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Chapter10 替我申冤 ...
-
鬼使神差地，白以悬追了出去。
“等等。”他道，“和我说说以前吧。”
那人似是被水泥浇铸过在原地，沉沉地停住了身形。或是过了几秒，又或者是几分钟，有些低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为什么？”
白以悬活动了下肩脊：“这有什么为什么？既然我们曾经是朋友，现在重新认识一下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那人没有动。
有那么一瞬间，白以悬以为他会直接离开，却没想到明儒重新转过身来。
琥珀色的眼眸不带一分情绪：
“我们不是朋友。”
“……”
“那是什么？”白以悬歪了歪头。
明儒抬起头：“白以悬，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攀附在天上的云层跑走了，月光隐隐透过玻璃门在他面上打出一层虚幻的光，那人一直以来都冰冷无一丝破绽的表情忽然裂了条缝，眼尾蔓上一层深重阴翳。
白以悬从来没有在他面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他一时愣在原处没有作答，眼前人却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转身离去了。
许久之后，白以悬对着空荡荡的走廊眨了眨眼。
回到宿舍后，他倒头便睡，没想到这从半夜开始的睡眠却让他久违地做了个好梦。
其实白以悬知道明儒最后那句是在说什么。
现实并不是网络小说，失忆听起来太像一个为甩脱责任而用的蹩脚借口。
他的发言站在任何一个人的立场来看都荒唐至极，但没办法——在确认自己真的在八年前和对方有过一段交集后，他悲哀地发现，精神疾病成为了无法对明儒宣之于口的噩梦。
过往恍若隔世，如今一个赞誉满身光鲜亮丽，一个满身旧疾心存死志，现实已经如此骨感了，还要再来一个“非正常人”的帽子来羞辱一遍他么？
一觉醒来，伊杰竟是已经穿戴整齐了：“兄弟，你昨儿失眠了？”
“没有。”白以悬嗓音低哑，“等我一下。”
他几步到了卫生间，对着镜子胡乱将水拍在面上，却忽然为某种粗糙的触感顿住了动作。
……胡子？
白以悬抬起头，只见镜中那青年神色惺忪，原本光洁的下颔上却是布满了细密青茬。他有些意外，自己向来是体毛少的类型，怎么突然长了胡子？
清理完毕后，二人又埋头到音乐室埋头一上午。
伊杰苦苦试着调子，而白以悬则戴着耳机录音，一忙就是一上午，转眼间便又到了中午吃饭时。
到了餐厅，有人冲他们招手，白以悬也十分给面子地坐了过去。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人便热情道：
“Charon，伊杰，中午好啊，我是李白。”
伊杰差点把刚抻进脖子里的希腊酸奶反刍回来：“……诗仙大人。”
“重名。”李白悠悠搅拌着奶油汤，“我梦想做诗仙很久了。”
白以悬哈哈一笑：“那天看你想和我们聊天来着，没想到你名字这么有意思。”
“是啊……哈哈哈Charon你竟然还记得啊。”
李白有些不好意思，那日白以悬一举踩脸裴宇扬，他正坐在D组最前面。
“其实……害，这事儿吧，我一开始听说你们和那位有点过节，所以有点误会。”
白以悬知道他指的是裴宇扬，顿时有些好奇：“他权利这么大的吗？”
“也不是啦。”李白有些愁眉苦脸，“你知道公宣吗？”
白以悬看了看伊杰，二人俱是一脸茫然。
“那公复总知道吧！”
公复？
“我知道！”伊杰忽然道，他转过头来，对白以悬挤了挤眼睛，“就是那天说的……对家。”
李白：“没错，就是那个公复，公宣是他妈妈，也是Above music实际的最大资方。”
“……”白以悬挑眉，“所以他和这个培育羊有什么关系？”
李白左右看了看，随后神秘地凑了过去，颇为小声道：“公复和裴宇扬是同一家公司的，两个人据说私交甚笃，最开始Am其实并没有临时招人的需求，但是中途肃清了一批出事的，所以……”
白以悬了然地点点头：“临时缺人，我懂，但他为什么对我意见那么大？”
“这就说来话长了。”李白又吃了几口饭，“我们所有学员提交的作品集都是有一个初始评级的，这个评级会影响后续的评分事宜。本来在你来之前他是第一名，你来了后，他就被刷下去了。”
伊杰总结道：“红眼病。”
“原来如此。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这些事情是内部消息吧？”白以悬和他对视，“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白神秘一笑：“这算什么？我还知道别的事，你想不想听？”
见伊杰兴致勃勃，他转了转手中的筷子：“你们抽到了明老师曲子，那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明老师并不是五年前才出道的？”
白以悬这下是真的有点好奇了。
“不是五年前？”他向前倾了倾身子，“难道要更早？”
“细节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据说明老师以前得罪过资本被封杀了，后来才重新出道，当年的消息被抹得几乎一滴不剩。”
伊杰琢磨：“资本？什么资本，坏了，我这个真爱粉竟然没听说过。”
李白摇摇头：“你当然没听说过，明老师当年得罪的可是鸿震集团。”
白以悬瞳孔骤然放大。
那四个字如同一座千钧之碑，重重砸在他心头黄钟之上——鸿震集团？
伊杰挠了挠头：“鸿震？我的妈呀，鸿震是不是那个谁……”
“白鸿清！”李白啧啧道，“没错，就是白鸿清，富豪榜上鼎鼎有名的人物，也不知道明老师怎么会得罪他……”
先前明儒说过的话如洪水般从脑中淌过，白以悬只觉自己大脑嗡嗡作响。
谁得罪了谁？谁被封杀了？
这事是真的假的，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明儒……他知道自己就是白鸿清的儿子吗？
“这是你从哪里知道的？”他没意识到自己竟是皱起了眉。
李白没有发现，大手一挥：“害，我家里有人知道点内部消息啦……你们当个趣儿听听就得了啊，哎？一点半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表，有些抱歉道：“我和队友约了时间，恐怕得先走了，拜拜啊！”
伊杰快乐地挥了挥手：“拜拜啊！”
他站起身来，白以悬慢半拍地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隔着一具皮囊，伊杰难以知道对方躯壳里附着几重惊涛骇浪，只是感叹：
“没想到明老师这么命运多舛，果然名人都是血雨腥风里杀出来的啊。”
“要想成功一定需要经历那么惨烈的失败吗？”白以悬忽然道。
“啊，我觉得或许是需要的吧？”伊杰沉思片刻，“人家都说文章憎命达，说不准唱歌也是这个套路呢。”
白以悬安静一阵，随后竟是哈哈笑了出来：“你说的对。”
腥风血雨的过往，不为人知的隐秘事迹，孤身独行逆风翻盘——
成功人士不会被困在过往与苦难之中，但那些伤口是一生的隐痛。
虽然没人会憎恨那些伤口，毕竟伤口就是勋章，但夜深人静时，谁敢保障他们不会发出“如果当年没有选错方向，绕那么多弯路就好了”的感叹呢？
那一刹那，如同醍醐灌顶，绕在心间的混沌霎时间变得清明。
白以悬知道怎么改编了。
待回到音乐室后，伊杰抓了抓头发：“所以我们现在还是……”
“没头绪就放松放松。”白以悬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从摊在桌上的文件夹中抽出沓纸随意地写写画画，“话说，你和你弟弟是什么情况？有矛盾吗？”
他眼睁睁地看着伊杰变成了只慢慢泄气的皮球。
那本身就微微有些卷的短发被抓得更乱了，伊杰无意识叹了口气，看起来有点烦乱：
“主要是我这个人太心直口快……有点口无遮拦了。”
白以悬神色一动：“哦？”
“我们父母走的早，我和我弟弟相依为命。”伊杰想了半天，慢吞吞道，“我比伊森大四岁，但基本上带他和带了个儿子没区别。”
他停了停，似乎是在思考怎么表述：“我要养活自己，还要供我弟弟读书，所以就有点忽略他的心理……总而言之，我意识到的时候，伊森那副敏感又别扭的性子就已经成型了。”
白以悬点头：“你也不容易。”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只想着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却忽略了他的想法。”伊杰抓了抓头，“上班后，有个学妹和我表白了。我平生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却没想到被我弟弟撞见了。”
“然后我们爆发了点争吵，我说了几句重话，没想到他干脆就走了。”
白以悬微笑道：“你一定也很想改变过去吧。”
伊杰叹了一声：“谁说不是呢？可世界上哪有后悔药，只能慢慢释怀了。”
他本是随口感叹一句，却没想到面前人却异常认真地点了点头：“有。”
“如果人人都能释怀，那么那么多电影和文学作品是哪来的呢？”白以悬意味深长道。
“总要有东西替过往的我们申冤。”
伊杰愣了愣：“也许吧……害，不说闲话了，我们还是想想咋改编吧？”
“不急这一时，我们可以慢慢商量。”白以悬笑眯眯地合上笔帽，将一叠纸拍到他怀中，单手插兜出了房门，“我去趟洗手间。”
……搞什么？
伊杰低下头去，目光却被怀中的物什吸引——那是一页谱面，上面潦草地勾画删减着些什么内容，而标题之上是三个优雅的宋体。
「伯利恒」。
「伯利恒」是首主打抒情回忆的曲子，多用小调，基调悲伤婉转，尾调往往下落。
可手中改过的曲谱却叛逆一般将其越抬越高，而后戛然而止，随后直接插入一长段的密集旋律，自由散漫而不羁，就像是强行闯入顾影自怜众诗人酒席中的蛮不讲理的混子，将通篇抒情与忧伤统统否认，再打上自己的痕迹。
如同那种背负某种使命，穿越到反派悲惨童年的主角。
伊杰不禁怔然。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Chapter10 替我申冤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