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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遇 ...

  •   轰隆隆~轰隆隆~,几声炸雷过后,暴雨便倾盆而至,噼里啪啦地拍打着屋顶的瓦片,空气中的闷热也随之消散了。

      “开门!快开门!”大雨掩盖了驿站大门外传来的砰砰敲门声,守夜的驿卒歪着头仔细听了半晌才上前开门,敲门的人早已等得不耐烦,衣裳都被雨淋湿了,一脚踹在了驿卒的腿上,骂骂咧咧:“他娘的,磨磨唧唧的干啥,耽误了大人的差事有你好果子吃。”

      驿卒挨了一脚也不敢喊,瘸着腿把人迎了进来。来的人有十来个,都穿着程子衣,打头的人一身玄色锦衣虎背熊腰,满脸横肉一看就是武官。

      荣茵迷迷糊糊醒来,感觉腹中饥饿,反正也被雨声吵得睡不着,干脆翻身下床,去后厨看看可还有吃食。看琴心上睡得正香,想着这一天在马车上颠簸,大家都累了,遂也没叫醒,披了外裳,轻手轻脚出了门。

      来到楼梯口轻声唤道:“驿臣,现在还有什么吃……”话还没有说完,荣茵就噤了声。大堂的三张桌子都坐满了人,闹哄哄的正吃喝着,听到她的声音皆抬头看过来。

      武官看到荣茵眼睛一亮,没想到荒郊野外竟有这等美人,放下手中的酒碗和肉,脸上的横肉往两边一扯,咧开油亮的嘴笑道:“有缘能在这荒郊野岭的驿站碰见小娘子,长夜漫漫坐下来陪哥儿几个喝两盅如何?”

      荣茵皱了皱眉,转身就要走,不想武官一使眼神,手下立即拦住了她的去路。

      雨声渐歇,荣茵听到自己紊乱的心跳声,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小女子是斋戒之人,沾不得酒肉荤腥,只能辜负大人美意了。”

      武官上下打量荣茵,说出的话越发下流:“不打紧,不能喝酒陪本官去房里坐坐也使得。”周围的人也不怀好意的笑着,口中尽是污言秽语。

      “你敢!这里可是官家驿站。”荣茵何曾受过这种羞辱,脸色又青又白,大声呵斥道。

      武官哈哈大笑起来,一脸轻蔑:“本大人可是江西卫镇抚奉命北上述职,我就是这里最大的官,谁敢管我?”

      荣茵往四周一瞧,驿卒果然都躲得远远地,连头都不敢抬,她急急地朝下房的方向大声喊道:“荣成!荣成!出事了,快来救我!”

      武官又是一阵笑:“小娘子,我劝你就别费劲了,你的下人来了也打不过我的手下,春宵苦短,咱们还是别白白浪费了。”

      这么半天了下房还是没动静,荣成等人只怕是醉了酒已经睡死了。荣茵急得满头大汗,眼看武官没了耐心,伸手来抓自己急中生智道:“大胆,我是京城镇国公府陆听澜的妻子,你今日若伤害了我,明日我夫君便叫你人头落地。”

      荣茵面容冷峻气势十足,站在楼梯上倨傲地俯视众人,不慌不忙地样唬住了武官,他迟疑了会儿嗤笑道:“我怎么不知陆听澜娶了个姑子,你胆敢骗老子,兄弟们给我抓住她。”

      “住手。”不知何时,二楼西面廊房的房门已经开了,一主一仆站在阴影里似乎已经瞧了许久。

      “呵,又来不怕死的,你是谁?也敢管老子的事?劝你识相点滚回去睡觉!”武官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荣茵的肩膀,就要往房里拉。

      这次巡按地方,表面上是考察地方官员,实则是为了福建布政使吴守敬贪墨自裁一案。陆听澜与吴守敬为同科进士,深知吴守敬的为人,世代白衣,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不可能自裁,为人虽然圆滑,但胆小如鼠,更不可能贪污受贿,这其中定有隐情。

      陆听澜以为妻守制之名,借故南下巡按地方,实则为了暗中探查,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暗中的调查会瞒过所有人的耳目。实际上这次南巡确实也有了不少收获,吴守敬的死的确有蹊跷,巡抚赵珺奉命押解回京,途中吴守敬留下认罪书便自裁了,这究竟是有人想杀人灭口还是找替罪羔羊呢?

      陆听澜刚启程回京就发现被人跟踪,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嘱咐陈冲和玄青按兵不动。相安无事了这些天,夜里驿站却突然闯入一批人,原本以为刺客终于忍不住了要在驿站动手,却没想到是一群兵痞。

      陆听澜往前走站到廊下昏黄的灯笼下,整张脸露于人前,穿着墨色杭绸直?,镂空白玉发冠束着头发,玉质上乘;眉眼修长疏朗,气质温和儒雅,像一块温润的暖玉。眼睛直直地盯着武官,冷冷开口:“镇国公府陆听澜。”

      武官一怔,荣茵挣脱了他的桎梏,转身朝着西面跑去,不管不顾地扑进了灯笼下那道人影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他,呜咽着:“夫君,救我……”

      陆听澜措不及防,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他稳住身子眉心微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抱着。陈冲瞪大了眼睛,这……自己要不要上去阻拦?还从未见过七爷如此窘迫。

      陆听澜感受到怀里的人在微微颤抖,他忍住想要用力扯开环抱住自己双手的冲动,僵直身子低声说:“好了,没事了,有我在。”

      荣茵还是死死地抱着不放手,柔弱无骨的身子紧紧地贴着他的。她不能放手,一直强忍着的情绪如万千潮水般向她涌来,她不敢想,要是面前的人晚出来一步自己会怎么样,她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摇头。

      陆听澜胸前的衣裳被泪水浸湿,滚烫地贴着他的胸膛,那种湿润感令他感到不自在,双手无力的垂在身旁,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别怕,我会保护你。”

      眼见着到了嘴的鸭子飞了,武官气急败坏:“你说你是就是了?无凭无据,本官凭什么信你?假冒三品大员可是死罪,不想死的话就把人交给我。”

      陈冲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名帖扔了下去,武官接过一看,脸唰地就白了。竟真的是陆听澜,而且还是这次江南的巡按御史,他闯了大祸了。

      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滴,武官跪在地上抱拳求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大人和夫人的清净,小的该死,该死。”说完左右开弓扇了自己两耳光,其他人也纷纷跪地求饶。

      “七爷?”陈冲询问陆听澜,见他不置可否就大声对跪着的人说道:“还不赶紧滚。”此行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耽搁不得,兵痞的事就只能先放过。

      “是,是,小的这就滚。”武官一群人顾不得外面还下着雨,拔腿就走了,连留宿都不敢。

      “这位仙姑……”陈冲看向角落里的荣茵,她刚才可是自称是七爷的妻子,迟疑着不知道要怎么办,假冒官员是死罪,假冒官员的家眷也……是有罪的吧。

      陆听澜顺着陈冲的眼神看过去,荣茵站在角落里一身青色戒衣,因刚才的动作有些松垮,并没有挽发髻,黑发如瀑,一点朱钗也无;气质清冷似冰霜,鹅蛋脸上远山眉微蹙,肤白似珍珠,莹润光泽,大大的丹凤眼布满了惊惧,湿润得像放在雨里清洗过。琼鼻樱唇,看起来年岁甚小,在桦木三足烛台下像一朵深夜迎风开放的昙花,颤颤巍巍,显然被吓坏了。

      虽身着道袍,却不像是真的出家人,想起驿卒的话,陆听澜大概猜到了几分,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荣茵的腿还有些发软,想起自己之前的话苍白的脸慢慢爬上红晕,她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遇见陆听澜,不好意思地道:“事出紧急,无奈冒充大人的夫人,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陆听澜顿了顿,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落寞:“无事,你回房歇息吧,下次夜里不要这么胆大自己一人出门了。”

      晨醒起床,雨还下着,淅淅沥沥的,空气中全是湿润泥土的味道。

      “姑娘,你的鞋呢?”琴心记得昨夜姑娘临睡前换了双青色底绣兰花坠着流苏的软缎鞋,现在却不见了。

      “呃……我昨晚闷得慌,出门在走廊上吹了会儿风,许是不慎弄丢了。”荣茵昨晚也是在回房后才发现鞋不见了的,她猜想应是奔跑时不小心掉在哪里了,因为害怕也没有再出门去寻。

      荣茵并没有打算把昨晚的事告诉琴心,怕吓坏她,催促她道:“别管鞋了,你去看看荣成他们弄好了没有。”

      也不知道陆听澜走了没有,荣茵贴在门后听了听,有人的说话声,听不真切,又走到窗户前往外看,隔着雨幕,什么也看不清。

      “姑娘,你看什么呢?”琴心回房时正撞见荣茵趴在窗户跟前往外张望,有些疑惑,顺手把托盘上的暖壶和吃食放在桌上,“姑娘,荣成大哥说再等一会儿看看,若是雨还不停就冒着雨赶路,您先来把饭吃了吧。”

      荣茵走过去,就着琴心兑好的水擦洗,边洗边问:“你下楼时可看到了其他人?”

      琴心背着荣茵正在收拾床铺,闻言停下动作,想了想:“您说什么人?驿站里只有我们的人,倒是听到驿卒跟荣成大哥说了,有一个什么巡按御史天才亮就走了。”

      荣茵想了想,等会儿叫荣成改道走水路好了,定然遇不上那伙人,冒充别人的妻子还被逮个正着,荣茵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尴尬极了。

      另一边,临近午时,雨早就停了,陆七爷一行人在林子里停下来修整。众人席地坐在树荫下,陈冲取来瓦罐,倒出卤汁儿,再打开小竹筐,从里拿出一些用大米小麦制成的糗和鹿肉牛肉制成的脯脩,众人就着卤汁儿进食。

      “七爷,不好了。”前去探路的玄青翻身下马走到陆听澜身边,躬下身,语气略显焦急,“昨夜大雨,前方走山了,车马都过不去。”

      “坐下慢些说,先吃些干粮垫垫肚子。”陆七爷招呼着陈冲给玄青递来一些吃食。

      玄青接过,却没有开吃,而是继续说道:“属下向当地村民打听过了,这里离淮安最近,可绕道淮安走水路,乘船比骑马还快些,即使绕道也不耽误差事。”

      陆听澜听完细细地嚼碎嘴里的鹿肉,喝了口水吞咽了才笑着说:“那就绕道淮安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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