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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云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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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一手拖着半醒的无思,一手牵着马,不时抬头望望阴云浮动,难得摆脱沉重的政务,一个人溜了出宫,可这苯狗,哎哎。翻过一片荒岭,是寂静的山坳,这已是获的腹地,连绵的群山,诡异多变的天气,人烟稀少而多奇花异草珍禽猛兽。云起十五岁登基,每年总要离了宫四处游走,获的山山水水几乎走遍,只有这最为神秘诡异的腹地尚未涉足。时近正午而天色如墨,这正是暴风雪将袭之兆。无思似乎已感觉到什么,已清醒无比的在慌乱。云起忙抱了无思上马,扬鞭催马,希望在暴风雪来临之前找到可以躲避的山洞。只是风雪来势凶猛,从来在获都只是缓缓飘坠,在这里却有如充满怨恨的恶灵,直要把人生生吞没。马再难行,云起索性舍了马,只牵着无思艰难前行。虽是寒冷刺骨,却也是难得的酣畅快意,能遇如此风雪,果是没白走这一遭,只是不知这风雪要持续多久,获到底没立嗣啊,想到这里,云起不觉加快了脚步。不过一刻钟,满山已是茫茫一片,云起举目望去,却见一片苍茫中竟有一点鹅黄。明知此刻应尽快找藏身之处,却耐不住好奇,仍朝了那点明亮走去。渐近了,方见一女子正单膝跪于地,顶着那件鹅黄色的披肩,不知护着什么。云起轻走过去,拍拍女子的肩,道:
“你在做什么?”
那女子一惊,转过脸,不过二八芳华,黑濯的眸熠熠生辉,颜已冻得苍白,颤抖着发紫的唇显得格外妖艳。云起心中一动,立刻放了无思将那女子揽在怀里。
“这样冷的天气,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做什么?”
女子一愣,手中的披肩被狂风卷走。
“你……你放开!”她挣开云起的怀,却再无法追到那已飞到半空的披肩,只呆呆站在原地,看那点嫩黄越飞越远。
云起甚是奇怪,却看到她刚跪立着的雪地上,竟是星星点点的嫩绿,原来,她是在护这世所罕见的云罗。云罗喜寒,常生长在地势高峻的山岭,历寒转暖就会开花,只若经了雪水浸透,便要再过三年方有花期,以是获国的云罗不少,而能开花的寥寥无几,云罗花稀少,入药则能解百毒。在如此的风雪下,以嬴弱之躯守护云罗,这女子想救的人必对她意义重大。云起轻扶她的肩,谁知那女子猛地转身,用匕首抵在了云起颈间:
“为什么?你可知我花了多少心力方找到这片云罗,守护至今?”
“姑娘,我并非存心。”云起望见她乌眸中的沉痛,心下不由一凌,竟是无意反击。到底没有杀心,她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姑娘,这样的天,你要到哪里去?”云起唤着,她不理睬,脚步却渐凌乱,终是倒地昏迷。
终是找到了个可避风雪的山洞,云起生了火,映着她苍白的颜略略有了霞红。无思似不甘被冷落,蹭着云起,呜呜直叫。
风雪肆虐了一夜,天明时分,到底是停了。云起出了山洞,想觅些食物,却见茫茫一片,世界仿佛一体,哪里还有什么飞禽走兽。寻了半日,只采到了些耐寒的野果,却是不敢吃,只得折回洞中。见那女子已醒,却只坐着怔怔掉泪。云起为帝十数年,后宫妃嫔的泪也见了不少,却从未见过有人伤心得如此认真。只见她坐在那,连眼都不眨一下,任凭清泪滴破如霜的颜。
“姑娘,我真的是无心。这云罗,虽说难觅,却也不是独有这片,我会为你再觅的。”云起战战兢兢,何曾对女子如此低声下气。
沉默许久,她方抬了眼,止了泪,沉声道:
“恩,我一定要再找到云罗。”
方才还哭得泪人一般,这时已是斗志昂扬,坚如磐石。云起暗生敬佩。
“敢问姑娘芳名,何方人士,又为谁守这云罗开花。”
“凤倚楼,我是自旦来的凤倚楼。”她望向云起,表情稚气却沉着。
旦都皇宫背倚的诸阳山,山势巍峨而多岩洞,洞内层层叠叠如天然的迷宫,不熟悉地形的进了去就犹如撞进蛛网,再难出来,正是这溶洞,在十数年前的破宫之难中,为旦保存了皇族血脉以及足够东山再起的财力。离朱举着火折子,引着幽暗的火光,穿行自如。洞的深处是一片茫茫白潭,有水流自山顶流下,泉声玲珑,在空透的洞中回荡,徒填了几分寂寥诡异。迎着凛冽的寒气,离朱步入白潭中央,潭水不深,只没到他的腰处,只是火光更加昏暗,几近熄灭。离朱弃了火折子,玩下腰,握起一柄无鞘的利剑,剑光凛凛,寒意更甚于潭水。离朱细细端详,却不知他在这幽黑的洞内能看到什么。
“王,洞内阴寒,请速回宫。”火光由远而近,侍立一旁的不是重炽是谁。离朱却似不曾听见,只伫立不动。
“王……”重炽已不知该从何劝起。
“我没事。”离朱终是提了剑,走了上来,锦衫已湿了大片,正不住往下滴水,“你说,这碎血比你那破风如何?”
重炽一滞,心知离朱定是忆起了玄默,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讷讷道:
“碎血轻利而破风沉凝,两剑各有千秋。”
“他招式凌厉而内力稍逊,碎血该更适合吧。”离朱轻抚剑身,目光却已不知落在何处。
借着火光,重炽见离朱的颜分外苍白,心中不由一恸。
“我只想把这碎血扔入幻海,兴许,潮会带这剑找到他。”
离朱沉眸的波澜不惊下,聚了多少的爱恨。重炽不忍深探,只得淡淡道:
“夜雾浓重,王请回吧。”
离朱略略点头,步履竟有些摇晃。
回到寝宫,离朱在案前坐定,却见重炽伫立着,欲言又止的样子。
“重将军还有何事?”
“王,一年之期将尽,望王速赴获国寻找云罗花。”重炽单膝跪下,再不能拖下去,旦立国不长,根基未稳,若国主有事,百姓将再卷入战火。离朱眉微蹙,的确,最近的头痛一次比一次来势汹汹,虽还瞒得下去,但长期以往也不是办法。只是,凝翠至今依然没有消息,要怎么安心离开?
“这……”他沉吟着,却见右宰樊遇未经通传径直闯了进来。
“樊大人,你竟擅闯王的寝宫?”重炽倏地起来,挡住樊遇,已然运劲于掌。这樊遇,十七岁入朝为官,机智才谋世所罕见,只是为人疏狂,因此在前朝却郁郁不得志,做了十年的学士。离朱登基后,他连上三书,谏请治防、重商、清吏,一针见血,字字中的,深得离朱赏识,破格提拔为右宰,却是狂漫依旧,只对离朱维持了应有的礼数,深为其他官员嫉恨。重炽武将出身,见不得文人的乖张,加之与离朱生死同命的岁月里,深练了他的谨慎与疑心,因而对那樊遇总留了几分防心。而今夜他冒犯离朱,重炽就更无法容忍。
“王,事关重大,请恕樊遇无礼。”
离朱见他额前尚有汗迹,知道樊遇再张狂也不敢犯上,遂挥了挥手,示意重炽退下。
“王,我有皇后的最近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离朱心头一紧,终于,终于。阂眸深吸一口气,离朱尽量控制激荡的心情,而略颤的声音依旧泄露了他的紧张:
“她……怎么样?”
“据可靠消息,皇后一路虽屡历凶险,却安然抵达隐国皇宫,现已见到凝华。”
“她见到莫晗了?”离朱沉吟,而如今莫晗却毫无动静,以她的个性,应该立即扣押旦的皇后作为筹码,逼旦不理会她吞并绮国才是。她并没那么做,这说明,隐宫内有更大的事让她一时分不开身,到底是什么事?可会与凝家姐妹有关?千头万绪,离朱无从猜测,只按住隐痛的太阳穴,满脸的忧虑疲惫。
“王……”重炽见他脸色转白,知是云罗的毒作祟,“既然皇后已然到达皇宫,无论隐国情况如何,隐王怕是不会让她有任何意外,王可以稍微宽心。”
离朱强自站起,右边的太阳穴越加痛得厉害了。
“无论如何,密切注意,不能有半点纰漏。你们下去吧。”
冷灯摇影孤,寝宫内只剩离朱一人,推开窗,一室的清辉,隔海的人儿此时可在望着这亮得灼人的皎月。
云起望着倚楼熟练地翻转着羊腿,心中更是惊奇。暴风雪虽止了,四周却一片苍茫,而他们所处的正是山坳,积雪本甚,加之暴风将四周山上的积雪掀入山坳内,整个山坳成为一个雪坑,没有御寒皮袄,不见飞禽走兽,云起本以为,他这堂堂获王,便是要在这儿终老。谁知身边的女子,笑吟吟地出了洞,不过一个时辰,就拖回跳肥羊来,看得云起目瞪口呆。
“还不说吗?这到底哪里来的羊啊?”看着滋滋冒着热气的羊腿,云起感到胃中抽痛,还是一旁的无思自在,早得了生羊脊,正肆无忌惮的茹毛饮血。
“不是跟你说了吗?偷的。”倚楼瞥了他一眼,用树枝戳戳半生的羊肉。
“偷?这里有牧民还是有猎户,你跟谁偷呢?”这里四周环山,方圆百里,该是无人哪。
“一定要跟人偷吗?跟狼偷的怎么了?”
“跟狼?”云起更是满腹疑云。
“恩,大雪封山,我们猎不到活物,狼也是啊。所以每到大雪之前,狼群总会将平时吃不完的食物藏起来,助狼群熬过严冬和荒春。而这山坳,积雪最厚,且要到春天才化,活物不会腐臭,是最好的藏食之处。”
云起听罢恍然大悟,心中暗喜,一群狼的食物拿来让两个人过个冬,该是足够了吧,正庆幸获将不会遭受丧主之难,忽一闪念一晃而过:
“你说,这是狼藏过冬食物的地方?”
“没错。”
“那狼肯定要回来取食物,到时候我们怎么办?”一群狼,两个人,一个还是弱质女流,尽管武功盖世要在狼群进攻时护住两个人的命,并不轻松。
“所以啊,偷了人家的总要还的,狼回来时我们再出不去的话,就只好拿自己还给狼了。不过我们还有无思啊,到底可以拼一下。”倚楼笑语吟吟,没一点担心的样子。只看得云起一楞一楞的,亏得一国之君,胆识竟不如一女子,这么多年真是白活。
“放心。”倚楼撕下烤得有些发焦的羊肉递给云起,“生死有命,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天了。”
云起一笑,道:
“也对,趁着没死,赶紧大口吃肉吧。”
吃完两天来第一顿晚餐,两人心满意足,坐在火堆旁闲聊。
“对了,你找云罗花要救什么人呢?”云起似乎突然想起了这档子事,蹙着眉端详起倚楼来。
“救……”倚楼神色一黯,道:“救我的哥哥。”
“奇怪,云罗集中生长在获的孟柯山,这一带的云罗很少,而且那有开花的机会,为什么你会守在这里。”
“哎……”倚楼长出口气:“你道我愿意,不过迫不得已。若然让他找到,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他?”云起眉蹙得更紧了,直觉告诉他,这凤倚楼,背景并不简单。小小年纪独自行天涯,单纯又却似心机暗含,还懂得那么多普通人所不知道的。
“哦,他是我们的仇家,最不希望我救哥哥了。他知道哥哥需要云罗花,以是必然会到孟柯山拦我。所以我才到这里来寻云罗。只可惜……”倚楼眸中飞扬的神采顿时无光,云起又是没来由得心痛。
“没关系,我在获国长大,还知道有不少地方有云罗,等我们出去,我定带你找到。”
“真的?”倚楼眉宇间似有彩霞飞过,光彩万千。
“恩。”云起颔首,堂堂获王,要得新鲜的云罗花该不是难事,只要回到皇宫,求母后让他在御花园中摘几朵就成。
“现在放心睡觉吧,也劳累一天了。”云起脱下披风,为倚楼盖上。倚楼也不推托,只嫣然一笑,道:
“你也早点休息吧。”
隔日醒来,天方微微的亮,清晨的空气格外冷冽,倚楼起了来,却看见云起正盘坐在羊皮上,双眼布满血丝,正一眨不眨望着洞外,似是一夜未眠。
“你……怎么不睡?”
“哎……”他长出口气,起身揉着发麻的双腿,道:“你不是说狼群很有可能回来觅食吗?我当然得好好守夜。”
倚楼一楞,一句玩笑话,谁知他竟当了真,心却是暖暖的,只是看他疲惫的样子,未免于心不忍。
“恩……我……那个……”倚楼支吾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怎么?”
“其实那个狼不会进洞,更不会攻击我们的。”一气说完,倚楼瞪大眼睛看他,似是生怕他一生气会扑过来。
“你的意思是……”云起微眯双目,似乎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狼只在饿极了或者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攻击人的,外面雪坑里有那么多狼食,即使察觉到洞里有人,它们也根本没必要主动攻击。”
“你……你怎么不早说?”云起又惊又怒,堂堂国主,居然被这女孩耍弄,却也只能怪自己毫无野外生存的经验,否则也不至于如此。
“对不起,我只想开个玩笑而已,你……你现在睡吧,我……我去烤昨天剩下的羊。”倚楼望着他愠怒的神情,似有强大的压迫感,竟语无伦次起来。
看到倚楼惊惧的样子,气便消了大半,毕竟她毫无歹意,只是未免以后同类事故发生,云起还是阴沉着脸,道:
“以后你再看瞒骗我……就自己看着办吧。”
“再不敢了。”倚楼脱口而出,然后开始奇怪,自己何曾如此胆怯,跟随离朱行军的日子里,什么阵仗没见过,哪里知道“怕”这个字怎么写?而这人,光凭几句话,就已心惊不已,难道自己不知何时变得怯懦了。
迂回幽暗的走廊,寒冷如雾萦绕,还要走多久才是尽头?离朱梦见幼小的自己在旦宫里独自穿行,没有忧伤,只有冰冷绝望。终于,远处微亮的灯火让世界瞬间温暖起来,可是父亲在指引自己走过迷途?握紧拳头,加快脚步,一步步近了,离朱望见青袍的下摆绣着舞动的金龙,抬眼看去,却见旦王眼中的哀怜与不忍。心似被利刃轻擦过,微微瑟缩。他,笑得温暖而苦涩。他,也是父亲?风中忽然传来撕裂的声音,空气中弥漫起血腥,他笑着,眼神却在慢慢溃散。碎血已从背后穿透他的胸膛,沾着血的剑刃在冷风中微吟。他缓缓倒下,离朱看见对面的自己,满手是血,笑得狰狞。
“王,王,醒醒!”重炽的声音终于穿破梦魇,将离朱从无可忍受的恐惧憎恨中拔起。他倏地坐起,感觉到心脏在胸膛内剧烈跳动。拭了拭额前的冷汗,离朱终是强定了心神。
“出了什么事?”
“隐国传来消息,凝皇后诊断出隐王莫晗得了不治之症,药石无医。隐王已张榜天下,寻找其弟莫语遗落在宫外的骨肉。”重炽缓缓说着,不时抬头看离朱苍白的颜。
“看来凝翠已控制住隐王,我们暂可松口气了。”这消息让离朱久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更奇的是,揭榜寻孤的竟是玄默。”
“玄默?”离朱赫然站起,“玄默”二字如同炸弹,让他幽深的心湖顿时波涛汹涌。
“是,副统帅原没有死,只被隐王抓了去,成了俘虏,这次,隐王破例许他揭榜寻孤,并承诺以半壁江山换莫氏王血。”
离朱听完,怔怔不语,重炽略略担忧,只依旧半跪着,却见一滴泪悄悄滴落在自己低垂着的手边。自制若离朱,无论遭遇何种变故,都未曾在臣下前流露半点软弱,而今,他却因了激动在自己面前掉泪,足见玄默于他的意义并不亚于凝翠。
“天终是没让离氏灭门。”半晌,离朱方能抑住激动的哽咽,“继续探听消息,如不出我所料,隐王的剩余的时间不多了。”
山中岁月虽是艰辛,却没有了宫中的勾心斗角,云起与倚楼每日舞舞剑,逗逗无思,打发时间,等待山坳中的积雪结冰。也曾见过狼群找食,却真如倚楼说的一般,狼只挖开雪坑吃食,从未介意他们分享自己的食物。如此过了十日,山坳里的雪终是硬了。云起答应了倚楼要带她找到云罗,可如果要带她进宫就不得不公开自己的身份。望着倚楼娇俏的背影,在冰上滑舞,听那银铃般的笑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云起有些犹豫,若她知道了自己乃获王,可会依然笑得如此灿烂?给她云罗之后呢?她可愿留在自己身边?云起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竟已有心留她。在后宫中,虽有妃嫔若干,却无特别得宠的,而皇后的位置原是留于左相蚩深的孙女,却是天妒红颜,此女尚未长成就已夭折。自此,众臣皆以后位为争,只是除却蚩深,尚未有人有资格让自家女儿入主东宫。可是,这倚楼,到底什么来历?可堪为一国之后?云起再惊,对她的执念竟已到如此程度,不过十天,怎会如此一相情愿,她是否属意自己,尚未可知,怎想着天荒地老起来?云起拍拍无思的脑袋,笑自己的莫名其妙。
“云起,快走!”呼闻倚楼的惊叫,抬眼看去,只见一褐衣男子从西面山上俯身而下,足尖落处,竟无一丝痕迹。眼见那人要抓住倚楼,云起飞身出洞,挡在倚楼前,用剑柄挡住了男子的鹰爪。
“来者何人?”云起退后一步,将倚楼护在身后。
“我劝你闲事莫管,我要找的是这丫头。”那人站定,褐衣随风轻舞,自有一种风流态度。
“他就是我跟你说的我们家的仇人。”倚楼拽着云起的衣角,眼中执着的信任让他动容。
“仇人?当初救你哥哥的时候你答应我什么?到如此,我竟成你的仇人了?”男子眼中有轻微的伤痛转瞬飘过。
“你明明可以完全治好他,却故意留了云罗草的毒在他体内,算是救他吗?”
男子一怔,缓缓走向倚楼,道:
“至少我让他延了一年命!”
“你不过以此要挟我成为你的工具罢了,我该为此感激你吗?”倚楼拽着云起的衣角步步后退,眼中分明是恐惧,言语却句句犀利。云起暗生敬意,他所见女子,或以明媚或以娇弱搏帝王喜爱,少有女子倔强如倚楼般,明是怕了却死不服输。
“倚楼,别忘了,我也是你哥哥。”男子眼神愈沉,却望不见杀气。
哥哥?云起暗惊,看来倚楼的身世并不如她说的般只是普通的猎户人家。
“哥哥?”她冷笑,“你只认是我的哥哥吗?我却只认他是我哥哥!”
“不用说了,怎么样我也要把你带走!”男子似是失却了耐性,拔出剑向倚楼刺去。云起失神,万想不到这男子翻脸比翻书快,拔剑已来不及,情急之下以肩用力将倚楼撞开,而自己的左臂却避不开剑刃,殷红的血渗入冰雪,美艳异常。
“云起,你别管我了,快走。”倚楼已略带了哽咽,云起心中一暖,到底没白费了这番心意。
“笑话。临阵脱逃,弃弱女子不顾,传出去叫我怎么做人。”云起边说着,边跳后一步,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空间来拔出利剑。二人便在冰雪上缠斗,云起虽受了些伤,剑法却也凌厉,那人却是经验老到,只沉着应战,并不急于出手,只等云起攻得乏了漏出空挡。云起心中亦是明白,久战不利,必须趁自己尚有体力将他击败,心念运转,招式更加锐猛,凌空一剑直取男子前胸,此时回剑挡已是不及,本能一招取胜,谁知那男子竟弃了剑,以右手生生抓住刺过来剑身。云起不甘心,欺上前去,剑在他掌中划过,终是刺入他前胸,云起并无杀意,停了剑势犹豫,那人掌中聚力,一掌击于云起右胸,生生将人并着插入自己胸口一寸的剑震了出去。
“云起!”倚楼惊唤,奔至云起身旁,掺起他,满脸的焦急。云起抚抚胸口,笑道:
“得你如此,受这一掌也值了。”
“什么时候了,你还……”倚楼颊似朝红,看得云起又是一阵惊艳。
“阁下武学修为不错,三五年后必成大器,彼时我再登门讨教,告辞。”男子收了剑,足尖轻点,飘然而去。云起松了口气,身子一晃,终是吐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