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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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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五只在门缝中瞅了一眼,瑞昕从后面慢慢走过来,“是谁?”
苏五摇了摇头,瑞昕探头过去看了看,连忙打开了门,外面站了七八个护卫,为首的那个见了瑞昕上前恭恭敬敬行了礼,“小少爷,夫人请您去一趟。”
瑞昕隔着白雪冷冷地笑了笑,“常叔。”
常瑞抬头看了看他,心中已是七分难受,这孩子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怎么就与那大宅子里的人待遇差了这么多,于是忙回道, “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常叔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什么性子您最了解。我不懂,父亲重病不准我去探望也就罢了,为何他过世了,连孝服都不递一件给我麼?”说着声音都沉了下去,此刻白雪掩着日虹,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苏五在一旁看着他,心中那份执着更加吃定,也不曾有过怀疑。
常瑞皱眉,却仍是不知如何答他,末了,他只说道,“夫人说迟了便是大错。”
瑞昕听了淡淡一笑,那脸色是怒是无奈,或说是根本不曾在意。这样的神色苏五见了多次,从没有这次这么心寒。
红尘种种,不公的事情太多了,那种从来不曾有人将自己放在过心上的感觉,苏五已经尝尽了。他用了十余年的时间去品尝,就再也不想让自己在乎的人也受这种欺辱。
“他不去。” 苏五一步上前挡在瑞昕身前,冷冷道。
“若是这样,便是违抗了夫人的命令了。”
“我管他什么命令,不去就是不去,不用我说第二次。”
常瑞也不是白做了三十多年瑞府的管家,此时遇见这般不听话的主,也只能拿了架势,“这便是强人所难了,少爷今日是必要跟老头我去的。”
“我不知你们府上的规矩,也不懂什么惟命是从,我只要他好好的,你们几人休想带走他。”
瑞昕抿嘴一笑,那笑容在别人看来是多么稀罕,苏五回头看他却暖进了心里,“你这人,我若是不去一次,就连见父亲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们不给我披麻戴孝的机会,我便在他牌位前磕三个响头,也算是尽我这做儿子的一点孝心,无论如何,这一次我是定要去的。”
这一番话瑞昕说得极细致小心,声音也低,只苏五贴在他脸边能听到,于是忙点头道,“那我陪你去。”
“我去拜祭父亲你去做什么?去打架么?”
“不是,我……我怕他们欺负你。”
“不会,”瑞昕笑着,“你以为我是水做的麼?这么多年你有看我活得很惨麼?”
苏五话还没答,那边常瑞上前催促道,“小少爷,这边候着呢,您是不是该跟着老头我走了?”
“这就来了,”瑞昕摇摇摆摆下了阶梯,回头冲着苏五笑了笑,边走边跟常瑞说,“常叔下次多带些点心过来,最近要补些甜腻的,还是府上的厨子做得好……”
那边常瑞一一应着,声音渐行渐远。
苏五叹了口气,回神间发现日光隐去,天空中乌云再起,似是暴风雪又要来临。
瑞府的大门已经摆上了白绸,堂口处的红灯笼已然换了素色,这门外掩着许多顶轿子,也都换了颜色。
瑞昕在门口处停了脚步,抬头深深看了一眼,还真是庄重,回神处依稀记得几年前母亲领着自己出府时的情形,油然于胸,历历在目般重影。
“小少爷,老头我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请说。”
常瑞沉声道,“我知着您受的苦,也知您心里打着结,可这今后的路还长着,您真的不必为这些事情烦恼,昨日他们说的做的您也不要放在心上。今日您进了这府地,说的做的也千万要谨慎,老王爷不在了,大公子身在京城才刚得到消息往回赶,这宅子里只有老夫人一个主事的,您今日定要万分忍让,莫要冲动惹怒了她。”
瑞昕静静听着,知他是在劝着自己,进了这屋子便要言听计从,少说多做便不会受苦,“我知道了,您费心了。”
于是,便随着常瑞进了正厅,瑞老夫人坐在上座,哭得眼都花了,厅中一口棺材,稀稀疏疏坐着好几位叔叔伯伯,再往左看去,瑞奕正皱眉看着自己,似是焦虑非常。
只听瑞老夫人冷冷道,“跪下。”
瑞昕依言跪了,道了声,“母亲。”
再抬眼看各家叔伯,人人满脸的倦色,看着自己的眼神似是躲闪,似是厌恶,瑞昕继续道,“孩儿来迟,请母亲恕罪。”
“若是迟了,是何罪名?”
“……”
“常瑞,你哑了麼?”
“杖责二十。”
“守孝迟了呢?”
“祭奠大宴,各五十。”
“去吧。”
“母亲,这怕是不妥。”瑞奕忙起身冲着堂上一揖,道,“三弟已不过府多年,这种时候怕是另例,若是罚了怕会引得众人不服。”
“个人过错,理应得罚,”瑞昕抬头看了眼二哥,“这么多年我不曾在父亲身边,直到他去了也没左右侍奉,这杖刑是应受的。”
瑞老夫人始终不发一言,看见瑞昕这张脸她便已怒极于胸,和他娘的脸简直一模一样,当年若不是老爷死命拦着,怕是在那后院的左厢房里,那女人的脸已经被自己划花了,于是摆了摆手,让下人将他请了出去。
杖子击在背上,是活生生的钝痛。时间都停了似的,恨不得自己咬断了舌头便不会这么难过。
瑞昕自己是从没受过这种罪的,此刻只能一滴一滴掉泪,也不愿喊出一声,瑞奕急得上前阻止却被挡在当前,“放开我。”
“母亲,”瑞奕双膝一跪,急道,“您当真要在父亲面前这样?”说着看着眼前的棺材,“若是大哥在也不会让您这样对他。”
瑞老夫人听那一声声闷响正是来劲,恨不得自己的儿子也笑着看别人家孩子受苦,但没想到自己儿子这般不争气,于是冷冷叹道,“是做有理有据的事情,怎么好似无理一般,来人,将二公子请回去,他身子骨弱,站不久的。”
说着有人前来将兀自挣扎的瑞奕架开了,息泯正始终在旁立着,直到此刻才上前说话,“夫人,息某有话要说。”
“先生要说什么,再等一会儿便是。”
瑞奕喊了声“放开,”旁人不敢过多阻拦便任由他挣开了,“母亲您听息先生把话说了,”说着抬眼看了息泯正一眼,似是求助。
息泯正对瑞奕那眼神很是受用,便上前恭敬一揖,近身对着瑞老夫人说了一番话,旁人听不清,不过那老人家是听进耳朵了,“你所言非虚?”
“是三公子亲口允诺,不曾有半分虚假。”息泯正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