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上的小草（短篇小说 小小说合集）》舒雨臣

3、戈壁滩上的牧羊人家

　　那年永九岁，妈妈带着永来农场找爸爸，爸爸早永和妈妈两年来农场投奔永的二舅，被安排在四角上打杂，干过很多杂活。永和妈妈来农场后，妈妈也安排了工作，领导让永的爸爸妈妈去戈壁滩放羊，永也随着爸爸妈妈搬去戈壁滩住。连队专门为在戈壁滩放羊的人家盖有一间不大的住房，离住房不远盖了羊圈。
　　永来到新家一看，茫茫戈壁，一片白乎乎的，全是硷滩，长着很多红柳，白柳和野麻，野麻开满了粉红色的小花，漂亮极了，红柳花象一堆堆燃烧的火焰，也非常动情，美丽。可是，开满再漂亮的花，这也是戈壁滩呀。走进戈壁滩，只感觉四周一片寂静，太阳烤在地上，烤在身上，就象要冒火似的。胆小的人在这戈壁滩呆一会儿，就会觉的不知道什么时侯，会从哪里钻出来一只狼或是野猪，也可能会冒出一个坏人。总而言之，在戈壁滩放羊，是一件非常艰苦，难熬，浩时，而且要非常负责任的活。
　　可是，领导既然安排永的爸爸妈妈放羊，那就要认真对待，把羊放好，让羊每天都吃饱，还不能丢失一只羊，因为这是公家的财产。永的爸爸轩，那年才三十岁，曾在老家教过书，妈妈淑也才三十一岁，长的年青，漂亮，永象妈妈，也长的小帅哥一枚。永随爸爸到羊圈，把羊数了一下，有二百三十七只羊，可真不少，有一只头羊，是公羊，脖子上套了个圈圈，圈上挂了个铃铛，这样走起来就会叮铛叮铛响，在戈壁滩那么安静的环境里，很远就能听见，而且这只头羊要带着所有的羊群去吃草，带着所有的羊群回家，责任非常重大，所以一定要把头羊照看好。为了防止有狼来偷袭羊群，还养了两只大狗，狗也是有户囗，吃公粮的。
　　那年还是七月份，永还没有开学，所以在家里呆着。来到戈壁滩的第二天，永的妈妈一大早就起来，做好早饭，还做了要带着中午吃的干饼，把行军壶装满水，爸爸轩吃好早饭，带上水和干粮，就到羊圈去打开门，让头羊先出来，二百多只羊跟着头羊，浩浩荡荡走向戈壁深处，去寻找一天的食物。羊很好养，因为它什么都吃，红柳叶子，白柳叶子，野麻的花和叶，还有长在硷滩上的各种草。在戈壁滩放羊，牧羊人就很是辛苦，因为跟在草原上放羊不一样，草原一望无际，草并没有羊高，所以很远就能看刭每一只羊的动态，这样，对牧羊犬来说，也很方便，它可以去赶回每一只跑的太远，不听话的羊。可戈壁滩放羊就不一样了，红柳，白柳都是成堆长，而且很高，野麻也长的一人多高，羊钻进去吃东西，什么也看不见，牧羊犬也无法看护每只羊，只有盯紧戴铃铛的头羊，真的是干什么都不容易。
　　永本想和爸爸一起去放羊，被妈妈拉住了，妈妈对永说：这才来第一天，到处都不熟悉，你要是跑丢了该咋办，等过一段让你爸爸再带你去。永也只好作罢。永其实也是想帮爸爸分担一点，这么大一群羊，爸爸一个人怎么能照看的了。其实永去也不起作用，因为这是戈壁滩，怎么能看到羊呢？太阳都下山了，爸爸才赶着羊群，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永赶紧来到羊圈门囗，帮爸爸数羊的只数，永年龄虽小，记忆力挺好，把每一只羊都数的清清楚楚，最后一只羊进圈了，正好二百三十七只，一只也不少。永不竟夸赞了爸爸几句，爸爸，你真牛，羊一只也没少。爸爸摸了摸永的头，疲倦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日复一日，爸爸每天都是带着水和干粮，去戈壁滩，吃不好不说，还怕把羊弄丢几只，那样就麻烦了。茫茫戈壁，到哪去找寻呢。永也觉的爸爸太难，太辛苦，反正自己还没有开学，和妈妈闹了几次，妈妈扭不过永，那天就多备了一份干饼，同意永帮爸爸一块去放羊，并对爸爸说：你一定要把永照看好，不要让他乱跑。爸爸答应妈妈：你放心吧，再说永也很懂事，不会让我抄心的。永每天和爸爸一块去放羊，对戈壁滩的地形和路线，都掌握的很清楚了，再说永记性也好，所以每次出去，妈妈都很放心了。
　　九月一号，永该上学了，因为学校在其它连队，离羊圈很远，需要住校。那天妈妈带着永的行李，把永送到学校，嘱咐永要在学校听老师的话，好好读书，然后就回家了。永看着妈妈走远的身影，心里有点难过，这个学校自己才来，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认识的同学，星期六下午才能回家，也不能帮爸爸放羊了。只有听妈妈的话，在学校好好读书吧。
　　永在学校很快就和班里的同学们混熟了，每天除了上课写作业，就是和几个男同学到处跑着玩，几天下来，学校和连队周围的环境地形，也都很熟了。星期六中午吃过饭，住校的同学都各自回家了，永的家因为住在戈壁滩里，妈妈说过不让永乱跑，要来接永。可是永等了一会儿，还没见妈妈来接自己，就决定自己回去。上次妈妈送永来学校，这条路虽然荒僻，很远，但是永好象还是记住了这条通往自己家的路，就想着还是自己回去吧，万一妈妈忘了不来接咋办。
　　永走出宿舍，看了一下方向，就朝着回家的路走去。离开学校，走了很长一段路，看到离路不远就是戈壁滩了，好象有一条进入戈壁的小路，永想起来了，这就是上次妈妈送自己来上学的那条戈壁小路，于是，毫不犹豫的向这条小路走去。永己经习惯了在戈壁滩里的生活，所以今天一个人走在戈壁小路上，也没感觉害怕。因为家并不会住在戈壁深处，永走着走着，就看见自己家住的小屋和羊圈了。
　　永连蹦带跳的往家跑去，推开门一看，妈妈果然还在家里，正在给爸爸做鞋呢。妈妈听到动静，抬头一看是永，很惊讶的问：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不是说过我去接你吗。永看着妈妈手里快做好的布鞋，对妈妈说：等你把这只鞋做好再去接我，天都黑了，我记的路，一个人能回来，妈妈，我去接爸爸吧。说着就要往外走，妈妈一把拉住永，不许去：老实在家呆着。永只好在家等爸爸回来。
　　连队选派放羊的人，都是要结了婚，有家室的，因为男人去放羊，妻子要留守在家做饭，看家。所以永的妈妈一直就可以呆在家里，有很多时间干家务。妈妈手很巧，鞋做的非常漂亮，永和爸爸穿着妈妈做的鞋，非常合脚舒适，外观也很大方，所以永虽小，也很偑服妈妈。这时，妈妈刚把饭做好，永就听见外面羊叫的声音，羊回来了，永一下就窜了出去，跑到羊圈门囗帮爸爸数羊，那两只牧羊犬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到永了，看见永跑过来，一只狗一下就窜起多高，扒在永身上，另一只狗围着永直转圈，显的非常亲热，永抚摸了一下两只狗，继续查点羊群的只数，数到最后一只，永高兴的对爸爸说，正好，一只也不多，一只也不少，爸爸，你辛苦了，明天我和你一块去放羊吧。爸爸摸了摸永的小脑袋，欣慰的笑着说：你读书很辛苦，明天自己在家玩，陪陪你妈妈，爸爸有事时一定会让你帮忙放羊的。
　　星期天永起了个大早，帮爸爸把干粮和水拿好，把羊圈门打开，看着羊群欢蹦乱跳的走出很远，才恋恋不舍的扭头回来。妈妈看着永的表情，笑着问永:你就那么喜欢去放羊吗？永对妈妈说:爸爸一个人在那么远的戈壁滩，放那么一大群羊，我不放心。妈妈看永那严肃的表情，用手轻轻捏了一下永的小脸:你才多大呀，好好念书就行了，放羊是大人的事，不用你抄心。永很无奈的看了一眼妈妈，自己到屋后面去玩了。吃好午饭，妈妈烧了一大锅开水，帮永洗头洗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让永去学校。永对妈妈说:现在还早，我要等羊群回来，妈妈生气的说:不行，等羊群回来，天都快黑了，你还怎么去学校，现在就走，我送你。永不让妈妈送，对妈妈说:我认的路，自己会走。在家里又赖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的走出家门，向上学的路上走去。妈妈站在门囗，一直看着永走远了，才放心回家做事。
　　翻过年，永已经十岁了，又上了几个月的课，就又放暑假了，永一家在戈壁滩已经住了一个年头，爸爸在戈壁滩放羊也有一年了，早出晚归，哪也没去过，哪也去不了。这天，爸爸对永说，你已经放假了，也跟着我放了不短时间的羊，对放羊的那些规矩也很熟了，我明天要回连队去办点事，你一个人把羊群赶到戈壁滩，能行吧？永赶紧对爸爸说:我能行，你去办事吧。
　　第二天永起了个大早，很快就吃好饭，象爸爸一样，把行军壶装满水，背在身上，拿上妈妈准备好的干饼，跑去把羊圈门打开，看着羊群往外涌去，雪白一片，激动的都有点手舞足蹈了。爸爸看着永的表情，笑着摸了摸永的小脑袋，对永说:跟着头羊和狗，不要乱跑，戈壁滩那么大，跑丢了就麻烦了，你行不行？我还是有点不放心，算了，我不回连队了。永马上对爸爸说:你放心吧，我能行，不就是看着头羊和狗吗，这个我知道，我一定会完成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决不会丢失一只羊，也会把我自已照顾好。爸爸见永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知道为家里分担了，对永说:爸爸相信你。永高兴极了，赶着羊群向戈壁深处走去。
　　永很小心认真的跟着羊群，一直走进戈壁深处，看见很多红柳和白柳，还有野麻花一片，才停住脚步，羊很快就四散去找吃的了。永不敢大意，一直跟着头羊，因为两只狗要替换着四处巡视，所以永总会让一只狗跟在自己身边。说一千道一万，永总归还是一个孩子，虽然在爸爸跟前，信誓旦旦说自己能行，可真一个人赶着羊群进了戈壁后，还是有点胆怯，只不过是自己给自已壮胆罢了，有狗在身边，总归还是好多了。
　　永一直在鼓励自己，一定要完成今天的任务，让羊吃的饱饱的，一只不少的把羊群赶回家。唉，真的是太难为永了，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茫茫戈壁，二百多只羊呢。肚子有点饿了，也很渴了，七月的天气，到了中午，骄阳似火，烤的永浑身发热，嗓子都要冒烟了。狗也热的舌头伸多长，真是，为了生存，连狗都活的这么不容易。永把干饼拿出来，分给狗狗一个，自己拿着就吃了起来，边吃边喝水。很快两个饼就下肚了，这下不饿了，浑身又充满了活力，就是太热，忍忍吧，半下午就不那么热了。永又坚持了一大阵，看看太阳，想着今天还是早点回去吧，就带着头羊，让狗狗四处去赶回吃草的羊。不一会儿，就汇集了一大群羊，永也忘记数了，就领着头羊，带着羊群往回走。好象走了好长时间才到家，永在想，今天为什么会把羊群赶到那么远去吃草。到家一看，爸爸好象还没回来，今天回家确实有点早，不管了，羊反正是吃饱了，吃太多撑坏了不是更麻烦吗，永不停的安慰自己。妈妈见永赶着羊群回来了，跑过来问:你怎么回来那么早，羊吃饱了没有？永对妈妈说:你看每只羊的肚子，都吃的鼓鼓的。妈妈没吭声，跑到羊圈门囗去数羊够不够，数了好几遍，总觉的少了几十只羊，妈妈一下就慌了，问永，羊怎么不够数，差了好几十只呢，你是怎么搞的，永一听，也急了，跑到羊圈里又数了一遍，真的少几十只，这可怎么好，爸爸回来非急坏不可。
　　正想着，爸爸就到家了，见羊回来了，就过来羊圈看看，妈妈对爸爸说：羊少了好几十只呢，这可咋好。爸爸一听，真的急的够呛，问永：你是怎么回事，羊少那么多也不知道，现在到哪找去。永知道自己闯祸了，低着头一言不发。爸爸正准备带着头羊去戈壁深处寻找丢失的羊，这时只见远处走过来一个人，老远就打招呼，永的爸爸一看，是连队的文书，很奇怪，问道：你怎么来了，有事吗？文书说：你们放的羊跑到玉米地里了，遭塌了一大片玉米，领导非常生气，说要扣你们的工资，让你们以后放羊时要认真负责，把羊看好。永的爸爸一听，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对永说：你好好在家呆着，我去把羊赶回来。一直到很晚，爸爸才赶着那几十只羊到家，把羊圈好后，爸爸回到屋里，一下就瘫坐在床上，吓着了，累坏了，也饿的够呛。妈妈赶快去把温在锅里的菜和馒头端过来，让爸爸先吃饭，又去到了一碗水，放在爸爸跟前。爸爸端起碗，一囗气把水喝的干干净净，长出了一囗气，才开始吃饭。这时永早就开始做梦了，好象脸上还有眼泪，毕竟是孩子，也够难为他的。妈妈看着爸爸吃好饭，才对爸爸说：以后不管有多大的事要办，也不能叫永再去放羊了，今天把他也吓着了。爸爸答道：是啊，他一直说他行，再说还有头羊和狗，我也没想到会出事，他把羊赶到哪去了，怎么会跑到玉米地里，真是奇怪，这个月肯定要扣工资了，本来钱就不多唉！真是太难了。妈妈安慰了爸爸几句，对爸爸说：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起早去放羊呢。
　　第二天永醒的特别早，起来时，妈妈饭还没有做好，永问妈妈：羊赶回来了没有？妈妈摸着永的小脸，安慰永：放心吧，一只也不少，全都赶回来了。永不放心，又跑去羊圈看了半天，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来。吃过早饭，永还是象往常一样，帮爸爸把水壶和干粮拿好，把羊圈门开开，看着羊一只只走出羊圈，才对爸爸说：我和你一块去放羊吧。爸爸还是笑着揉了揉永的头发，对永说：你今天乖乖在家写作业，听妈妈的话，不要乱跑，过两天我再带你去放羊。永今天很听话，一直看着羊群走远，看不见了，才回到家里开始写作业。这几天，永天天在家里写作业，写累了就去门外玩一会儿，真的很乖。一天吃过早饭，爸爸对永说：今天你和我一起去放羊。永一听，一下就蹦多高，对爸爸说：爸爸，你真是太棒了，我今天一定把羊看好，不会让它们再跑到玉米地去遭蹋庄稼。永打开羊圈，站在羊圈门口，把每只羊都看的仔仔细细，明明白白，然后跟在爸爸身边，赶着羊群向戈壁深处走去，走了很远，还回头向妈妈做了一个鬼脸，伸了伸舌头，然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