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新馆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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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休息日。
威尔走进世纪图书馆，想找一些关于飞机的资料。他刚通过考试获得了飞行执照，正在攒钱看看是买一架全新的，还是买一架二手的自己翻新比较好。
当然他更倾向于前者，如果他有足够的钱的话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虽然他是个还算有钱的工程师，但对于买一架飞机来说还是有些困难。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才二十三岁，虽然目前还只是初级工程师，但因为自己得了穆雷尔男爵的赏识，已经拿着中级工程师的薪水。
再说，三十岁以前他有希望申请到高级工程师的考核资格，成为高级工程师之后他的手头就会更宽裕。四十岁以前他总能给自己买上一架崭新的飞机，再攒下一笔养老金，开着飞机满世界跑。不过他不想等，他想飞机越快到手越好。
无论再怎么说，眼下的威尔只能勤勤恳恳地工作，时不时到图书馆去欣赏一下他未来的飞机们——嗯，毕竟在买之前每一架都有可能。自己的第一架甚至可能是最后一架飞机，自然要在买之前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
世纪图书馆是弗鲁特帝国最大的图书馆，也是世界上最美的图书馆。存放不同书籍的区域都被设计成与书的种类相关的模样。比如他即将要去的机械用书区域，走进去仿佛能听见不同大小的齿轮相互咬合的声音。
但实际上，并没有这样的声音。虽然图书馆是全机械运作，但隔音效果十分出色，转动手柄将上层书架转下来或是转上去时几乎没有金属摩擦的声音。这是怎么做到的？作为一名机械工程师的威尔很想知道。事实上他最开始就希望在这里就职，成为世纪图书馆的机械维护员。然而因为种种原因他去了现在的皮尔斯机械厂。
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几乎是决定性的原因——应聘世纪图书馆的机械维护员，最低要求是高级工程师。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要求。但光是这一点就能把他堵得死死的。
威尔最喜欢的部分是一个叫做“回廊”的场馆。其实“回廊”并不是一个场馆，只是单纯是连接各个场馆的通道，或者，更直接一点，就是走廊。那些走廊的样式十分古朴，墙面本身就是一幅极长的画卷，画着有记录以来的历史事件。
很难找到起点从头到尾将它们读完，因为画家采用了一种独特的方式，让它们看起来像是同一时间同一空间发生的一样。不同的书籍就镶嵌其中，可以席地而坐，阅读相应的图画中展示的事件或涉及的书籍。
图书馆设有很多座位，以及很多意想不到的座位。但若想席地而坐完全没有问题。因为进入图书馆需要脱鞋穿上馆内提供的干净鞋子。鞋子统一用白布制成，有些已经浆洗得发黄。据说图书馆养活了相当数量的洗鞋女工。
不过威尔脚上的这双是新的。事实上，自从新馆长来了之后，图书馆的很多物品都更新了一遍。关于新馆长的传闻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这位两个月前新来的馆长十分年轻，仪表堂堂，似乎三十多岁的样子。
馆长本人似乎是个深居简出的人。但也有人说其实馆长经常在馆内走动，查阅资料，仿佛一名普通的读者，十分平易近人。威尔喝酒的时候听到一个头发深粉的男人说新馆长的眼睛十分迷人，仿佛能将注视着它的生灵溺死其中。
这也太夸张了。威尔想。他一边准备拿下一本《飞机零件注解》边想。不过传言这么多，他其实也很好奇，心里总想着能不能“偶遇”一下这位新馆长。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毫无征兆地，他感到一阵眩晕，鼻尖嗅到一丝橙花的清香。
“先生，您怎么了？”耳边响起压低的温柔男性嗓音，威尔定了定神，映入眼帘的是一汪深绿的潭水。他盯着那潭水，只觉得自己无法从中抽出身，像是被绑住四肢扔进水里，呼吸道被水堵塞，甚至没有挣扎的意识。
“先生？您还好吗？”
眼前的潭水闪了闪，威尔顿时感到那种窒息感消失了。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男人剃着暗金色的平头，按理来说这种谁剃谁丑的发型，明明会让人看着怪怪的，但或许是因为这位馆长的模样太过英俊，配着这样的发型，看上去反而十分清爽；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左耳别着一支似乎是用芦花编制的麦穗。最独特的是他墨绿的眼睛，幽深平静，仿佛无底的深潭。
男人穿着学者常穿的宽松的白色长袍，一脸关心地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处在什么境地的威尔瞬间就站直连声道歉。男人温柔地笑了笑，让他不用介意，还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药品。
“呃，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突然一阵眩晕，也许是低血糖吧。”威尔不甚自信地扯着谎。不过他也没有完全撒谎，毕竟他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自己刚吃过午饭，绝对不可能低血糖。
“我想你需要休息一下，然后吃点东西。”男人说。
“啊？啊，不用……”
“没关系，反正是在图书馆里。”男人笑笑，带着威尔上楼，威尔边走边说：“呃，谢谢您，但其实不用这样，我借完书就会去吃饭了。”
“不用在意，我希望你借的书是你真正想借的，而不是匆匆忙忙随便拿的一本。”
威尔实在想不到推辞，但看对方带着他在图书馆穿行，他猜测对方应该是个热心的图书管理员。
到了门前，威尔瞪大了眼睛，看着门口写的“馆长办公室”。
“你，你，你——你是馆长！？”
“嗯……嗯？啊~抱歉，现在自我介绍也不晚嘛：的确如你所说，我是新来的馆长科林西弗。”
此时的威尔无比后悔说自己是低血糖。先不说以这种形式撞见了新馆长，他觉得馆长一定是把他想成是那种有上顿没下顿的穷人。但是他不是这样的人，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要买飞机，他的生活相对于一般人来说可以说是十分富足。
受了不该受的帮助让他觉得有些窘迫。
不过也能怪对方，毕竟为了省钱，他身上的这件白衬衫已经穿了五年了，皱巴巴的，洗得又硬又黄。他的朋友常说，他这样一点儿也不像个快要考中级工程师的人。
再看看馆长，穿着洁白柔软的长袍，举止优雅温和。虽然自己出门前特地洗了个澡，但对方看上去跟自己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馆长办公室是个很简洁的地方，或者说过于简洁了。只有几个装满了书和文件的大柜子和一张办公桌。桌子上没什么东西，各种文件书籍整齐地堆在左上角。馆长从一个小柜子里拿出一盒点心和一个茶杯，摆到桌子上，又从柜子上把茶壶和另一个茶杯放到桌上。
“请用，不必客气。”
威尔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家庭教师，是他的一个大他16岁的远房表姐，她父亲是入赘的，所以她还是姓罗切斯特。她是一个研究前文明的学者，具体是研究什么的就不知道了。小时候她也常常跟他一起吃点心。只不过那时候，威尔喝的不是茶，是牛奶。
馆长解释道：“两个人喝茶总比我看着你喝好，不是吗？”
那是当然。但是威尔其实根本不想吃东西，更何况还是吃陌生人的东西。馆长也没有逼迫他，只是端起茶，十分优雅地喝了一口：“有点凉，抱歉，应该重新泡一壶的。”
“没，没关系，我这种粗人不计较那么多的。”威尔第一次见到连喝杯茶都能那么优雅的人，呆呆地望着馆长的手在桌面上移动，然后那双似乎经过细心雕琢的手停了下来，威尔这才回过神来：馆长在疑惑地看着他。
他这才挤出一个笑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红茶喝起来有淡淡的麦芽香气，口感顺滑，味道香醇，一定是高档品。
喝了点茶，威尔冷静了一点，开始分析自己目前的形势：当下的学者有特别穷的也有很富有的。特别穷的那些，也不过是因为觉得精神生活比物质生活更加重要，所以生活起居都按最低限度，而并非是没钱。
其实能成为学者的人大多都有皇室或者教会的支持，更何况眼前这位是世纪图书馆的馆长。
世纪图书馆是目前已知的唯一完全安全的前文明遗迹，研究价值可想而知。为了这座图书馆，世界上曾经掀起腥风血雨，最后，也是目前，归属于弗鲁特帝国。各国对于前文明的遗迹都十分在意，如果不是跟皇室有关系，这么年轻就当上世纪图书馆的馆长……那就更可怕了。
没准他就是皇室的人……威尔想着，更紧张了，小心地打量起对方来。科林西弗看上去三十刚出头的样子，仪表堂堂，看上去颇为沉稳，现在正拿起一块点心，看上去十分不情愿地吃下去。他的那对墨绿色的眼睛仿佛无底的深潭，无波无澜。
威尔此时心中百感交集。他预想过自己会如何“偶遇”这位新馆长，但可做梦都没想到是现在这样。不过他起码确认了一点，那就是新馆长真的如传闻所说，年轻英俊又眼神深邃。
不过他还是疑惑于馆长吃点心时凝重的表情。不应该啊。点心盒子他认得，点心也认得，毫无疑问是著名的糕点店“香草天才”的新品“月季”。
虽然叫月季，但是其实是加了少许食用月季花瓣，做成月季形状的草莓糕点。大小是刚好一口吃进嘴里的，做得十分精致。上流社会的人很喜欢用这些精致又美味的糕点送礼。
难道坏了？威尔伸手拿了一块塞进嘴里，柔软香甜的糕点外壳散发着花香，轻轻一咬，里面夹着月季花瓣的草莓果酱流心浸润糕点，遍布口腔，仿佛吃了满满一嘴有着淡淡花香的草莓。这和那些用染色芸豆沙做的难吃的东西可完全不一样。
馆长很满意地看着对方终于放下戒备，吃了一个糕点。然而这一边，威尔却在疑惑，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馆长像是捏着鼻子才能吃下去？他很疑惑，于是就这么问了。
“馆长大人。”威尔突然出声，把对方吓了一跳。不知为什么对方看起来相当尴尬，而且脸上还有一丝可疑的红晕。
“你不用这么拘谨。‘馆长’只是一个职位。这里的员工，我也让他们见到我不必打招呼。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科林西弗’，或者，大家都叫我科林，但你如果觉得刚认识的人这么叫太亲密了，你也可以称呼我的姓‘贝克特’……我是说，最好别称呼馆长，更别叫什么‘馆长大人’。我不太习惯。”
“好的，贝克特先生。”这很奇怪。根据威尔那不多也不少的见识来看，这些大人物就喜欢别人对他们恭恭敬敬，并且对与略高于自己职位的称呼沾沾自喜。而眼下这位馆长的表情更像是害羞。因为被叫“馆长大人”而害羞？真奇怪。
“你呢？我如何称呼你？”
“我姓罗切斯特。”威尔并不想留下自己的名字。
“罗切斯特……南大陆的罗切斯特？”
“您知道啊。”威尔有点惊讶。
“阿克霍的罗切斯特家族在前文明研究领域里可是十分著名的。你们家可出过不少优秀的学者。”
威尔觉得有点奇怪，他一直以为他们家是机械世家。不过他们家这么大，出几个学者也很正常。总不能这么大的一个家族，子孙全都去做机械师吧——他那个远房表姐伽第雅就是个学者啊。不过“不少”这个词还是让他有点在意。
前文明——是前代文明的简称。关于这个威尔了解得很少，仅仅知道前代文明的发达程度远超现在。
现在的许多科技成果都是依靠前文明的研究学者们从过去的文献——前文明的文献中解读出来的。比如蒸汽机，内燃机，火力发电，电灯，冰箱……不过，据威尔所知，前文明留下的纸质文献很少。
还有什么来源他就不知道了。也许“少”只是相对于前文明的发达程度吧。
“不过你们家的人可谓深居简出。这么久了，你是我在现实中在北大陆碰到的第一位罗切斯特。”馆长话锋一转，幽深的眼睛盯着威尔。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新馆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