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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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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安静极了。
匍匐在地的许云薇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恐惧令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斜上方响起了周锦轩的声音。
“我不在乎皇位,但不代表,我想去死。”他对着跪地不起的许云薇伸出手,动作像极了主动求和,“我说过,只要你们保我性命,我便不会杀你。”
“我从未想过要杀殿下!”许云薇颤抖着声音为自己辩解。
周锦轩好像根本不在乎她的辩解,继续说道,“起来吧,别跪了,当日把你当街抢回是我的不对,我在这里给你道歉。”
道、道歉?
许云薇以为自己吓得耳力出现了问题。
“我刚刚同你说过,今日之事翻篇,我不再计较,但你要留在我身边,陪我等他,保我性命,之后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都随你。”
等谁?
这位太子大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许云薇真的是一句都听不懂。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民女,有得选吗?
许云薇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太子寝宫的。
回到住处,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后背被冷汗浸透了。
她火速把袖袋里的药粉兑水泼到地上毁了,若是这东西被翻出来,她便真的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做完这些,许云薇坐在桌边,重新回忆在寝宫内发生的事。
他跟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口中的“你们”,又指的是谁?
不管所谓何意,一定都是试探。
莫非这宫中,有人要害他?他把这人误认成了自己?
可他怎么把线索指到她身上的?
还有他说,他知道自己因何而来……
尽管知道危机已暂时解除,可许云薇却始终无法安心,直到夜深她都毫无困意,翻来覆去地想着白天周锦轩说的那些话。
“我知你因何而来。”
因何而来上京吗……
许云薇翻身起来,蹑手蹑脚地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
那是她带到上京阳城最后的“行李”。
布包里只有几封家书。
书信是父亲和阳城的某个人联络所写,只有两封。
根据时间来看,第一封来自对方,时间在半年前。
信的内容在许云薇看来,是有些奇怪的,开篇没有称呼,结尾也不见落款:
“经年未见、寒暖不定,君身康健否?余心久念甚矣,只惜常日俗事烦扰,未得闲时以探之,憾矣。
“余近日偶得一方,良解烦忧,心甚喜之,寄与君共鉴之。”
第二封应该是父亲许邈的回信,只是比起对方的寥寥数语,父亲的回复就多了很多,而且似乎反反复复修改了很多遍,直到去世前,他都没有把信寄出。
父亲所有的回信,都差不多是一个中心思想,他称那个药方收到了,确实是绝妙的,但可惜是凭借记忆誊写的,他手中倒是收藏了真迹。
可惜南境和阳城离得太远,许邈遗憾不能把这来之不易的真迹亲手奉上,若是以往,他一定亲自上京一趟,和对方见面,但如今老家这里新上任的县老爷联手当地乡绅,想要贪图他的医馆,正步步相逼,几十年耗费的心血怕是难保,他分身乏力。
父亲书信中所说的这件事,许云薇是知晓的。
许云薇出生在大李南境一个偏僻的小县,父亲在当地是很有威望的名医,他一手创立的医馆,也是县里唯一能看病的地方。
医馆的收费极低,许家靠着它也不过只是将将维持生计。
许云薇记忆中,母亲经常跟父亲抱怨,嫌他一身医术却不能造福家中,可其实私底下母亲是认同父亲的做法的,她在世时总对许云薇说,父亲是个大善人,所作所为也是在给家里积攒福报。
“钱固然很好,我也怨你父亲赚不来大钱,让咱们母女过更好的生活,可是我内心深处,比起想过大富大贵的生活,反而觉得嫁给了一个好人更安心。”
许云薇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几年前病故,她病故当日,县里的乡绅找上了门,说是可怜许邈中年丧妻,一个鳏夫带着女儿未来艰难,给他指了一条赚钱的“明路”。
乡绅想要和许邈一起联手,垄断当地的医药,抬高药品和看病的价格,为这事乡绅差人上门过多次,都被许邈打哈哈地揭过了,从未撕破脸。
但那天,许是丧妻之痛过于锥心,许邈实在无心应付对方,他在灵堂前翻了脸,将来人斥责臭骂了一顿,赶出了家门。
这无异于打了乡绅的脸,两家彻底闹翻。
几个月前,县里新上任了一位县老爷,这位是个爱钱的主儿,一听说乡绅有这么一个绝妙的赚钱手段,便和他联手紧逼许邈交出医馆。
事情闹了几个月,没想到许邈突然暴毙而亡了。
许邈死后第二日,还未入殓,乡绅就霸占了许家的医馆,还扣下了许邈的尸身,要强娶许云薇为妻。
以许云薇对父亲的了解,这封信最终没有寄出去,是因为他不愿意把这么难堪的家事告知他人,可他又反复撰写、修改措辞,大概是真的无人求救了。
许云薇从没有听父亲说过,在阳城有什么亲戚。
父亲急病暴毙后,她整理父亲留下的遗物,发现了这两封书信,同时还发现了一张药方。
药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字迹模糊纸页泛黄,尽管如此,还是能看得出这纸张和平时用的不一样,无论是手感还是纹路,都是许云薇从没有见过的样式。
药方上依稀可辨内容和开药人。
是一个很寻常的进补滋养的方子,但某几味药开得可称绝妙,中和了进补的燥气叠加了祛火的凉润,让极虚的身体能短时间进补恢复。
父亲一生醉心治病救人,像珍藏书法家的真迹一般珍藏一张药方,没什么稀奇的。
稀奇的,是那封来自阳城的书信。
那里或许有能救她许家的人。
许云薇不想让父亲珍视的医馆沦为官商敛财的手段,也不想委身嫁给一个糟老头子,而且她至今觉得,父亲的死亡过于蹊跷,很可能和这件事有关,所以她必须给父亲讨回一个说法!
一番权衡后,许云薇觉得只有上京才是她眼下唯一的出路。
她不敢耽搁,拿了家中仅剩的银票,揣上书信和药方,连夜逃离了县城。
许云薇从小到大压根就没有出过远门,她料到阳城很远,却没想到竟这般远,一路雇佣车马便用去了几乎全部的银钱。
好不容易到了阳城,还没落脚,又被抢进了宫中。
一来二去她浪费了近两个月时间,就算如今刚刚开春,父亲的尸身这么暴露在外,想必也都要臭了。
许云薇想到此处,就急得快哭出来。
可眼下着急根本不能解决问题,经历了白天那一遭,她的豹子胆收敛了很多,越想越后怕,只能稳着自己从长计议。
皇宫不是她老家南境那个偏远小县城。
这里行差踏错半步,真的可能命丧黄泉。
许云薇想着这些,忽见窗外火光冲天,照亮了大半个夜空。
走水了?!
她心中一惊,随便扯了件衣裳披在身上,慌忙推开了房门。
守在门口的宫女们没有逃跑,被开门出来的许云薇吓了一跳。
“侧妃,您怎的还没睡?”
许云薇看着不远处的火光,急切道,“走水了,不逃吗?快去灭火啊!”
两个宫女朝火光的方向看了一眼,连忙解释道,“原是这火光吓到侧妃了,您不要怕,奴婢们接到了殿下宫中的通报,说是今夜殿下下令,烧毁他所有的日常用品及衣裳被褥,接到消息时夜已深了,奴婢们看到您房中烛火熄灭,想着您睡下了,便没有通报打扰。”
许云薇一怔,“为何如此?”
烧衣裳?
好奇怪的行事,而且,这话隐约有些耳熟,白天在周锦轩房中,他好像就提到要烧衣裳,但当时许云薇正在紧张恐惧,没注意听。
宫女垂着头回话,“殿下说,在春分这日,他决定一切换新、一切从头开始,收敛心性,做个好人。”
他的浑事做得多了,烧几件衣裳、几床被子压根不够看,这场近乎作秀的表演没有在宫中掀起太大的波澜。
可是,他真的是突然犯浑才下令半夜烧衣裳的吗?
联想到白天周锦轩的所作所为,许云薇觉得,那个坊间传闻荒唐浪荡没什么头脑的傻太子,可能并不似传闻中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