林怀山一听就知道这是四叔唯一的女徒弟言焱焱的声音，顺着火光处看了一眼，林怀山嘴角抿出个轻蔑的笑，对方又不是灵，任凭你用多少符也没有用。

　　这个，明明是尸变嘛。

　　那边四个人忙上忙下根本就没注意到还有别人在，林怀山一声不吭地打开旅行袋，泛着金属光泽的圆柱形物体映照在火光中，还记得林怀山第一次使用秘密武器的时候伏灵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问：“这是什么东西？”林怀山总算露齿微笑了一回，“反坦克火箭筒。”顿了顿又说，“除了火药之外，里面还混合了朱砂和糯米。”

　　倒是林以仁啧啧称奇之余丢了一句，“哇靠靠，小山山你太油菜花了，你以为我们是来植物大战僵尸的啊！”

　　钱钰不经意的一回头，刚好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林怀山扛着火箭筒对准他们正要开炮，当即招呼兄弟们撤退。
　　“轰！”林怀山开炮之时猛地被人推了一把，火箭炮偏离预定轨迹，打着旋儿冲上天空，轰隆隆一声好似放了个特大号礼花。

　　林怀山是面瘫没错，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刚准备发飙，一转头那句姥姥的腿儿就自觉咽了下去，换成了恭恭敬敬的一声“四叔。”

　　钱钰一干人等被火箭炮震得耳鸣不止，一句四叔飘进耳朵里还疑心是听错了，转头见了真身才知道老爷子亲自出马了。

　　“陶三没教过你，怨灵封在尸体里面千万不能毁坏尸体吗？”四叔语气淡淡的，自有一股威严。
　　面瘫如林怀山额角都渗出细密汗珠，“四叔教训得是。”
　　“你们还不闪开？还要丢脸丢到什么时候？”

　　钱钰等人四散开溜，老头子一抬手一张符贴过去，那尸变的怪物登时直挺挺倒下，再没半点声响，“知道怎么做了？”

　　这话是对林怀山说的。
　　林怀山点头称是。

　　北派除灵，南派除尸。已经被定身咒定住的尸体，难道还要北派四叔亲自动手？
　　钱钰一伙人在一边郁闷得不行，怎么就没有想到用定身咒呢？

　　林以仁眼见白术脸色发黑瞳孔涣散，陶三的灵丹妙药没起半点作用，等不及林怀山完事，扶人起来想先回除湿道去。还没站稳就被人拦腰踹了一脚，“死猫妖，闪一边去。”
　　林以仁不像林怀山那样逆来顺受，加上之前已经被自家师傅狠踹一脚，这位又算是哪根葱？

　　“啊呸！”一口唾沫又快有狠直扑四叔面门，半途被另外一口唾沫拦截，颓然落在四叔脚下的泥土里，发出滋滋响声。

　　林以仁怒目而视，“林怀山，你站在哪边？”
　　林以仁没用人家，可见是真生气了。
　　怀山直接无视他，对四叔道：“小辈不懂事，还请四叔原谅！”
　　林以仁猫胆都要气炸了，走过去拖着半死不活的白术就走。

　　“你走可以，人留下。”
　　“你。。。。。。”
　　连林怀山都站在他们那边，一对六，林以仁愤愤地闪人，呜呜呜，师傅，他们欺负我！

　　“四叔，这人中毒已深，不妨交给晚辈带回去给家师救治。”林怀山话一出口，连钱钰在内的四人齐齐点头。
　　四叔只是一招手，“钱钰，把人给我带回去。”

　　钱钰也不明白自家师傅为什么硬要把一个中尸毒快死了的人扛回去，而且指定要他扛。这人初见之时，钱钰心里忽然有种感觉，这绝对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像是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一样。难道他上辈子是林妹妹，我上辈子是林妹妹？

　　钱钰向来是没个正形的，一回到四叔的别墅便把人往客厅一扔，自己一面剐衣服一面往浴室冲刺，全然没发觉从楼上走下来面色微微泛红的苏遮幕。

　　四叔作为一个传统的道士，才不会像陶三那样因为自己脾胃不好给四个徒弟起名叫白术淮山薏仁茯苓，而是正儿八经从五行出发，每个徒弟都名字里都带一个属性。五个徒弟当中，男人婆言焱焱主火，她的冤家沉潜司水，钱钰主金，白术在涅大北校碰上的土得掉渣的王垚自然是主土，剩下一个主木斯文秀气的小男生，便是面前这一位了。

　　“这是谁？”苏遮幕穿着见松垮垮的睡衣耸搭着眼皮问从门口鱼贯而入的一干人。
　　“不知道。”言焱焱打着哈欠飘过。
　　“苏师兄你好性感哟~”话还没落音就被言焱焱揪住耳朵拖走，“你从来都没说过我性感。。。。。。”
　　“男人婆，说你性感你会当真的好不好。。。。。。”一对冤家顿时吵做一团。

　　“四叔让我们把人带回来，自己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叫白术，是涅大的新生，刚刚中了尸毒。”最末走进来的王垚解释道。
　　苏遮幕瞥了眼躺在沙发上的那人，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阿幕把人送到我的办公室。”
　　苏遮幕出神间四叔已经回来，苏遮幕依言将人扶起，却见到一小块碎玉从他身上滚落，跌在地上一声脆响。苏遮幕俯身捡了，鬼使神差地把东西收进睡衣口袋里。

　　让我们把视线又转回到除湿道来~

　　“傅临逸为毛要劫持老娘的徒弟呢？为毛呢？到底是为毛线呢？”陶三听完林以仁的泣血控诉之后，柳叶眉一挑，绕着沙发转悠嘴里来来去去就是这句话。
　　一本正经、严谨治学、不苟言笑的四叔竟然有一个如此飘逸的大名！
　　以仁向天翻了个大白眼，师傅，你不要忘了那个死老头子是怎么对你徒弟的！

　　“莫非他是想引老娘过去？”陶三眼泛桃花，“讨厌啦！老娘我不要做四娘啦！”
　　站在一边的林以仁被他兰花指一点外加一句讨厌啦雷得灰飞烟灭，倒地不起。伏灵推开门走出来，“师傅，你嫁给四叔之后，大家会叫你四婶子，你放心吧！”
　　陶三心花怒放满屋转圈圈，林以仁爬起来扶住额头，你们有谁还记得白术小兄弟命在旦夕吗？

　　陶三上楼下楼收拾好东西，弄妆梳洗，特地换上了顶顶好看的那身改良道士制服，拎着只半人高的旅行箱，怀揣着一去不回的心思就准备出门。

　　“叮咚！”
　　以仁犯懒伸着懒腰不肯动，伏灵匆匆跑过去开门。
　　“师傅，你找四叔的理由消失了。”伏灵平静地陈述。
　　“咩？为毛？”

　　林怀山黑着脸走进来，肩膀上还靠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白术。
　　陶三赶紧让出一条道来，“白术啊白术，你怎么就回来了，师傅还想亲自去接你呢~”
　　伏灵忧心忡忡地瞥了眼白术黑得跟锅底似的脸色叹了口气，“再不回来估计就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