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牌》古拉格

17、扫大街

　　“放学后，我看见他在路旁捡废弃易拉罐，发现我在看着，就尴尬摸摸头。同学从身旁经过，都围着拍掌笑话，说她爸爸是个叫花子。李警官连忙跑过来，训斥那些不懂事孩子，强调：我可是堂堂正正人民警察！
　　回家路上，李警官用受伤左手牵着我正常右手，叹气说：只要我还有一只手，就是捡垃圾也要让你读书，何况这根本不丢人嘛~
　　我哭了，他慌忙道歉：对不起，从今往后不会了。只是想多攒钱带你去大医院治手臂上的伤。。。。就是那一刻，我对天发誓：爸爸！我一定好好读书！用尽全力战胜残酷命运！要请最好医生也治好你手臂上的伤！
　　他拧我鼻子，说以后嫁个好人家，不能因为残疾就嫌弃咱们。我嘛~无所谓了。”
　　郄社长摘下眼镜抹眼泪，带上后环顾众人，表情昂然悲壮，宛如捡垃圾的小女孩是他。二零二三年九月廿十日侦探社第二次民主生活会召开，根据上级文件要求，每个社团都要学“春风精神”。
　　所以一大早，我把《感谢我的爸爸》又听了一遍，眼泪水啪嗒啪嗒掉在写检讨的纸上。荣老师揣着保温杯，夸孺子可教
　　“这才是写检查的端正态度！悔恨眼泪，你才写到1000字，情感挠一下就上来了~”
　　这句话不知怎么触怒小郄，最近社长无私奉献精神如韭菜猛涨！严厉眼神望着我
　　“检查可以后写，要听就认真听。”
　　猫抗议，说昨晚睡觉手机没关，在耳朵边播了一宿。
　　玖州严肃批评“老卫同志，你不捡垃圾不知道捡垃圾的辛苦，你已经脱离人民群众很久了。”显然对我屡次不回消息耿耿于怀。
　　社长锐利眼神环视全场，重重拍着玖州的肩
　　“说得好！
　　下面我提议，侦探社带上扫把和抹布——加入春风社清扫活动。主要负责东区校园卫生，扫扫地、流流汗，出出力、红红脸。”
　　门吱呀一声开了，恰好黄子扶着老头进来，四下鸦雀无声。
　　掌声和对自由的咆哮响起，荣老师拍案，秋老虎来了，老寒腿发作，又说社长大义当前不比某些人，毫不马虎~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某些人正辛辛苦苦码字，一口锅从天而降，莫名其妙成罪人发配扫大街。张院长不明觉厉，跟着鼓掌“好！好！好！”
　　陈玖州拉黄子求救，少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才听了一句“感谢我的爸爸”便受不了了，起身把社长手机掐断。
　　老头坐下，看见玖州抑郁不乐小脸“小同志～你面色发青，是不是也啃鸭爪窜稀？”
　　“社长让大家操家伙，上街道和人家春风社争抢地盘。从此他们扫西街，我们社扫东街。”
　　“哦~”
　　“您老怎么来啦？”
　　“嗨！春风精神闹的，开会、发言、表决心。。。老骨头经不起折腾，躲你们这清静。”院长摇头“有人坐轿子，就有人扛轿子、吹唢呐。”
　　社长不多废话，展现出斯大林式慈爱，说征求同志们真实意见，同意去西伯利亚挖土豆就举手
　　“同意去扫街的，举手！”
　　猫叹气，搁下写检查的笔，看《我与我的错误》还差8000多字，颤颤巍巍举手！
　　陈玖州环顾一圈，确认院长、黄子、言彦没有动作后，才弱弱举起小手说
　　“3比3平~”
　　黄子掏出手机，开会就玩手机，毫无思想觉悟，小郄对他例来是放养状态。社长看老头又看言彦，荣老师海豹转圈般扭着腰，院长更是倚老卖老。
　　“那卫诚、玖州跟我去扫街，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一句话如五雷轰顶
　　“等等！”
　　“你等一下！”
　　老头示意安静，慢条斯理说“不是还有一个捐款活动？不想出力出钱也行。”
　　等我和玖州争先恐后捐了50，院长100，言彦、黄子50，小郄400后。弗拉基米尔·朱加什维利·郄从桌下拿出埋伏已久的扫把和抹布，交到我与玖州手上！一边嘟囔着“是啊，差点忘了，还好提醒。”
　　陈玖州拿抹布“我抗议！不是说出钱就行。”
　　猫拄着扫帚“难道刚才不是花50买了赎罪券？”
　　慈父铁腕一把薅在我俩脑门上“谁跟你们说的？走走，快走！东区好大一片，搞完卫生我请客。”

　　清风徐来，猫一边扫一边唱
　　“西风凋碧树，寒露醉秋蝉~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真可爱，啊真可爱。”
　　荣博士不参与劳动就算了，叉着老腰装残疾，问干嘛不去博士宿舍待着，他表示自己也要写“春风精神”心得体会，这样！你们劳动着，看能不能激发他创作灵感。
　　黄子给我买了冰镇西瓜汁，先吸上一口，才有力气怼言彦
　　“鸣谢环节记得带上永乐山猕猴~没有它们，就没有袖手旁观的你。”
　　荣老师不加反驳，做鬼脸，灵活扭动腰间肥肉。看见社长走过来，换了一个腰间盘突出的姿势
　　“社长~你看他边干活边有人伺候，哪里是‘春风精神’，分明成了（打）‘秋风精神’。”
　　郄翀勋紧皱眉，像一个下乡插队，看见男男女女边劳动边谈恋爱的队长
　　“干活不要聊天，影响效率！黄子你不要影响他。”
　　荣老师十分仗义，拍着旁边石椅说，来，大家伙坐这~欣赏劳动人民中秋丰收之季，竞相扫大街奇景。
　　小郄提来一听矿泉水，拿一块湿毛巾，说都是春风社赞助。猫絮絮叨叨发牢骚，站着不动让他帮忙擦汗，这时黄子走来接手毛巾，他很明显吃醋了。
　　我撅着脖子让他擦，荣博士长篇大论，什么社长大人太过溺爱啦～可怜玖州独自清理小广告啦。
　　林荫道路传来清甜笑声，一个漂亮女孩搂着徐院长胖腰在撒娇，普通学生在老师面前都十分拘谨。经济学院徐院长有一个儿子，现在纽约大学任教，她其实很想要一个女儿，说女儿是贴身棉袄。眼下她们有说有笑的。
　　“我不参加学生会副主席竞选，干不好要遭人笑话。”罪魁祸首李昭雪朝我们走来，俏皮挥手，浑身散发自信魅力。
　　黄子忽然捏扁手里毛巾，紧紧撰住，手停下来。
　　“说你行你就行！做给他们看，没人会笑话！”她们从我身旁路过，不知为何有种压迫感。
　　“今天见到了爸爸，开心吗？”
　　“嗯，他听说和校长合影都不敢来。以前班主任让他做优秀学生家长发言，结果上来就先道歉，说平时工作忙没空管我，确实没有心得分享。可笨了！”
　　那天在青羊观看到的男人。
　　感谢词里说中秋节在出差——现在看是理所当然，当时李警官与我们都在山上。可他在跟踪偷拍什么？有什么值得他放弃女儿生日?
　　我忽然意识到，李昭雪生日是中秋节9月17日，碰巧和黄子身份证同一天。
　　“你老爸还是单身吧？看照片挺帅又是警察，我想介绍个人给他认识，不知道合不合适。”徐老师拉着少女的手，很热心说“我表姑女儿在京洲银行上班，一直都没结婚。”
　　李昭雪停下脚步，表情瞬间阴郁，徐院长没有注意到，少女很快眨眨眼
　　“谢谢~我已经有一个妈妈了。”
　　徐老师看她纯真模样，不由微笑起来，不再提相亲事情。
　　“我已经有徐妈妈了呀~”
　　对方十分高兴，敲敲她的脑袋“怎么，还怕爸爸结婚以后对你不好？”
　　李昭雪撒娇
　　“啊呀！他这人怪得很，我都给介绍了不知多少个，都没成！气的我只好说，等你老了以后没人说话怎么办？他说你成天叽叽喳喳，话多到听不过来，再找一个唠叨的，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徐院长逗得开怀大笑，两人逐渐走远。

　　言彦坐在石椅上深有感悟，惟妙惟肖地学“感谢我爸爸和这所学校~”，社长抡起扫帚就砸，荣博士回身闪避。
　　“看见没，这才是陪太子读书。”他示意‘母女’二人背影。
　　猫挺直腰杆“抬轿子都没吭声，还轮不到吹唢呐讲话！”
　　社长铁手凿了一个爆栗，猫丢下扫帚捂住脑壳，泪眼汪汪。慈父一边勤扫地一边指挥作战
　　“别光顾着聊天，搁这磨洋工，我说你俩哪来这么多负能量？”
　　侦查员玖州小同志过来，说找政委，上头临时决定组织青年干部开会。
　　郄翀勋走前一步三回头，说你们都好好干，切勿偷奸耍滑、躲懒偷闲！学校是大家的，不是一个人的。社长以扫帚柄指点江山“后退一步就是枪毙，听见没有？”
　　政委走后，大家四顾无人，玖州抹布一扔跑的比狗都快。荣老师扶着老腰起身，说准备写篇《春风精神温暖心弦之苏维埃政权解体与官僚资本主义兴起》（上部），我刚要走，言彦立马拦下
　　“今天有校领导检察，你走了谁干活？小郄要怎么办。”
　　猫听完都死了，说荣老师那本《春风精神温暖心弦之苏维埃政权解体与官僚资本主义兴起》（下部）什么时候出版？读者都等不及追看了！
　　“等你为校卫生事业壮烈牺牲后，我在坟山上读与你听！让青山埋义骨，碧水葬忠魂。。。。。。两只老虎爱跳舞，小兔子乖乖拔萝卜~”言彦哼着歌春风满面走了。
　　“等一下！为什么玖州他也能走。”
　　“人家比你机灵多了，那速度狗都撵不上。”
　　黄子这时接到一条消息，眉毛拧得死死，说有事要处理。等我回过神发现，一眨眼功夫人都走光了，剩一棵爱护校园卫生的独苗孤军奋战。
　　猫一边扫地，一边思忖
　　“当年要不是老社长点将，或许我现在还在路旁冰饮摊上。。。其实，热天喝冰饮又吹空调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扫大街对我来说，可以更加海阔天空嘛~”
　　林荫里鬼鬼祟祟跳出来一个男人，是一个年纪三十多岁的大叔，李警官走到我面前表情急切说“同学，我有事想找你沟通，方便约一下么？”
　　“呃？”
　　他把一张纸塞我手里，慌忙走了，不像警察反而像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