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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仇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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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琴赌坊被点之后,沈星回到达班重操旧业。
但拓觉得阴霾的天空又亮起来。
可是沈星总不高兴。
但拓知道沈星讨厌三边坡,想要回国了。一想到这儿,但拓几乎是慌的。他很怕沈星离开,把他生命里那些光都带走。他害怕那种孤独,阴湿,漫长,死寂的人生——就像他之前三十几年熬过来的一样。
可是他又清楚地知道,沈星应该回去,一个阿星这般珍贵美好的人不该在这片肮脏罪恶的土地上烂死。
他忽然有点儿明白傅卫军忽然出现在三边坡的意义了——但拓猜,这个叔伯哥哥是来奉沈星舅舅的命令来接阿星回国的。
他因此在漠然之上,对那个可恶的哑巴生出一种蛮狠的仇视。
其实但拓心地澄明温柔,很少真正地去恨什么人。就连对害死弟弟的昂屯,但拓的恨也是有序和可控的——不会像恨傅卫军这样粗暴和野蛮。
他的狠粗暴和野蛮是因为,自知这恨意的无理。
是的,可能会带走阿星——这只是但拓给这份仇恨找的一份貌似合理的理由——但拓就是仇恨那些又悲惨又该死的皮实的人。
但拓喜欢幸福、美满、晴朗、娇气、小太阳似的招人爱的人——阿星这样的人。
他看见傅卫军穿着那件该死的空旷的大衣压抑着咳嗽,身体消瘦,面孔惨白,一语不发地在达班,偶尔幽灵一般浮现时,就会感到怒不可遏。
有一次但拓毫无征兆地发了火儿。把桌子掀翻了,对傅卫军叫——晃来晃去烦死噶!你不能不咳么!
大家都很惊诧,因为傅卫军明明离但拓很远,明明他的咳嗽压得很低——细狗、阿星都没听见的。尤其是,但拓从来不这样对自己人刻薄凶恶。
傅卫军听不见这些,但是看到了但拓愤怒的样子——他大约是这时候,疲惫无聊赖的心灵中,才注意到这个对他狠巴巴,指手画脚的缅邦人。
傅卫军从这个人的表情上,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厌憎。
这样厌憎的表情傅卫军从小看到大的。
但傅卫军不觉得发怒,也没有感到触伤。
也没有比划手势来和对方争辩。
他不睬他。
但是梭温出来推了但拓一把。梭温觉得但拓很过火儿,整座达班,恐怕只有这个大哑巴最心疼小哑巴了。梭温拉着傅卫军,带他到达班外面的山坡上去溜达散心。
但拓一个人蹲在那里抱着肩膀喘气。
小柴刀默默地把但拓推翻的桌子收好,把杂物扫干净。油灯在撇嘴,细狗在那里抱怨但拓喜怒无常。阿星一语不发。猜叔远远地站在竹屋外蹙眉望着但拓。
有一个事实,只有猜叔看得很清楚——就是,傅卫军的压抑的咳嗽,这份压抑,对于别人,都是懂事的,使人舒服的。只有对于但拓,这份压抑,使他刺痛和愤怒。
猜叔觉得,这不好。
通过决辛吞,猜叔很清楚中方的意思——本来预备用沈星去给毒贩装定位器。现在因为沈建东不能接受外甥沈星冒险,就从监狱里,把沈建东这判了无期、本来就命不久矣的侄子傅卫军送过来,替代沈星完成这件事——毕竟,哑巴走山,就是现成的合理。
这对谁都好。
猜叔也很赞同。
他从前担心,用沈星去冒险,但拓会发疯闹事,破坏自己和中方协商好的计划。以为换成一个杀过人的面孔凶悍的小哑巴来换掉沈星,但拓终于也就不会失控了。
但是现在看来,情况很难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