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海失归期》》青禾纪

13、燕礼的陪伴 无法愈合的伤

　　纪燕礼找到江驰野时，他正坐在工作室的地板上，背靠着墙壁，怀里抱着那个装满宋禾遗物的旧盒子。

　　工作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亮着，上面循环播放着江驰野拍的海的照片，一张又一张，全是孤独的色调。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地上散落着几个空烟盒，像极了江驰野此刻凌乱的心情。

　　“驰野。”纪燕礼走过去，把手里的外卖放在桌子上，“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牛肉面。”

　　江驰野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他，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纪燕礼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打开外卖盒，牛肉面的香气弥漫开来。“吃点吧，就算为了宋禾，你也得好好吃饭。”

　　提到宋禾，江驰野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慢慢抬起手，打开怀里的旧盒子，拿出那个写着看海约定的笔记本，指尖轻轻抚摸着扉页上的字迹：“高考结束，和江驰野去看海。”

　　“燕礼，”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说，宋禾当时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们能一起去看海？”

　　纪燕礼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她当然相信。她那么喜欢你，那么相信你，相信你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是我们没有。”江驰野苦笑了一下，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永远停留在了18岁，而我，却被困在了这场没有结局的约定里，整整十年。”

　　“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当年我能再勇敢一点，如果当年我能早点找到证据，如果当年我能拦住她，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

　　“是不是她就不会离开，是不是我们就能一起去看海，一起实现那些未说出口的愿望？”

　　纪燕礼看着他，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知道，这些问题，江驰野问了自己十年，也折磨了自己十年。而他，作为江驰野最好的兄弟，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沉沦，看着他被回忆和遗憾吞噬，什么也做不了。

　　“驰野，”纪燕礼按住他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这不是你的错。”

　　“当年的事情，谁也预料不到。李浩然的阴谋那么周密，他的舅舅又从中作梗，就算你再勇敢，再努力，也很难改变什么。”

　　“宋禾的离开，是命运的残酷，是李浩然的罪恶，不是你的错。”

　　江驰野摇着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可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她。我答应过要保护她，答应过要和她一起去看海，答应过要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可我什么都没做到。”

　　“我连她最后的愿望都没能实现，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没能亲口告诉她。”

　　纪燕礼拿出烟，点燃一支，递给江驰野。“有些遗憾，是注定要留在生命里的。”他说，“我们能做的，不是一直自责，而是带着这份遗憾，好好地活下去，替她完成那些未完成的事情。”

　　“你现在是知名的摄影师，你拍的海感动了那么多人，这也是宋禾希望看到的，不是吗？”

　　“依程考上了师范大学，当了一名好老师，她在替宋禾守护那些需要保护的孩子，这也是宋禾的梦想，不是吗？”

　　“我们都在替宋禾活着，替她实现她的梦想，替她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这就够了。”

　　江驰野接过烟，放在嘴边，却没有点燃。他看着纪燕礼，眼神里充满了迷茫：“真的够了吗？”

　　“够了。”纪燕礼点点头，“至少，我们没有忘记她，没有辜负她。”

　　沉默了很久，江驰野终于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牛肉面，放进嘴里。牛肉面的香气在舌尖弥漫开来，却怎么也盖不住心里的苦涩。他想起当年，宋禾也经常给她带牛肉面，说“吃了牛肉面，就有满满的力气，就能好好学习，就能早点和你一起去看海”。

　　可现在，牛肉面还是那个味道，那个说要和他一起去看海的人，却再也不在了。

　　“对了，驰野，”纪燕礼突然说，“李浩然在牢里病重了，他托人带话，说想见你最后一面。”

　　江驰野的动作僵住了，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我不想见他。”他说，声音冰冷。

　　他永远都忘不了，宋禾被人指指点点时的无助，忘不了宋禾父母的哭声，忘不了宋禾最后绝望的背影。这一切，都是拜李浩然所赐。他恨他，恨他毁了宋禾的生命，毁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我知道你恨他。”纪燕礼说，“可是，见他一面，或许对你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解脱？”江驰野冷笑了一下，“我永远都不会解脱。只要我还记得宋禾，只要我还记得那些痛苦的回忆，我就永远都不会解脱。”

　　纪燕礼没有再劝他。他知道，江驰野心里的恨，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除的。或许，时间真的是最好的良药，能慢慢抚平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能让那些无法愈合的伤，变得不那么疼。

　　夜深了，纪燕礼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江驰野，他依旧坐在地板上，怀里抱着那个旧盒子，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驰野，”纪燕礼说，“如果什么时候想找人说话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江驰野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纪燕礼叹了口气，轻轻带上了门。工作室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电脑屏幕上循环播放的海的照片，和江驰野压抑的哭声。

　　江驰野抱着那个旧盒子，蜷缩在地板上，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他知道，纪燕礼说的是对的，有些遗憾，注定要留在生命里。他也知道，他必须带着这份遗憾，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那些无法愈合的伤，那些深入骨髓的思念，那些永远无法兑现的约定，会像一根无形的绳子，紧紧地捆着他，让他永远都无法真正地“走出来”。

　　他只能这样，抱着宋禾的遗物，守着那些回忆，在这片无尽的思念里，一天一天，孤独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