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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月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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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白宫一片雪白。
白色宫墙,白色宫殿,白色栏杆,就连院中载种的几株叫不出名字的植物也是白的。
沉夕立在这片雪白的世界不由抖了抖,这位雪妃娘娘真是名不虚传啊,住的地方也如同广寒宫清寒。
领路的小太监站在尘白宫外尖着嗓子唤了声见无人答应,就又连续唤了好几声,这才见两个粉红宫装的宫女急冲冲的走了出来。
左边宫女见是小太监领着两个小宫女,就猝了一口道:“叫,叫,叫,叫你个短命鬼。小川子,你再叫下去,姐姐我魂儿都要被你叫没了。”
小太监赔笑道:“最近宫里新进了几个小宫女,皇后娘娘亲自挑了两个模样好的,说是要给雪妃娘娘。小的急着将她们送给雪妃娘娘过目就多唤了几声,无意惹恼姐姐,还请姐姐不要见怪。”
那宫女又道:“行了。动不动就抬出皇后娘娘,你也不怕闪着舌头?那两个小宫女呢?”
小太监忙把沉夕她们推了出去。
齐齐尔见这个宫女凶神恶煞的,心头有些畏惧,小退一步缩在沉夕身后。
“前头的是杨花,后面的是齐齐尔。她们都是十一二左右。”
两个宫女见着沉夕与齐齐尔后,相视一笑:“怎么都是小圆脸?”
“呵呵。皇后娘娘觉得她俩长得讨喜,才把她们指给雪妃娘娘的。”
右边那宫女柔声说道:“小川子,你先在这里候着,我带她们去回娘娘,看娘娘意下如何。若是娘娘觉得满意,就把她们留下了;若是不满意,只好麻烦你把她们带回吧。”
“是。小的明白。”
当下两人便把沉夕与齐齐尔带去见雪妃娘娘。
尘白宫甚是清雅,饰物不多,颜色也极为淡雅,不似凤鸣宫那般的金玉满屋、富丽堂皇,惟有左右两面墙上挂着的几幅泼墨山水画可堪一提。
内殿,一身雪裳的雪妃娘娘正懒懒的歪在白玉榻上,削葱根似的纤纤玉指间执着一卷书,长长的睫毛不时轻颤,一双美目半启半阖,盯着手卷似读非读。
沉夕看着雪妃的侧面忽而觉着几分眼熟,似在哪里见过一般,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雪妃娘娘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依旧歪在榻上,盯着手中书卷,头也不抬:“云茗,不是交代过你们吗?无事不要来扰我看书。”她嗓音柔美动听,沉夕也觉得甚是耳熟。
右边那名唤云茗的宫女轻声回道:“娘娘,皇后娘娘派人给您送来了两个新进的小宫女。”
雪妃娘娘慵懒的坐了起来,眼睛却仍盯着书卷,漫不经心的说道:“皇后娘娘?呵呵,劳烦她费心了。云茗,那两个小宫女呢?”皇后娘娘送来的人,她怎敢不看?
“娘娘,她们已经进来了,人在这儿呢。”
雪妃娘娘这才万分不舍的放下手中书卷,朝她们望去。
沉夕惊了。望着雪妃娘娘那张柔美中带着某名忧伤的脸,她陡然醒悟自己为何会觉得雪妃娘娘眼熟。雪妃娘娘不正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破花的姐姐么?破花的姐姐居然是雪妃娘娘?而她们曾在远在千里之外的江陵相遇,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雪妃娘娘脸上亦掩不住的惊讶,“你......”她忽而察觉自己的失态,转口道:“便是她们了?”
云茗奇怪的望了沉夕一眼:“回娘娘,正是她们俩。一个叫杨花,一个叫齐齐尔。”
雪妃娘娘淡淡说道:“恩。那就收下吧。杨花是哪个?齐齐尔又是哪个?”
“齐眉留海的是杨花,另外一个是齐齐尔。”
雪妃娘娘望着沉夕浅浅一笑。沉夕知她是因她名字而笑,窘迫的羞红了脸,心中却大骂春花心眼针尖大,枉为男人身。
“齐齐尔。”
“娘娘。奴婢在。”
“入了尘白宫,你就是本宫的人了。这名字自然也是要改的。”雪妃娘娘略一思量,接着说道:“以后你就叫晴圆了,不再是齐齐尔,可记住了?”
“奴婢记住了。从今日起奴婢就是晴圆了,谢娘娘赐名。”
沉夕激动不已,雪妃娘娘要赐名,摆脱扬花恶名的时候终于到了。她殷切的望向雪妃娘娘,无声的催促,雪妃娘娘快给我改名吧。
雪妃娘娘望着她殷切的小脸,浅笑道:“扬花,你名字甚好,本宫觉得不用改了。你还是叫杨花罢。”
云茗亦轻笑出声。
晴圆则好奇的望着她们,不知她们为何发笑。
沉夕一脸黯然。
雪妃娘娘一锤定音,杨花与晴圆留在了尘白宫。因她们不曾受过宫规礼训,雪妃娘娘便吩咐云茗从后宫仪部尚秀宫找来个资深的老嬷嬷来教导她们,不在话下。
雪妃娘娘曾在江陵偶遇过沉夕,此番回到宫中又见到她,觉得甚是有缘,本想待她亲近些,但想到她是皇后娘娘送来的人,就有些意兴阑珊。再三思量后,雪妃还是找来沉夕说了番贴己的话,无非是想弄清夕的底细。沉夕便用广池月事先编排好的说辞回了雪妃。
雪妃心中隐约觉得不大对劲,但又说不出那里不对劲,最后还是相信了,安下了心。她对沉夕虽不至推心置腹,却也另眼相待,甚是亲和。
雪妃待她如此,云铭与那日的另一位宫女香伶对她也自然照顾有加。
沉夕却是不安起来,为如何联系广池月而苦恼不已。整整一日,她与晴圆绑在一起,同背宫规、同学礼仪;晚上回房睡觉,也是两人同住一间小屋,不曾寻到机会开溜、潜去入宫前与广池月约好的冷宫碰面。
夜凉如水,明月低悬,窗外皎洁的月光斜倾入内,洒满一室。
一日的劳累让晴圆直呼“骨头要散架了”挨枕即睡。沉夕亦是一身疲倦,但她平躺在床,瞪着一双圆圆大眼,难以入睡。沉夕心中默念广池月,广池月......她该如何不引人注意的联系他?此时偷溜去冷宫,是不是太过冒险?
忽而窗外闪过一抹黑影,沉夕警觉的坐了起来,一抬头便见对面晴圆床边立着一个雪白的人影,正缩回伸向晴圆的手。那人面容俊朗,身材颀长,器宇轩昂,高大的身躯散发她无比熟悉的阳刚气息。不是她的少爷又是谁?
沉夕不禁面露喜色,小声道:“少爷。你怎么来了?你对晴圆做了什么?”刚想着他,他却突然出现在了眼前,让她如何不惊喜。
广池月深邃的眼眸在黑夜中更是深沉,辨不出喜怒:“不过点了她睡穴。”继而冷冷道:“我在冷宫等了整整一日。”等得心烦意乱,烦不胜烦。
“......”
“还以为你出了意外。”烦躁的人总是容易失去耐心的。于是,某个小太监倒霉了。
“少爷,我......我找不到机会去见你。”沉夕心中升起一种名为“内疚”的情绪,其内间杂着几分感动。
广池月沉默不语。
沉夕不觉站了起来,娇小的身子怯怯的朝他挪去,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少爷,你又高又大穿着白衣特别好看哦。呵呵,少爷,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广池月表情复杂的望着她,对她的讨好视而不见:“你明日出宫。”他终究还是无法说服自己,让脑子抽风的她一个人呆在风云诡谲的后宫里。
沉夕无力。现在后悔是不是有些太迟了?
“少爷,你别任性。”见过古皇后,见过雪妃娘娘,她已经不可以轻易离开了。
广池月嘴角微微抽动:“你刚才在说什么?”
沉夕知道自己失言,尴尬一笑:“呵呵。少爷,我是说既然都已经进来了,就不能什么也不做的出去。白白辛苦跑了一趟不说,我忍辱负重的顶着‘杨花’的美名,不也白白牺牲了么?”
广池月听到“杨花”二字,觉着好笑,却强压下勾起的嘴角,生硬道:“这么说来,你是想留下?”
沉夕腹诽,她何尝真想留下,是不得不留。
“嗯。”
广池月沉吟半响:“那你且留下,先别擅自行动,暗中观察皇后那边动向即可。冷宫现已不安全,你不用去那里找我。”
“那我该去哪里联系你?”
“这几日我会想办法混进来。待我入宫,自会联系你。”
“啊?少爷你也要进宫?可你身材高大威猛,一看就不是当太监的料呀.....”
广池月俊目危险眯起:“谁说我要当太监了?你脑子还能再愚钝些吗?”
沉夕被他瞪得心中发毛,她缩了缩头:“呵呵。少爷这么威武神勇的人,当然不当太监,不当太监。”
“哼。我该走了,你也早些歇息,别四处乱走。”
“嗯。少爷慢走。”
广池月“嗖”的一声从窗户跃出,高大矫健的白色身影迅速消失在尘白宫的白色世界中......
沉夕依偎在窗旁,看着广池月离去的背影,她的一颗不安的心莫名的安定了下来。想起广池月一袭白衣胜似雪,她突然好心情的轻笑起来。广池月最讨厌白色,她从未见他穿过白衣。但,夜行黑衣在尘白宫这里似乎行不通呢。
窗外亦传来一声轻笑,似在回应她。
“呵呵。小丫头,这么晚了还不睡,站在窗边傻笑什么呢?可是在想念刚离去的情郎?”
这个声音......
小丫头......
他看到广池月了?
沉夕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