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兰》银衣香青

16、你不配

　　国庆假期，兰游春回家帮爸妈掰苞谷。
　　像平常一样，他上车就拿出耳机戴上，刚要睡觉，在他对面坐了一个穿着校服，戴着眼镜温文尔雅的高中生，兰游春看着他似乎也想起了自己读高中的日子，于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小心跟对方对视，兰游春将要移开视线，那人先开口了：“你也是要去平宗旅游的吗？”
　　“不是，我回家。”
　　“你家在平宗？”那人十分自来熟，紧接着追问。
　　兰游春点了点头，立刻趴到桌板上埋头睡觉，他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再不睡，一会儿车厢里的小孩哭起来就更睡不着了。
　　傍晚红霞漫天时，兰游春走出了车站。他对面的高中生也跟着下了车，并在他抬眼看向晚霞，身旁的火车呼啸而过，吹起他白色的衣角，拂落他的有线耳机，微微侧目时，拍下了第一张属于他的兰游春的照片。
　　“不是吧宋少，你宁愿回平宗也不陪我们去玩？是不是朋友啊？”江景哀嚎。
　　宋悯庭不为所动，边收拾衣服边说：“那去年我也没陪你们玩，你们不是照样玩得很嗨吗？行了啊，明年，明年一定。”
　　“他妈的林京与一放学就没影了，打电话也不接，他又去哪了，不会只剩我和顾文英两个吧？”
　　“操了！”顾文英拿着手机凑了上来，给江景看，“他说他心情不好，一个人去旅游了，让我们别烦他。”
　　“真没意思，那还玩个屁啊！”江景在宋悯庭床上打滚，片刻后又抓住宋悯庭的手，躺在行李箱里说，“要不你带我俩也去平宗玩吧，你和京与都不在，就我俩也不好玩，你说是吧顾文英？”
　　“对啊宋悯庭，带我们去认识认识你那边的朋友，人多才好玩。”
　　宋悯庭指着江景警告：“不准。兰游春本来就烦我了，你们这俩话唠一去，他更要烦死我了。我要去找他补课，可没时间玩。”
　　江景和顾文英哪是听话的主，狗狗祟祟买了票跟着宋悯庭一起回平宗。他们怕宋悯庭生气，到了平宗后，他们决定先去附近的旅游景点玩玩，等过几天再找宋悯庭玩，然后一起回明江。
　　一到家，兰游春换好衣服就往地里去。把苞谷从地里搬到车上放好，来来回回好多次，一直到月亮挂到正空中，这块地才弄完。
　　兰游春坐在田埂边喝水，等爸妈收尾。这时黑夜中走出来一个人，等人走近了，他才发现是在火车上见到的那个高中生。
　　“我手机没电了，这里的人说话我听不懂，我顺着他们指的路四处乱走，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他说着，还晃了晃手里毫无反应的手机。
　　兰游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先跟我去我家吧，充好电我带你去旅馆住。”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那人局促地笑着，坐到兰游春身边，伸出手说，“我叫林京与，你叫什么？”
　　“兰游春。”兰游春伸手握了上去。
　　爸妈开着车先走，兰游春骑电动车载着林京与回家，趁着夜色，林京与偏着身体，看兰游春骑车时专注的神情。
　　跟屏幕里一样，简直是艺术品。
　　他的妈妈是画家，在妈妈的耳濡目染下，了解了人体的构造，以及长什么样，足够被称为美。
　　所以他第一眼看到兰游春时，就有了要见一见他的冲动。他喜欢追求一切美的东西，无论是山川湖海，还是人，他跋山涉水，都会去见，这是他唯一的追求。
　　跟着兰游春到了家中，他给手机充上电，乖乖坐在桌边，十分端庄。兰游春见他有些拘谨，端来水果和瓜子，坐在他身边，主动问起了话。
　　林京与有问必答，但兰游春似乎不太会聊天，很快他们俩就各自嗑着瓜子，不再说话。
　　兰游春似乎也捕捉到林京与总是落在他脸上的视线，不由地怀疑自己的脸是不是没洗干净，他掏出手机想要照一照，那串熟悉的陌生号码映入眼帘，他知道挂断后会被不停打来，任它响也会一直响，根本不带停，拉黑的话，按照宋悯庭那样风风火火的性格，他肯定立马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所以他接起了电话，那头是宋悯庭有些激动的声音：“兰游春，你猜我在哪？”
　　兰游春说：“在平宗。”
　　“这么准！再具体点！”
　　“我家门口。”兰游春透过半开的大门，看见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宋悯庭。
　　宋悯庭哇了一声，正要再夸兰游春料事如神时，兰游春挂了他的电话，跟林京与说：“走吧，我送你去住旅馆。”
　　林京与不知道那电话是宋悯庭打的，他拔了手机，收好手机线跟在兰游春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宋悯庭面前，宋悯庭错愕地看着林京与，林京与同样有些震惊，但在看到兰游春看见宋悯庭时并不高兴的神色时，他不打算暴露他跟宋悯庭的关系。
　　“你……”
　　兰游春打断宋悯庭的话，说：“我现在有事，没空理你。一会儿再说。”
　　“什么事？”宋悯庭打算一会儿再跟林京与算账，他捏着这几次考试的成绩单，挡在林京与与兰游春之间，说，“你去办吧，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兰游春很累，把人送走，回来他只想睡觉，可不想见宋悯庭。
　　“可是我……”
　　他真的现在就想让兰游春看到他的进步，他想告诉兰游春，这全是他的功劳，他要跟他说谢谢，请他吃饭。
　　“我有朋友在，你能不能稍微听话一点？你先回去明天再说好吗？”
　　“什么？朋友？”宋悯庭的脸色骤变，他看了兰游春一眼，又转头恶狠狠瞪着林京与，“你他妈在做什么？！”
　　林京与也被宋悯庭说变就变的脸色吓到，他往后退了一步，刚要开口解释，兰游春拽了宋悯庭一把，让他面对自己：“你吓到他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讲道理！”
　　“我操你妈！”
　　宋悯庭甩掉兰游春的手，冲上去就把林京与扑倒，发了疯似地下拳，“你装哑巴给谁看呢？我让你说话，你他妈想做什么？！”
　　兰游春一个头两个大，他弯腰抱起宋悯庭，将他箍在怀里不许他动，宋悯庭的成绩单乱七八糟散在地上，无数的脚印不止印在成绩单上，还踩在宋悯庭心上。
　　“别闹了！”兰游春松开手，将宋悯庭推得有些趔趄。
　　宋悯庭靠在行道树上，黑色的眼睛里满是委屈：“你认识他多久，怎么就是朋友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还问我？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做的事，你好意思来问我？”兰游春扶起林京与，把人护在身后说，“你做事从来不问可不可以，能不能，只要你想，你以为你就能做吗？宋悯庭，收收你的大少爷脾气，太恶心我了。”
　　“好。”
　　宋悯庭弯腰捡地上的成绩单，他仰起头，看着在月光下气质绝尘的人，即使到了这样的境地，他只要看向他，心脏错误跳动的频率又开始反复，第一次见面只错了一点，第二次见面又错了一点，第三次第四次……一直累计到现在，该死的心脏在兰游春面前越发窘态百出，全错了，再没有一段能跳对。
　　这让他的主人只能跟它一样出糗，在这样糟糕的局面，也做不出正确的反应，反而愚笨地开口问，“那我可以说爱吗？”
　　他不想当兰游春的朋友了。
　　他想爱他。
　　不要兰游春也说爱，只要给他爱，就好了。
　　兰游春不能理解宋悯庭这来路不明的爱，他在气头上，也无暇多想，只是说：“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