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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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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临听说宋清酌病了的消息,是在两日后。
他把自己关了整整两日,终于在第三天推开了东宫的门。
以前不是没有小娘子给他送过香囊表露过心意,但是到了宋清酌这里,单是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便能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不傻,只是有些事情不愿意动脑去想。
此番他扪心自问,若说当真对宋清酌一点儿心思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无非就是栽了。
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而且宋清酌亦是心悦于他,两情相悦的事儿。
想到这,他眸子里压不住的笑意,目色里染上几缕春光,意气昂扬:“无月,她这几日在做什么?”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无月从树上飘下来,想都没想:“宋娘子染了风寒,近几日尚在养病。”
越临回过头,眉间染上一丝懊恼:“何时的事?怎不早些来报。”
不该想这么久的,他自责地想。
没等无风回答,他自己敲定了主意:“去我私库里把前些年收的人参燕窝什么的都带上。”
“我们去趟宋家。”
***
宋清酌睡得迷迷糊糊,抬眼间尽是一片漆黑,一丝光亮也无。
她茫然地在走着,好像走了很久的路。
黑暗的尽头她看到了妈妈,妈妈笑着,和记忆中的样子一样温柔。
她鼻子一酸罕见地有些委屈。
她扑进那人怀里,她想告诉妈妈她已经好了,她现在会哭会笑,妈妈不用再看着她掉眼泪了。
面前的人温柔地看着她,抬手抚上她的脸,然后笑着散成了萤火虫。
“阿酒。”
“一定要开心。”
她急忙地去追,却一脚踩空,猛地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别走!”
宋清酌猛地起身,浑身大汗淋漓,眼里残存着几分悲怮,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撑住额头,抹了把汗。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难受……
脑海里的记忆努力地回档,却还是没有一丝痕迹。
像是平白丢了些什么东西。
心里空落落的。
“阿姐!”
宋玉珀端着药碗,眼睛都是肿的,二话不说就把碗放下扑到了她怀里,“你别不要我呜呜呜呜。”
眼见怀里的人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连忙伸出手安抚“玉珀别哭,阿姐没事了。”
宋玉珀紧紧地抓着她不松手,可见也是吓到了。
“阿爹阿娘也是这么说的,”怀里的小孩死活不松手,号啕大哭,一边抽着鼻子一边保证,“阿姐我听话……我乖乖跟着夫子念书……我会给阿姐挣好多好多银子的……阿姐你别不要我呜。”
阿爹上次也是这样,然后他就没有阿爹和阿娘了。
他现在只有阿姐了。
像是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破土而出,他满脸是泪,哭的专注。
好像下一秒宋清酌就要把他扔到哪个不知名的山旮旯里卖掉。
这话太长,小孩差点一口气儿没上来。宋清酌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又有几分心疼地拍着他的背,温声哄道:“好好好,阿姐不会丢下你,阿姐等着你挣银子好不好,别哭别哭。”
眼见宋玉珀越哭越难受,隐隐有要决堤的架势,宋清酌有些手忙脚乱,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宋玉珀。”
一道如泉水般潺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像轻飘飘的羽毛扫过人心。
那人探出一只手,推开房门,没有再往里进一步,只远远地站在外间,手里似乎是拎着药材。
他把药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淡淡开口:“宋小娘子初醒,你莫要扰她清静。”
“夫子……”他抹了把脸,从床边爬起来,脸上还带着眼泪,“阿姐醒了,求您再来看看阿姐。”
陆瑀脚步一顿,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抬手朝里躬了躬身:“宋娘子,先前冒犯了。”
宋清酌歪头有些疑惑,宋玉珀抽抽噎噎地解释:“阿姐你昏迷了好多日,我只好把夫子叫来了。”
陆瑀本来是来教书的,谁知一进门就被这哭哭啼啼的小子牵到了姑娘家的闺房里。
事急从权,正巧他又略通医术,顺便也就帮宋清酌诊了个脉。
风寒入体,积郁在心,是相思梦魇之状。
约莫是有什么爱而不得的意中人?
他有些好奇。
他原本以为能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宋家的女子必是雷厉风行之辈,如今一见,确实有些和他想象中的不同。
宋清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轻声道谢:“多谢先生相救,家弟给您添麻烦了。”
面前的人不仅是宋玉珀的夫子,更是当朝太傅的得意门生。
如今被遣来给稚子启蒙本就是大材小用,她又怎么好意思怪人家失礼。
陆瑀拂开珠帘,长身玉立,神色略有些倦怠,目不斜视地走到床边。
“那在下就冒犯了。”
“无妨。”
一张素白色的帕子被覆在宋清酌手腕上,他抬手搭上脉细细地诊着。
越临进来的时候恰好就看见了这一幕,他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手上的扇子唰的一声合拢:“你俩,这是做什么呢?”
虽是笑着的,但看起来不太友善。
身后的无风咽了咽唾沫,大气不敢喘。
陆瑀收回手,神色自若地起身,目光扫过越临眼底浮现出一丝了悟。
宋清酌从他这语气中听出了几丝气急败坏。
越临快要气炸了,但表面还装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就是笑得有几分生硬,显得阴恻恻的。
宋玉珀鼓着腮,小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挪了几步护在宋清酌面前。
宋清酌垂眸揣测着越临的来意。
几人各怀心思。
陆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得出了一个神女有心襄王有意,奈何世俗不允的结论。
这样便说得通了。
平民少女一片痴情为爱受伤,高冷殿下嘴硬心软前来探望。
若是写成话本,一定会大火。
他脑里迅速飞过好多想法,随即他反应过来这还是在太子面前,然后屈身行礼:“太子殿下。”
明明是愣了个神,越临却觉得对方是在挑衅。
他点了点头;“陆瑀是吧?”
陆瑀还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样子,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像是一根清傲的竹。
越临看到他这样子,舔了舔犬牙笑道:“这没你事儿了,你可以走了。”
无风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是坏掉了。
不然的话他怎会在自家主子身上看出一股正宫上位宣示主权的嚣张气焰。
“那臣告退。”陆瑀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出门时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忽地勾着唇提醒了一句,“宋娘子记得喝药,三天后若是身子还有不适的话可让玉珀来找我。”
“多谢陆先生,”宋清酌温声回道。“今日不便相送,还望先生莫怪。”
陆瑀摆了摆手,转身出了房门。
待人走后,越临毫无形象地往小榻上一靠,跷着二郎腿,双手抱胸,神色耐人寻味,直勾勾地盯着他。
好像在等猎物自投罗网的猎人。
宋清酌不知这人又抽的哪门子风,她现在耐心也不多,既然不说话那就都别说。
她朝宋玉珀伸手,宋玉珀利索地把药放到她手里;“阿姐小心烫。”
宋清酌摸了摸宋玉珀的头,好像在安抚一只毛茸茸的小狗。
药汁的味道闻着一言难尽,酸甜苦辣的好像打翻了调味瓶,再放点八角就能熬汤了。
能忍着味道把它熬出来,也算是难为宋玉珀了。
她昂起头,将药碗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越临等半天不见对面人反应,清了清嗓子准备刷点儿存在感。
“殿下此番前来有何事么?”话还没说出口,宋清酌先行问道。
“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他昂了昂下巴,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似乎不经意地试探,“你和陆瑀很熟吗?”
宋清酌歪着头,静静地盯着他,看着越临的动作逐渐变得僵硬不自在。
当真拙劣。
她心里叹了口气。
“尚可,”宋清酌话里含着笑,“玉珀的夫子,人挺好的,谦逊懂礼古道心肠。”
她扯出个笑,似乎对那位夫子很是满意。
“对了,还要多谢殿下为玉珀寻了一位好的先生。”
越临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有些笑不出来了。
不会吧。
姑娘家变心都是这么快的吗?
这才几天她就对那小子青眼有加了。
“你看人不能单看表面啊,”他语气幽幽道,“谁知他背地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风觉得自家主子酸的都快腌入味儿了。
他悄悄地瞥了一眼宋清酌,总觉得这宋小娘子笑眯眯的样子像在训狗。
宋清酌轻笑,一脸信任:“殿下选的人,自是信得过的。”
越临熄了火,自闭了。
他闭上眼,漂亮的眼睛里没了光。
千算万算,给自己整出个情敌。
真是棒极了。
京城大道马车上的陆瑀提笔写着话本,思如泉涌,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没有在意,反而放下笔满意地看了看刚写下的剧情。一脸雀跃的样子全然不复刚才的清冷模样。
他有预感,这话本一定能够大火。
到时又是一笔银子。
光是想想就觉得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