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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隆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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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冷!”青辞难得起了个大老早,就被开门迎面而来的风雪侵得连忙边搓手边关上了门。
寒意愈深,冷风如刀,裹挟着雪花纷纷落下,红色的宫墙同雪的极致纯白相交错,天地苍茫,万木凋零,天寒地冻。
隆冬时节,寒意刺骨。
青辞看向还在柴房忙碌的赵嬷嬷,跟着在她身边帮忙。
“嬷嬷,今日竟这般寒冷,还是咱们屋里暖和。”
赵嬷嬷一边往炉子里放柴木,一边笑着说:
“是啊,幸得咱们殿下的银丝炭,才好熬过这寒冷的冬日呢。”
青辞想,难怪这样暖和,倒也没想到这位三殿下竟会逾制赏赐银丝炭给赵嬷嬷。
青辞同赵嬷嬷在柴房忙了好一阵儿,最终新鲜出炉了一大锅冒着热气的饺子。
赵嬷嬷拿出了食盒打包了两份出来,让青辞送到流云殿主殿去。
青辞问:“怎么是两份?”
给那位殿下的话,一份应该就足够了。
赵嬷嬷温和地笑着:
“映寒这人也是不错的,你呀,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看来三殿下和映寒同赵嬷嬷的关系都还可以。
青辞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在出门之前准备披上大氅时才发现,这是上次出宫时,三殿下给她的。
看来这次过去刚好顺便能还给他了。
提着食盒的青辞在雪地中小心走着,步伐有些慢,短短的路走了好一会儿才到流云殿正殿。
青辞看见正殿只有守着的宫女太监,就明白了这位三殿下定是又“住”在书房了。
于是她来到书房门口,高声通传并行礼:
“奴婢青辞拜见殿下,赵嬷嬷做了些饺子,命奴婢前来送予您。”
“进来吧。”
青辞听到陈暻晔的声音。
入目便是身姿挺拔高大的映寒身着与往日一般无二的黑衣同对面一袭白衣的陈暻晔坐在木案前对弈。
一黑一白。
二人皆长得一副好颜色,却都板着脸。许是困于眼前的棋局。
青辞莫名想起了话本中的黑白无常,有点好笑。
于是面上也带了点笑意。
青辞将手中所提的食盒放在另一侧的桌案上,一边打开一边说着:“殿下和映寒公子快些来吃,再不吃若是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陈暻晔率先放下棋子,面上带着如冬日暖阳般和煦的笑意,“不下了不下了,吃饺子了。赵嬷嬷的手艺向来是不错的。”
映寒却带着些嘲讽出声:“呵,殿下倒是逃的一手好棋。”手中也放下了棋子。
二人一前一后向微微冒着热气的饺子和站在桌案旁的青辞走来。
陈暻晔和映寒坐下来吃饺子,吃得很香,同时又让青辞坐下来陪着一起吃,说是太多了只怕吃不下,辜负了嬷嬷的一片心意。
青辞本想推辞,毕竟哪有奴婢和主子一同坐着吃饭的,奈何肚子实在不争气。
“不必”二字话音刚落,肚子咕咕叫的声音让她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于是画面就成了三人围在一块桌案上吃饺子。
“这块怎么是韭菜的,我不要。”
青辞眼见陈暻晔略带嫌弃地说完这句话 ,即刻就把饺子夹着丢进了映寒的碗里。
原来这饺子分为两份还有口味的区分,陈暻晔那份是猪肉白菜,映寒那份是猪肉韭菜,至于青辞嘛,她表示都可以接受。
映寒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从善如流地吃进嘴里。
青辞觉得赵嬷嬷定是往年冬日里也时常给他们送饺子吃。
这位三殿下竟也会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逃棋,挑食,这些看起来都不该是八面玲珑,温润如玉的三殿下该做出来的事。
如今,竟然都被她有幸得见了,还挺奇妙的感觉。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这样温馨地氛围下,她的嘴角一直是上扬着的。
陈暻晔难得见她这样开心,命人拿了他私藏已久的果酒,放在桌子上让青辞和映寒随便喝。
青辞倒在杯中尝了一口,嗯,是桃子清甜的味道,很好喝。
映寒也在喝,喝完后弹了弹陈暻晔的脑门:“你什么时候又藏了一批,我竟不知。”
陈暻晔似吃痛般摸了摸被弹处,只是笑着,并不答他的话。
他不理映寒,随后却对青辞开口道:“青辞,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青辞惊愕,“我们?”
“嗯,就我们三个。”
“现在,你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都可以讲。”
“畅所欲言?”
“对,畅所欲言。”
朋友,她在成阳侯府也曾有过朋友,只是如今,好些都因她家的祸事而避之无不及了。
如今听到陈暻晔的话,或许是现下看着他真诚含光的双眸,又或是见到他和映寒这样自如的相处日常令她心生艳羡。
其实又是这一路走来,孤寂了太久,令她暂时想要放下心防,想要吐露心声。
那便任性这一回。
她在仔细思索过后发出疑问:“映寒公子,我很好奇你。你是如何来到殿下身边的?”
映寒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含着赤诚的圆润杏眸里,有些惊讶,这小姑娘竟然问的不是和陈暻晔或者她与自己相关的。
他拿起酒杯饮了一口果酒,缓缓道来:
“我是个孤儿,自我记事起便是。我幼时被一家草台班子的班主捡去,他心里对我有些龌龊的心思,但我从没让他得逞过。
直到有一日他喝醉了酒,在当街对我发起疯来,我那时受的很多伤都还没好全,抵抗他终究有些吃力。
这时突然来了一位武艺十分高强的女子将我救去,教我读书习字,授我武艺功夫。”
青辞听完后沉默良久,她从小锦衣玉食,很难想象映寒在那段不见天日的日子里吃了多少苦,又是怎样熬过来的。
她不大会宽慰人,只好继续问道:
“女子?救你那女子是?”
“是梅师父。”随后下巴冲陈暻晔扬了扬,
“同时也是那小子的师父。”
“所以,你们算是同门师兄弟?”青辞的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打转,不曾想二人竟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在。
“嗯。”映寒微微点头。
“你日后若有机会,没准能见到我们的师父。”陈暻晔又往自己的杯子里添了些果酒,面上带着笑意,眼睛里似藏有万千星光。
这与青辞平时见他的笑都不大一样。平时的他虽也时常笑着,但细品之下总能感觉到疏离,如今却是发自内心一般。
“这炉子的火有些不旺了,我去添些来。”映寒离开书房去找银丝炭。
眼下只余陈暻晔和青辞两人。
青辞终于问出一直以来的疑惑:
“殿下为何救我?”
陈暻晔喝了一口果酒,沉默了一瞬后开口道: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
梅师父同你母亲是交情极深的至交好友,她让我保你一命。”
原来如此,青辞听了倒越发好奇这位梅师父了,同时也明白为何陈暻晔并不把她当寻常婢女对待,这下便都说通了。
“那还请殿下代我向梅师父致以谢意。”
青辞想着这可是救命之恩,总是要先表达一下感谢的,以后待她有能力之时自会报以更高的回报。
却不想听见陈暻晔轻哼一声:
“青辞可不能厚此薄彼。”
青辞惊愕了一瞬,随即想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拈酸带醋的,强忍住笑,郑重点头:
“那是自然。殿下的大恩,我日后自然也会好好报答的。”
毕竟她在被她救的那一日,在她还可以是阮瑶卿的时候,就已经对他行跪拜大礼,郑重允诺了。
话音刚落,映寒便回来将炭火续上了。
他们三人继续喝着果酒,时不时出声说会话。大多时候是青辞在讲。
她本就是在一个充满爱的侯府里养成的活泼性子,只是突生变故使她不得不以缄默来保护自己。
现在同陈暻晔和映寒说了许多话之后,话匣子自然也就打开了。
她说她在学堂同她二哥有一次往夫子脸上画了个王八,被罚时又连忙求饶。
说她大哥对于她在抓周时先拿上了书籍后又甩手丢掉去拿铜钱的行为痛心疾首。
说她母亲因父亲有一次带她骑马时险些让她摔下马而气了父亲好久,和父亲分房却陪她睡了大半个月,只因她心有余悸,不时会做噩梦。
大哥和二哥也气父亲,父亲似乎因为她,一下子被全家孤立了。
说到这里,青辞都笑了好久,只是眼中不知何时蓄了好些泪花。
陈暻晔和映寒见她这样,立马接话,讲了好多和梅师父以及他俩之间的一些趣事。
书房的窗户之外,大雪纷飞,天地一色,风也呼啸不停。
相较于往年,这大概是最寒冷的一个隆冬了。
这寒冷到了书房这却像是碰到了铜墙铁壁一般,屋内的人完全对寒冷无所感,他们好似免疫了一般。
书房内欢声笑语不断。
炉火熊熊,暖如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