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澜踏歌》杳杳相忘

38、叫我爹回来就好“

　　沈听澜其实听过很多的话，无非是他父亲英明神武，无非是骁勇善战，无非是一个就是战场上奋勇杀敌的人，他其实耳朵都已经听腻了，都已经起茧子了。
　　可是他还是很喜欢别人夸他爹。
　　此刻李元坐在那里，明明身上破破烂烂的，头发都打结了，脸上也黝黑贴满是皱纹，并不十分好看。
　　他身上有股子酸臭味儿，是典型的乞丐的装扮。
　　可是他还是一副偏偏世家公子，偏偏世家儿郎的模样，坐在那里，一脸向往与怀念。
　　“当年我跟你爹还有楚将军其实是很好的朋友，只不过后来，我为了保全自身，也为了不去招惹那些事，就退了，只是那时间还很向往，我也很想念你爹。”
　　听到他这句话，一旁一边认认真真的喝茶，一边看着他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的沈听澜说那一句:“李元，是真的这样吗？可是沈某人当年听说李将军在战场上滑头得很，每次奋勇杀敌的事情都让别人去，而坐享其成的事情是自己在后面，后来楚将军破格成了大帅，你则选择隐退，告老还乡，瞬间消失在战场之上，他们都说你出去走亲戚了，也是出去躲是非，而不是回去告老还乡的，我料想李将军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李元脸上并没有所谓的尴尬或者是难过之处，他转过头来看着沈听澜，透过他的视野似乎是在看某个人。
　　他盯着神经了半天，沈听澜转过头来的时候，他的眸光熠熠生辉，正在转动。
　　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到李元也不是别人所说的那么不堪。
　　李元叹了口气，道:“和你爹一样，表面看上去十分的正经，但是却把你养的这样好，我那时候就在想，你爹明明是那样正经的一个人，怎么看上去跟个毛头小子似的？他为了把你娘追到手，用了很多方法，他本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但是他很多事情都比其他世家公子要做得很好。”
　　“他是个疯子，是战场上奋勇杀敌的英雄，是能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人，那么好个人又愿意宠着你，现在又愿意跟你，又愿意培养着你，谁会不愿意嫁给你呢？”
　　“你长得颇有你爹当年的几番风范，虽然我不知道你武功如何，也不知道你口才如何，但是看着你这样，我就知道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只不过你爹娘不在了，到最后也就只剩下你了，沈府那边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吧？你现在住在哪里？”
　　沈听澜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问？但还是把他当成了一个长辈，回答:“自然是住在长公主府。”
　　李元愣了一下，眼里带着闪动的光。
　　他想了半天，突然间说了一句:“是她呀，她当年跟你娘还有楚将军的夫人是很好的，闺中密友，即使她是宫中人，但是她不得自由，要不是你娘总是带着她到处乱跑，要不是你娘总是跟她关系很好，估计都没有人愿意跟她深交。”
　　“其他人不敢带她出去玩，毕竟她的哥哥，她的兄长是当今是皇帝，而她的母后是当朝皇后，自然没有人真的敢对她怎么样。
　　但是你娘就愿意带着她到处乱跑，所以有人都觉得你娘是疯了，你娘毕竟是个野丫头，你娘上房揭瓦来回乱窜，没有世家女子的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禁制，她到处跑，她上树掏鸟，下河摸鱼，她跨马杀敌，也可能在后宅里安抚一方，管着家里。
　　有时候我都在想，如果当年沈年没有遇见她，又会是怎样的光景？沈年毕竟是个大老粗，他能遇见你娘那样的姑娘，也是他三生有幸，也是他这辈子修来的福气的，只是可惜，他们享受没有很多年，到最后却因为某些事情而死在了那不该死的冬日里，所以其实偶尔，你娘大概也觉得有些许的愧对。”
　　“她是当今长公主了，却还要因为这些事情去操劳，却还要因为这些事情去难过，去想东想喜欢的事，谁能不难过，只可惜了他们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很多年，而楚将军的夫人到最后也上了战场，再也没有回来了，所以偶尔出境的夫人说起她，自然也觉得有些许的愧对于她，楚家的夫人从来不去在意这世家门房里的所有人，而你娘却愿意带着她到处玩儿，你娘从来不觉得她是一个累赘，也从来不会觉得这些年带她出去玩儿辱没了她公主的身份。”
　　“她总是觉得，一个姑娘家家的到处跑，见识过天下，其实是很好的一件事情，总有一天她也会有自己心爱的男子，也会有想要共度余生的人，如果不在这时候帮她解决好一切后，怕到有一天她还是会为一些莫等的小事而伤心与难过，但你娘很愿意带着她到处跑，其实这也是长公主这些年也养着你的原因吧，长公主从不觉得她带着自己的闺中密友到处跑有什么关系，即使当今陛下总是说她没有大长公主的德行，但是她却从来不觉得，反倒是觉得自己很开心，能遇见你娘，这辈子也是很幸运的一件事，但是可惜我没有见到你爹和你娘最后一面，也没有来得及送他们一程，你爹的尸骨埋在了哪里？”
　　沈听澜想了想，抬起头望向远方，说了一:“在一个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又不知道的地方，如果你想要去见他，今年清明我倒是可以带你去见见，我也已经许多年没见过我爹娘的了，很是想念。”
　　他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的人突然间点了点头，说道:“那也行，我也已经许多年没与你父母相见，这一次倒是可以好好叙叙旧了。”
　　楚南萧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跟人家说话的样子。
　　楚南萧挑了挑眉，他已经知道了面前人的身份。
　　那时候本来想进来的，但是那边的人拦住了他，跟他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所以他也没有进来。
　　现如今倒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此刻他对李元他也十分的尊敬，拱手给他行礼，说道:“李将军多年不见，依然如往常一般让人觉得英姿尽显，我爹已经许多年未与李将军叙旧了，不知何时能有这样的机会。”
　　李元看着他，他看了半天，突然问身边的人:“他是谁，怎么总觉得十分的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沈听澜看了他半晌，说了一句:“是楚将军家的小儿子，这些年他一直在边关待着，最近才被静玄帝召唤回京，说是为了他的婚事，不过到底是否真的为了他的婚事，我就不知道了。”
　　李元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间就笑了，说道:“你和你爹当年一样，你爹也是这样的，年轻的时候大家都是不一样的人，可是到老了却好像变成从前最讨厌的那个人一样了，你爹当年也是翩翩君子少年郎一个，你娘被他迷的神魂颠倒的，恨不得把他绑回去当自己的夫君，那时候你娘是个野丫头，到处跟人家乱跑，看见了你爹，一眼就相中了你爹，你爹根本不想要跟他回去，你娘霸王硬上公道，最后可算是得到了，你爹气的鼻子都歪了，却又不得不娶她，这些年你爹娘还在斗嘴吗？”
　　楚南萧笑了，看着他说道:“是啊，还在斗嘴，跟当初一样，小的时候，我就听我哥说过他们两个人总是无缘无故的拌嘴，那时候我总以为他们感情不好，其实并不是，他们两个人只不过是年轻的时候过来的，那时候我娘是个急脾气的人，却愿意为了我爹收敛性情，而我爹虽然在战场上杀人无数，但是他愿意为了我娘收敛些许杀戮，其实也是很好的一件事情，只是可惜了，这些年生了我之后就没有再有个一儿半女了，我算是家里的都，我算是家里最小的那一个了，我爹也觉得该有个女儿，应该像我娘一样。”
　　听了他说这话，李元看着他说道:“是啊，该有一个像你娘一样的女儿，也该有一个像你爹一样的英姿飒爽，骁勇善良的儿子，其实也挺好，你还有个哥哥吗？你这些年一直在边关待着，从未想过回来？”
　　他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人说他:“回来做什么呢？这皇城是个伤心之地，我娘的朋友在这里没了命，我爹的朋友也埋没在黄土之中了，他们觉得回不回来也是也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就不想着回来了，只不过这一次突然间回来，又不知道要怎么做呢，但是你在这里，我倒是可以给我爹捎一封信，让我爹来见你一趟，剩下的事情就你们自己说好了。”
　　李元看着他那样子，有楚家人一样的脸庞，点了点头，突然间就笑了，心情十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