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飞云》苏宁暖

4、四、案情

　　丽都的知府是一个快要五十岁的胖老头，姓赵，叫赵晔成，是先帝二十年时中的进士。几经迁升，在丽都当了十数年的知府，人为刚正，性子直爽，在丽都挺有人望的。
　　唐印听许欢馨的吩咐先去了趟知府衙门，找到了赵知府赵晔成，了解了一下最近的案子的情况。

　　听赵晔成说，最先死的是城中一个叫钱鼎的商人，开的是钱庄当铺，死亡时间是在两个月前，晚上起夜去茅厕的时候被人一刀斩掉头颅杀死的。第二个是大昌粮庄的老板梁大昌，是在一个半月前中午午睡的时候被人一刀抹喉。第三个也是粮庄的老板丁晗，一个月前死在了青楼里面。第四个是负责水上货运的王渝，半个月前尸体从河里捞出来的时候已经被河鱼咬得不成样子。最近死的曾建礼是第五个，在五年前考上了举人，不过弃笔从商做起了生意，短短五年时间将一个快要倒闭的玉石作坊开成了丽都有名的金玉坊。

　　这五人的生意自然是比不上楼家这样的富有，在丽都城里却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加上生意上的往来，倒也有些交情。唯有那梁大昌和丁晗之间，因着同行的关系偶有口角，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恩怨。

　　“他们死前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吗？或者有什么陌生人出现过？”
　　赵晔成摸着胡子仔细想了想，说道：“钱鼎和梁大昌死得突然，所以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丁晗和曾建礼，死之前似乎有过一段时间很恐慌……我先查查。”
　　说着，赵晔成又找来当时审问时录的口供，仔细的看起来。

　　照着卷宗里面说的，钱鼎梁大昌丁晗王渝曾建礼这五人，虽说分别从事不同的生意，但是他们的关系倒也还不错。毕竟丽都这么大，商人们都差不多有生意上的往来，若说真的撕破脸，难免日后合作起来吃亏。就连梁大昌和丁晗，也只是有些口角罢了，还不至于上升到要杀人的地步。
　　在审理案子的时候，赵晔成也找人问过他们的家眷和邻居，这五人平素也没什么仇人，偶尔也有做善事出钱修路搭桥什么的，总的来说倒也算得上好人。

　　“小唐啊，我找着了。”赵晔成说着，朝唐印挥了挥手。唐印一愣，想必是他找到了什么重要线索，连忙起身走了过去。
　　“你看这里，梁大昌死了之后，丁晗曾消失过一日，一日后便花了大银子请来护卫镖师保护自己的安危，几乎寸步不离。”然后，他又翻了两页，继续说道：“曾建礼在王渝尸体捞起来之后，大病了一场，又和丁晗一样请人来保护自己的安全，而且在死之前一直都呆在家里没有离开，除了死的那一日。”

　　“所以丁晗和曾建礼应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杀，也知道钱鼎梁大昌王渝的死因。”唐印仔细的看着，说道。

　　赵晔成点头：“没错，这五人与凶手之间必定是有一定关系的。小唐，你再看这里，丁晗夫人的口供：‘老爷死之前曾有人给他带了个消息，让他两日后到水红院去’、‘无论我怎样劝阻，老爷他也执意一个人去水红院’。曾建礼的夫人说：‘有人将写有三日内死的布条捆绑在箭上送入房内’、‘那日正是第三日，也恰好是老爷每年都要单独出去的日子’。本来丁晗和曾建礼是极其害怕的，但是却有人给他们带了消息，这个消息又非常重要，重要到他们必须冒着生命危险出门。”
　　“所以，凶手对他们的过去很了解，而且正好有把柄落在凶手手中。所以这是一个密谋许久的连环杀人案！”
　　“是的，因为这个，我才将案子报上了六扇门。”赵晔成摸着胡子说道。

　　和赵晔成又商量了案子可能出现的情况，接下来唐印又找来衙门的仵作一起去看了尸体。

　　案子最早发生在两个月前，钱鼎梁大昌和的尸体在仵作确认之后已经被家人领了回去葬了。现在衙门里面只留有半个月前从河里捞上来的王渝和曾建礼的尸体。

　　一进停放尸体的院子，唐印就觉得一股阴森之气夹杂着腐臭扑面而来。那仵作见唐印身上一抖，微微笑道：“这院子是专门为停放尸体所用，因此是背阳向阴的，加上周围有竹子树木遮阴，所以凉了一些。”
　　唐印点头，跟在仵作身后进了门。

　　一进门，在院子里面闻到的味道就更浓了。空荡荡的一间房，什么家具摆设都没有，只有几个小小的用布遮住的圆洞来透风换气。房子中央摆着几个类似床的架子，上面有两个放着尸体，尸体用白布遮盖着。

　　仵作走到其中一具尸体前面停下，对唐印说道：“这个是王渝的。”说着，拉开了盖在上面的白布。
　　一看那尸体，上面布满了坑坑洼洼的伤口，破碎的布料挂在身上，很多地方早已腐烂露出了森森白骨不说，还发出阵阵恶臭。那模样，即使是在训练的时候见过了许多尸体的唐印也一时没忍住，差点就吐了出来。

　　仵作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闻见一般，镇定自若的给他介绍着：“王渝是在半个月前从淮水河里捞起来的，那个时候尸体已经被鱼啃坏了，幸好身上还挂着一些配饰才被人认了出来。”
　　“王渝是什么时候死的？”唐印捂着嘴巴，强忍着反胃问道。
　　“根据我的判断，应是在两个月到一个月之前死的。”

　　“不是死的第四个吗？”
　　那仵作轻笑：“这王渝确实是在第四个发现的，但是看他那尸体的模样和被鱼咬的程度，两个月说不定还说少了。”
　　“是么。”唐印应答着，走向了另一个架子。“这个就是最近死的曾建礼了？”

　　“是的。”仵作盖上了王渝身上的白布，拉下了曾建礼身上的。“曾建礼是十天前在山里发现的。身上有多处被动物啃咬的痕迹，左腿被扯断，在距离尸体几十公分的地方发现。”
　　曾建礼的尸体看起来要比王渝的好很多，至少很多地方都是完整的，身上的衣服配饰也都相对完整。听仵作说左腿被扯断，唐印特地拉开白布仔细看了一下他左腿的位置，那伤口参差不齐，同身上一样有被动物咬过的痕迹。

　　“曾建礼是怎么死的？”唐印放下白布，问道。
　　仵作抬起了曾建礼的脑袋，将后脑勺部位给唐印看，说道：“曾建礼颅骨碎裂，后脑勺有明显撞击伤痕，我怀疑是被人用重物撞击脑后致死。”

　　唐印也用手摸了摸，后脑勺那里确实摸着发软，头骨碎裂。
　　“还有没有其他的伤痕？”
　　“在他的胸腹肋骨背部腿上都有淤青伤痕，但是只有后脑勺这里才是致命的。”仵作放平了曾建礼的头后才回答。

　　“那他的左腿是怎么回事？有没有被砍断的痕迹？”唐印一边问着，一边走出了停放尸体的房间。
　　“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唐印停下洗手的动作，回头望着仵作。
　　“是的，伤口那里基本上都被狼咬了，剩下的地方完全看不出来。”
　　“是么。”唐印没有追问，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仵作站在树下，听见了微微一愣，笑了笑才回答道：“小的姓傅，叫傅水生。”

　　从那院子里面出来，唐印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与傅水生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衙门那边走去。闲谈中唐印得知傅水生在知府衙门里面当了快十年的仵作，人长得也不错，气质谦和温文尔雅，可惜人家嫌弃他整日与尸体打交道，所以即使过了而立之年，也依旧是单身一人。

　　接下来的几日唐印都在衙门里面仔细翻阅卷宗，赵知府也留下了足够的人手供他使唤。因为上头限期破案，所以唐印几乎吃住都留在衙门里面。就算好不容易出一趟门，也都是跟在捕快的身后询问那五人的家眷和查看案发地点。

　　接连几日的高强度工作，唐印只觉得头疼欲裂，收拾好证物和卷宗，他终于从衙门里面走了出来。

　　来丽都好几日了，他竟然还没好好的逛过丽都城。
　　丽都算是江南最大的城市，水路交错，陆路也四通八达，来来往往货运船商不断。听说在这的人，几乎都是生意人，就连三岁的小娃也会跟个人讨价还价做买卖。

　　唐印很少出京，就算出了京也都在山里或者普通乡镇呆着，所以起初听人说起这些的时候他根本不相信。不过在他来了丽都之后才明白，这些事情并非传言。
　　买了一个吹糖人送给指路的小娃，唐印一边感叹着这些孩子的早熟和聪慧，一边直起了腰，走进了丽都有名的酒楼太白楼。

　　太白楼乃是前朝所建，相传里面的厨子都是从宫中出来的。唐印上二楼点了一壶雕花和一碟太白楼的名点，一边喝一边望着窗外的景色，脑中还想着案子的事情。

　　从卷宗上看，那五人生平极为干净，并没有做出什么值得被人杀害的事情。可从种种迹象来看，那五人又确实是与人有着极大的过节。为了找出这个原因，唐印想过许多种可能，可都被他和赵知府一一推翻。若想要知道真相，只怕只有抓到凶手才解得开了。

　　算算日子，距离曾建礼死亡也已经半个月了。唐印起初想从凶手杀人的时间上面来找出线索，可是仔细算过之后才发现，虽然五人都是在一两月内死亡，死亡世间却没有多少规律，也不知道凶手是否还会出手。
　　眼见着上面给的期限没剩多久了，现在却依旧一头雾水，唐印就忍不住的想要叹气。

　　一口喝下香醇的花雕，唐印将思绪从案子上面转移了出来。
　　太白楼的生意极好，楼下坐满不说，楼上也没什么位置。在唐印旁边的桌子上坐着的是三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估计已经来了多时，喝得面红耳赤，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有些打结。
　　之前他们说了些什么，唐印倒不清楚，不过喝了几口酒后，谈论的话题就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江南首富楼家上面。

作者有话说

　　……嗯。姑娘们，日更……不出意外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