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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他们离开小巷回到驿站。
      没了护卫盯梢,陆千景不必再去争什么隔在沈杜中间的屋子。
      没有外人从中作梗,杜怀月依旧神色淡淡,沈彦启好几次想帮她拿行李,她都一一婉拒。

      沈彦启脸色忽青忽白,失神半晌,杜怀月就已掠过了他。
      她一直平时前方,在在经过沈彦启时微微收起手,微妙得极难察觉。

      陆千景几乎瞪着双眼,等那袅娜娉婷的消失在长廊后,她关上门倒在床上,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被困意席卷。
      睡醒后有人敲门,哒哒两声清响,干脆短促,她眼前似能看到纤长的食指在叩门,心里隐约猜出是谁,打开门江映站在门外。
      她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仰着头瞅他。
      午后暖黄的光线落在他身上,有几分难得的安谧。
      她眼里的困意逐渐消退,目光一路向下,滑落到他那只握剑的手,修长、白皙,是文人的手,鲜少执剑。

      她面露疑惑,不似沈彦启剑不离身,玉人宝剑相得益彰,江映很少把剑带在身上,就是去“闹过鬼”的苍梧山也不见他佩剑。
      她目光忍不住在两者身上来回切换,怔了半晌,“你要去哪?”

      “去顺州官府。”

      陆千景斜眼看那把剑,心头古怪:“去官府找谢大人?这也要佩剑?”
      忽地记起树下那些人说过顺州一直不太平,近日流寇较之以往更加猖獗。

      “不等他们吗,你去拜访谢大人,我跟你去合适吗?”
      江映不答,提了提剑就朝外走。
      陆千景蹙眉,若他是要去办公事,好歹也得等等沈彦启。她焦急回头望了望,沈彦启从长廊尽头现身,一手端在身前。
      显然,他并不知道他们要出去,一见他们装束齐全连剑都带上,平和的脸色化成惊讶:
      “你们要去哪?”

      江映唇边泛起笑意:“听说顺州晚上有灯会,我们准备去看看,你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去?”
      陆千景暗笑他指向明确的疑问,分明不许人跟,却偏要多问一句,这时候再没眼色的人也不会傻乐着说“好”。

      江映又问:“你是来找千景的?”

      陆千景目光一凝,杜怀月的房间在另一面,江映和沈彦启挨着住,走这条道唯一能寻到的人只有她。
      沈彦启微微色变,索性也不隐藏,坦荡笑着答道:
      “我是有些话相同陆姑娘说,既然你们现在有事,那我不打扰了。”

      陆千景听得牙根发酸:“沈大哥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第二次了,沈彦启到底有什么话要找她。
      平心而论,她与他称不上熟悉,她每叫一声“沈大哥”,心里都会战战兢兢忧心一番,即使知道他素无门第之见、不会轻视任何一人,也无法免掉这一遭。

      而拒绝他,更是心中有愧,不过一句话的功夫,耽搁不了太多时间,不知为何,她觉得下次依旧没有机会,看起来总像是她在推三阻四地拿乔。
      “不能现在说吗?”

      “你们的事比较重要,下次吧。”沈彦启眉间隐约浮现的失落散去,唇角向上扬了扬,对她绽出一抹明朗温和的微笑。

      “......”
      陆千景忍了半晌,没发出半点音节。

      他们这段对话十分磨蹭,看似说了许多,却没能道出半点让人听明白的东西,在第三人看来简直更加像在打哑谜,暧昧不明。
      江映已经走出一小段,又不得不折返回来,神色堪称不耐,深深看了他们一眼,沈彦启神色无辜,抬手示意他们先走。

      陆千景心里抹了把汗,还时不时回头看他。
      理智上,她与沈彦启光明磊落绝不藏私,但旁人不免误会,她知道自己最好甩脸就走,好打消江映疑虑。
      江映急匆匆把她拽走,想必到顺州后他也注意到了杜怀月与沈彦启之间的反常,千防万防不就是为了阻止她与沈彦启独处?

      袖子突然被人猛地扯了一下。
      “你没听?”

      听了这句,陆千景猛然抬头,江映脸色阴云密布,揪着她袖子的力道打了几分,她活像是被人拖着走。

      她被江映拉着下了台阶,穿过庭院,面前已是条宽阔的大道。
      她一路上都在思考沈彦启想说什么,魂不守舍。
      全然没注意到江映在与她说话,发现自己走神,干脆对着那张冷脸扬起一个灿烂讨好的笑脸:“要不你再说一遍?”

      片刻无声。

      好半晌,她总算从角落里掏出个问题:“都说谢诚不常见客,我们怎样才能见到他?”

      江映眯起眼睛,神色轻松:“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陆千景并不关心怎么见谢诚,心想这有什么难,江映好歹是替皇帝查案,谢诚再避世总不能连皇帝都避,她仰着头,琥珀色的眸子星光灿烂,语气神情崇拜得犹如见到天神的凡人:“哇,你想到法子了,真是太厉害了!”
      眼看对方握剑的手越捏越紧,指节处泛起青白,她哽了哽,这是说错了?

      江映低头打量她。
      阳光落在她头顶发梢,头发简单挽了个松散的发髻,两条青色的发带一直垂到前胸下方,在她手中绞着,她心烦意乱时会下意识绞东西。

      不就是没和沈彦启说上话,至于那么失魂落魄......他胸口突然闷了一块巨石。

      其实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叫上她,许是身边太安静就想找个人说说话,又或是看见沈彦启在她房前鬼鬼祟祟游荡,碍眼得很。

      “我刚刚说,我们得先找到谢诚。”

      “怎么找。”

      “随便找个人问。”

      他们在门驿站附近随手找了个人问路,那人爽快指着大道: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最高最大的那一幢就是官府。”
      两人没有追问,想来各地官府大差不差,都是修在高高的几层台阶之上,威严庄重,与民宅比起来很好区分。

      两人一齐往前路走,走了半天大路两旁都只见低矮错乱的民房,两旁商铺朝着路中支起木架,几乎要把道路堵住,陆千景做好了绕路的准备:
      “江映,大路变小路了。”

      她脸色茫然,江映也觉得不对劲,照着顺城的布局,再走下去又是一条断头路。
      他们在路中摇摆不定,引来路旁马扎上的大爷,问了几轮,大爷指着前方:
      “前面路是窄了些,但就是这条了,一直往前就好。”

      继续朝前,果真柳暗花明、豁然洞开,海水打着礁石,浅滩上排列着十几只大船,不远处山丘延绵,地势不平,在环合的矮山丘陵中,有建筑高耸林立,在海雾之中影影绰绰。
      陆千景认出这座山就是她在船上看到的布满房屋的那座,寻思着顺州当真与众不同,别处的官衙都喜欢建在城中,顺州竟修在山岭之上。
      谢诚当真是......喜欢山啊。

      她刚要往前走,两把长枪从她面前扫过,她一惊,江映一抬手,铁剑空中划出残影,挑开长矛又利落收回,横在前方。
      铛的脆响过后,两根长枪轻飘飘分开,惊起地上啄食的海鸥,海鸥抖擞羽毛,扑棱着翅膀飞起。
      陆千景心有余悸。
      若非江映挥剑挡了一下,那锋刃险些割破她脸颊。

      两个士兵吓了一跳,警惕道:“你们是来闹事的?”

      陆千景指着那片海市蜃楼般的景色:“那是顺州官府?”

      士兵哼道:“不是,但也差不多,你们找官府做什么?”

      “自然是找谢知州。”

      士兵扭头望了望身后,奇怪道:“知州不在这,你们怎么想到来这找他?”

      陆千景又好气又好笑:“那你们城中当官的在哪?”

      士兵手指一挥,“你们身后就是。”

      身后马蹄隆隆,一条街的人回头望去,除了陆千景与江映,其他人兴致寥寥,只瞟一眼,弄清异动缘由,熟能生巧扛起堆在路边的货物。

      一溜高头大马震地而来,足有七八匹。

      路中一人双臂圆张怀抱一个巨大的竹筐,竹筐里装满果子,他停着,面无表情,这下不是毫不在意,而是吓傻了,两股战战,想放下竹筐跑,又来不及了。

      他闭上眼。
      马上人骂骂咧咧勒住僵绳,裹着尘泥的马蹄扬起两人高度。
      他跌坐在地上,橘子李子咕噜噜朝四面八方滚去。

      混乱中,跟在马后跑的士兵手架在弯刀上,冲进铺面穿梭。
      碰到个稍显年轻俊秀的女子就抓。
      少女尖叫抱头想躲,士兵粗暴扯开她捂着脸的手,揪着人家看个不停,一会又将人放开。

      陆千景呆呆看着这些人,士兵刚冲到她面前,未曾近身,又匆匆走开。
      她呆滞歪过头,江映那把剑横在她身前,但又不全然是那把剑的缘故。
      亦有像她一样没有避开的,不过仍有不同,她是被吓傻了,那些女子则是从容淡定,挺着胸膛扬起下颌,大方不遮掩任人看个够。

      “皇上要纳妃了?”陆千景不解,她想起公主召她入宫差不多也是这样,只是这一次,像是当街强抢民女。
      还是官兵在抢。
      顺州地处东南,离京城太远,就是前代色中饿鬼的皇帝也不见得喜欢到这么远的地方挑美人。
      “你为什么要佩剑?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在抢人?”江映腰间挂着把剑,看着扎眼,她终于逮到机会问。
      江映摇头。

      差不多把一路的女子都看过,士兵回禀马上官员样的人:“没有”,马上人叹气:“去别处找。”

      这伙人不多做停留,一阵风来又一阵风走,夹道两旁有事一阵哀怨,混杂一片“诶哟”、“疼啊”、“犯贱”的叫骂,却也只能人命般收拾残局。

      陆千景捡起一个鸭梨放到竹筐里,然而杯水车薪,地上还有一堆。
      江映抬起被撞翻的棚架,与几个站在台阶石墩上人合力扶起。
      摊贩老头捣蒜似连连作揖,“多谢,多谢诸位。”

      陆千景发现这个老头就是刚才一直引他们往前的老头,她冷哼:
      “这下知多谢了,刚才为什么要骗我们往前。”

      老头衣襟兜着水果,面色有些愧疚,嘴上□□道:“唉,没骗你们,杨家当真有人住在那。”

      杨家?他们要去的明明是官府,老东西还在骗人。

      周围有人好心解释:“你们是要报官吗?”说话那人思索半晌,“你们不是这的人。”

      江映道:“我们刚来。”

      他露出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你们可是被贼抢了?在这里报官没用,这点小事当官的不管,你们得找管用的人,那边住着的杨家人就管用,你们给他们银子,他们派打手给你们寻仇,甭管什么放火打劫、烧杀抢人,保管替你们办得干干净净。”

      卖果老头点头:“我还不是担心你们白跑一趟,索性给你们指了条明路。”

      “在驿站前,那人也说是这条路,”陆千景朝远处矮山望去,山上错落的宅院点了灯,犹如明珠嵌在山腰,那里住着杨家人,谢诚是杨家的女婿,心念一动,“谢大人娶了杨家姑娘,他不管事,干脆就让杨家来管。”

      卖果老头面色一亮:“这位姑娘就是聪明!”

      陆千景深吸一口气,她见过官官相护官商勾结,官匪勾结还是头一回见。
      整座顺州官府不似官府,士兵不像士兵,还敢在街上抢人,太过匪夷所思,她问:“刚才那些人是在做什么,抓贼吗?”
      在场被抓过的女子全都安然无恙,没有官兵要找的人,若是抓贼,一个女子究竟有多厉害,能让官府用那么大阵仗来抓。
      “都说了官府不管偷盗,那是通判大人来找女儿。”
      老头拉来两张矮凳让他们坐下,从果摊黎挑了几完好的果子放到陆千景手中。

      “通判的女儿逃了!”老头稀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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