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伪娘那些年》春风扶摇

2、第 2 章

　　谢珺起了一个大早，今日要去碧水阁给夫人请安。

　　这是他第一次去给夫人请安，自出生她就被打发去清风苑，院子偏僻出了一个后门就是外院，一墙之外的巷子就是马路街道。

　　以往除了家宴从不让她露脸，家宴也只得一个偏远的角落，她不免有些紧张，小莲拉着她赶路前往碧水阁，谢珺抬头望小莲“小莲姐姐，今天不是去秀堂吗。为什么要先去见夫人？”

　　小莲叹了口担忧道：“秀堂只有嫡女或受宠家族看重的小姐才能进去，这是大夫人做主让小姐去学习，理应谢过夫人。”

　　“小姐，日后你要先给夫人请安再去秀堂。”

　　“哦。”谢珺不太懂，还在想着早上嬷嬷对他的叮嘱：小姐好好学习莫让抓了错，但也不可学太细。

　　嬷嬷说话时脸上复杂的表情她还不能理解。

　　绕过厨房，穿过水亭，经过花园，主仆二人走了一身汗，赶到碧水阁，是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

　　冤家路窄，小院内遇见了昨日的晴雪，她高高站在台阶上冷嘲道：“哟，太阳都树上打尖了。五小姐才来呢”

　　“大夫人仁厚，让庶出小姐进了秀堂，请安都来的如此晚，不把大夫人放在眼里，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早上嬷嬷就嘱咐了，要小心谨慎天大的事也得忍着，看她挡着路知晓没那么好进去，小莲一思索讨笑求饶道：“姐姐大量，还请姐姐帮忙通报一声。”

　　“你且带五小姐在偏房等候，我去禀报夫人。”晴雪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转头离开。

　　谢珺看她走远，一双小手握住小莲手撒娇道：“小莲姐姐，我脚有点酸了还有点渴。”

　　小莲爱怜的俯下身摸摸她，从清风苑到碧水阁就是大人不停歇也要走上一炷香功夫，夏日日头本就大，小脸晒得通红，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许久也没见丫鬟来上茶，看来是有人授意了。
　　暗暗咬了下牙花子，抱起谢珺坐在桌前笑道：“小姐你等等，我去小厨房给你寻来，你不要走动。”

　　“好。”白嫩的小脸听闻可以吃茶了冲着她扬起笑脸，大大的眼睛笑弯了。

　　“小莲姐姐你快些回来。”她对着小莲的背影不放心嘱咐道：“找不到也不要紧。”

　　“嗯！”

　　碧水阁正院内，一走近就能听闻里头传来好几声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打杂丫鬟眼见来人轻轻打起帘子，晴雪进了屋对着众人双手抚左膝，右膝弯曲，蹲下身依次：“见过大夫人，见过大小姐，四小姐，六小姐。”

　　谢家大房谢逊育有六子，只有大夫人生下男丁，大小姐二少爷三少爷皆为正房所出，余下几位得宠的姨娘男孩不是滑胎就是早夭。

　　倒是无比蹊跷。

　　“五小姐到了正在偏房候着。”

　　“哦？哪来的五妹？”

　　说话着是一妙龄身穿鹅黄纱裙的妙龄女子，皮肤白皙圆圆的鹅蛋脸正是四小姐谢婉容。

　　“回五小姐的话，是已故三姨娘所生。”

　　“瞧我这记性，该打。”谢婉容俏皮吐舌轻轻拍了一下脑袋，一番娇柔模样惹人喜爱。

　　众小姐妹们打闹互相揭短笑吟吟，已然把偏房内的谢珺抛之脑后。

　　几番打闹了一盏茶的功夫，大夫人闭眼头疼扶额发话赶人：“时候不早了，你们吵吵闹闹，快些去秀堂吧。”

　　离她最近的大小姐坐在她身侧，一袭白衣姣好的容貌一袭白衣气质清冷出尘，谢长乐担忧看向母亲，对着两姐妹“好了，不要打扰母亲歇息。”

　　“女儿告退。”

　　谢婉容与谢青萱一个对视齐声道：“是。”跟着她们地姐姐一道出去了。

　　她们一道走的正门，没与还在偏房等候的谢珺打照面。

　　碧水阁片刻后恢复清净，大夫人自嫁入谢府便接管掌管府中馈，府上庄子商铺大大小小的事，还要对付扑腾的姨娘，头疼是多年来的老毛病。

　　齐嬷嬷心疼地上前替她按压穴位缓解头疼，想了想说：“外头那个就不要见了吧。”

　　“晌午还要与管事对账，休憩一会，晚会奴婢叫您。”

　　大夫人睁开眼，眼神坚毅清明哪还有半点疲惫：“不用，去叫她进来。”

　　她到现在还记得，刚成婚半载说要与自己到白头的相公就纳了一房美妾，我的相公丰神俊朗牵起另一名女子，笑着与我说往后你们姐妹二人要好好相处，少女敬茶时笑容明媚，声音娇俏的一声姐姐刺痛我的心。

　　他们缠绵恩爱，自己又哭红了几个夜。
　　我与她前后怀孕，十月后我生下了女孩，他却不在，而我的女儿刚睁双眼就会对着我笑，我心都化了。

　　一个月后她诞下男孩，他寸步不离，也很高兴，满月酒满朋高坐热闹盛大，我抱着女儿冷眼看着众人对襁褓的男孩说着数不清的吉祥话。

　　只是可惜了，那个男孩没能活过满月，他落水了，我设计引开林婉清，收买她院中的人把她的孩子扔进水井！

　　还不及大人手臂长的孩子泡水后竟然能肿那么大，林婉清疯一样哭喊脸庞却还是那么美丽动人，我们的相公死死抱紧她，跟着她一起痛苦，此情此景我笑了，无声大笑，这是我这一年最开心的时候，我想我以后要一直这样开心下去。

　　我开始关心她，离间他们，我一边对相公小意温柔，一边打入她心房安慰她，她一直都是个蠢货。

　　第二年我又怀孕了，相公的不耐，姐妹的背叛，她疯的更厉害了。

　　我笑的更开怀，我心情很好，因为齐嬷嬷替我寻来老法子验出怀的是男孩，我对他充满期盼，他长大会敬重父母，爱护长姐，会是谢家下一任家主。

　　月份大了，身子臃肿沉重，正值酷暑时虽有冰块降暑，却还是难耐。

　　我受不了屋子的沉闷，相公体贴伴我去后花园散步。

　　湖边凉亭我们遇见了林婉清那个贱人，整日哭哭啼啼烦死人了，落在谢逊眼里却是一副病西子花丛中倚栏垂泪，当晚谢逊去了汀兰轩。

　　我守了一夜的，看着蜡烛天未明已燃尽。

　　我二次生产时遭了难产，这次谢逊依旧不在。

　　因为林婉清也怀孕一个月了，为了腹中胎儿二人去观音阁为肚里的孩儿祈福。

　　我恨他们！可我还爱着谢逊，明明我们之前那么好为什么林婉清要插足。

　　我活下来了，我的文儿也活下来了。

　　我的母亲来看我了：生下长子，以后谢府是我女儿说算了。

　　老夫人也很高兴来看文儿了，还带了许多赏赐。

　　我抱着文儿，嬷嬷手里抱着长大了许多的长乐，只有一颗牙的嘴乐呵呵伸出小手要摸弟弟，这一刻我很幸福。

　　直到谢逊来了，他沉吟：婉清去年才遭遇丧子之痛，现下也怀有身孕，身子骨弱，避免她触景伤情，我想文儿的满月酒不必大办，夫人如此贤惠想必理解。

　　我抱紧文儿，襁褓的幼小的他还不知父亲如此偏心！

　　我是贤淑的谢家主母，所以我同意了，他笑着走了去安慰婉清那个贱人了。

　　我的反击开始了，府里只有两位姨娘，第二个姨娘是老夫人赐给谢逊的通房，他成亲后便抬了姨娘，她有一个女儿。

　　我找到老夫人做主给谢逊抬了两房妾室，林婉清那个蠢货我挑拨几句，果然与谢逊几番吵闹，这日起谢逊去了那两个姨娘的屋子。

　　林婉清又去花园了，陷害她根本不用找机会，她身边有不少我的人。

　　那日我提前让丫鬟在台面泼了松油，让丫鬟引着她过去，她孩子又死了，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婴！

　　听到齐嬷嬷传来的消息，我笑的开怀，惊到了摇篮中的文儿，我连忙哄睡他，唱着童谣，耳边好像还听到了林婉清的痛叫。

　　她还真是好命啊！这都没死成。

　　两年后我又有了武儿，也是个男孩。

　　她也怀孕了，她平日里弱柳扶风，生命力却旺盛，这次她聪明许多，不再出院子了，可笑可笑。

　　她被我的人推了一把从台阶上滚下去了，她终于死了！孩子却活下来了，是个女孩。哈哈哈哈哈，直到这一刻我才感觉我真的赢了。

　　丈夫，孩子，家族荣誉都是我的！林婉清你就安心去吧，看你死的痛快的份上我留你女儿一命！

　　谢珺听到外边的脚步声，慌忙跳下凳子，她已经无聊到把桌子上雕刻的花卉样式数清楚有多少朵了！下以为门外是小莲姐姐，慌忙打开门：“小莲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给门外丫鬟吓了一跳后对她请安：“见过五小姐。”

　　谢珺羞红了一张脸，不好意思小声说道：“你...起来..吧..”

　　圆脸的丫鬟笑吟吟：“大夫人有请，五小姐且随我来。”

　　“好。”

　　小丫鬟走在在前头领路，谢珺跟在她身后，不知道能不能碰到小莲姐姐，等下她看不到我会着急的。“姐姐，你可以帮我找一下跟我一起来的姐姐吗，我第一次出来，她找不到我会很着急的！”

　　“好的，五小姐。女婢带您去见夫人，而后我去偏房等您的侍女。”

　　“谢谢！”

　　“不用客气，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一路无话走的已到屋前，丫鬟转头“女婢去通报一声，五小姐您稍等。”

　　谢珺乖乖的：“好。”，来的路上脑子里已经练习好多次了请安礼，不知道做的好不好，夫人会不会惩罚我，好担心呀！

　　谢珺小手互相绞紧等在门外，另一个陌生的丫鬟出来请她，乖乖的跟在她身后，丫鬟在前头卷起帘子让她进去，

　　她看见雍容华贵的美妇人在两层台阶上的软榻靠着软枕闭目，一侧上了年纪的嬷嬷替她轻轻用指腹揉捏头，众多丫鬟们为她打扇捶腿。

　　屋内熏香吸入太多越觉甜腻，谢珺忍住鼻子的不适，努力回忆昨日嬷嬷教的请安礼仪，一板一正：“母亲安好，敬请金安。”

　　丫鬟们动作小心做着手中的事情，只有呼吸声的屋内乍然响起女童清脆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众人悄悄投来的视线。榻上的人缓慢睁开了双眼看着半跪在台下的女童。

　　头上传来女子冷淡的声音不容置喙：“抬起来头。”

　　“是。”

　　谢珺紧绷小脸，抬起头努力不让眼神乱瞟与她对视。

　　此刻夫人在他眼里表情冷淡，无喜无悲，一双眼睛没有感情，常年居于上位者的压力，成人都是受不住，更何况一个野惯了的十岁孩子！不尿裤子都算胆大了！

　　约莫蹲了一盏茶的功夫，谢珺小小的身体摇摇欲坠咬牙坚持不让自己摔到，嬷嬷说过了请安后要等长辈说起来才能起来。

　　像是才注意到谢珺的窘况，大夫人笑意不达眼底：“瞧母亲都忘了，是叫珺儿吧？快些起来，翠云还不快给五小姐上座看茶。”

　　“谢过母..亲..。”

　　就这丫鬟的手颤颤巍巍坐上椅子，接过丫鬟奉上的茶，到底是小孩心性渴了一早上没忍住喝了半杯，惹的蔡嬷嬷轻轻嘲笑，谢珺闹了个大红脸嘟囔道：“这茶..这茶太香了。”

　　“这是雨后龙井，今年雨水少，就是江南那边旱了好几日，今年龙井数量少，国公老夫人心疼我们可着送来！要细细品茗，五小姐这真是牛嚼牡丹。”

　　大夫人并未阻止，有了她的纵容齐嬷嬷越说越起劲教训着谢珺，冷眼看着谢珺羞红的脸，那双大眼水汪汪的欲语还休里边好似有数不清楚的委屈，跟她早死的娘一个模子！

　　谢珺容貌有八分肖像林婉清，林婉清五官温和柔软，谢珺五官明艳大气，眼神坚毅。

　　这点像了谢逊，还真是尽挑着二人优点来长。

　　大夫人本就头疼看见谢珺的样子心口更疼了，长辈的身份也不好拉下脸为难小辈，强忍怒气，语气不是很好：“听闻你昨日在树上玩闹，被武儿制止与他起了争执？”

　　还不及谢珺辩解，眼神冷淡言语毒辣地说：“虽是庶出，生母早亡无人教导，说出去也是我这个母亲的错，让外人以为我这个做母亲的恶毒善妒？”

　　这几句大帽子压下来，谢珺越听小脸越白，直挺挺的脊背摇头咬着嘴唇小声的连说没有没有。
　　红脸罢了，白脸登场。

　　只见大夫人温柔询问：“前几年你为三姨娘守孝。母亲不方便去看你，你不会怪罪母亲吧。”

　　谢珺根本招架不住，只会顺着她的话头连称不会。随后都不记得怎么被打发走了，只记得大夫人好可怕变化无常！

　　心里冷哼，瞧不上谢珺唯唯诺诺的样子虽美丽却不过是一草包，她继续说：“你也大了，今日起就去秀堂随你们姐妹学习三从四德，日后也不至于拿不出手见不得人。”

　　“出去了丢的就不是你面，是谢家的脸面，别让人贻笑大方！”

　　“行了，你去秀堂吧，清风苑清净你也喜静，继续住哪儿吧。”

　　“你年幼，日日请安也不必了，没召见你不用来。”

　　“是母亲，女儿告退。”

　　谢珺失魂落魄地踏出了屋子，快走到偏院时忽然回头望了一眼后头的大院子，阳光照射下的琉璃瓦光彩耀目刺痛了双眼，夫人的恶意一样似刀子剜下自己身上的肉。

　　小莲从一旁直起身，小跑到她身旁，牵起她的双手看她脸色不是很好看，顺着谢珺的视线望去问：“小姐您刚是从夫人哪儿回来吗？”

　　谢珺不想多说板着脸蛋顺势拉着小莲就要离开：“嗯，小莲姐姐，我们走吧。”

　　“小姐您还好吧？夫人。”小莲看了四下无人小声：“没有难为您吧？”

　　“没有，她就是训斥了我几句，让我去秀堂学规矩。”顿了下：“夫人还说以后我不用去请安了，她不喜欢我。”

　　“为什么？明明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是因为我推了三哥吗？我做错了是吗？”

　　小莲看着谢珺懵懂的眼神，心里复杂眼眶热热的：“小姐没有错，是三少爷的错。”

　　“那为什么夫人还要训斥我。”

　　“因为她是三少爷的母亲。”

　　“可是，我不也叫她母亲吗？”

　　小莲内心酸楚，偷偷用衣袖揩下眼泪用词小心：“夫人是大房所有孩子的母亲，但只有大小姐二少爷三少爷才是她生的，四小姐是二姨娘生的，六小姐是五姨娘生的。”

　　此时的谢珺泪流满面小声抽泣：“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克死了母亲，父亲也不喜欢我，我是灾星。”

　　小莲替她擦干净眼泪，语气坚定：“三姨娘的事跟你没关系，姨娘是爱你的，只是她不能亲自保护你，但是她留下我跟嬷嬷保护你！”

　　“告诉我谁跟你说的这些，回头我去撕烂他们的嘴！”

　　谢珺止住了泪，有人爱护的孩子才会有底气，吐字磕绊道：“三姨娘就是我的亲生..母...亲吗？”

　　“那她喜欢我吗？”

　　“当然了，小姐的名字还是姨娘取得呢。珺儿多好听呀，姐姐不会骗你，你出生的时候还是我跟嬷嬷接生的呢，你才就跟猫儿一样大！可爱极了。”

　　“好啦，不哭了咱们先去秀堂。晚上我跟嬷嬷给你做好吃的！”

　　谢珺听闻这番话心情才好转起来，重重点头“恩”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