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绮谈-寒秋水篇》虞白染墨

20、跳舞的人影（十三）

　　树林里一片狼藉，树干折断或像是被利爪抓裂，地上的山草连根拔起，粉黄色的草根向上泛起。
　　这些就像是大型野兽生死搏斗留下的印记。
　　寒秋水靠坐在桃树下喘着气，样子看起来很是狼狈。身上的蓝色的汉服上沾染了暗红色的血迹，所幸脸色略显苍白，看起来并不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九蛊鬼石千此时不见踪影，躲在两边的树阴下的黑影里，也不知到底身在何处。
　　寒秋水戒备的看着四周，左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三颗黑金念珠用以攻击。
　　只有风的声音，似乎一切平静。但是在这样的林子里，这样安静似乎是不祥的征兆。
　　年轻的术师做出结界，脸上却没有丝毫放松的神色，身上的符咒在刚才的术斗时已经用完而他又受了不轻的伤。此时，九蛊鬼石千也不知道躲在哪片阴影里，贸然行动怕是会受到攻击。
　　互相试探、等待机会，少年屏气凝神，左肋处的伤口蜿蜒的流下血痕。
　　“你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对吧？”黑影凝结成人形，石千的表情和之前一样淡漠，看着结界中的少年，心中愀然感慨。
　　少年不理会石千，半跪在结界中口里念念有词，石千忽然醒悟过来他在做什么，不禁退了一步叫道：“天罡咒！寒秋水你疯了吗？！”天罡咒损耗施术者精气，身上负伤的少年在此时施天罡咒无异于自杀，看来少年意在同归于尽。
　　天际乌云涌动，此时少年的面上已失了几分血色，表情如常。
　　石千抬头看天，却发现这并非天罡咒而是天雷咒，少年在离他如此之近的地方请下天雷却也不怕自己被误伤吗？
　　天雷劈下时十分凶猛霸道，石千虽极力避开却仍是躲之不及，触到天雷的地方消散成烟雾难以凝聚。
　　显然少年更是难以躲开，左半边的衣服已经成了焦灰，皮肤上也是烫伤焦黑一片。左肋处的撕裂伤口，此时显得更加狰狞的蜿蜒在少年消瘦的腰际，石千捂着受伤的手臂皱起了眉，少年却依旧以那个姿势半跪在那里，口中咒术没有结束，显然是在继续施咒。
　　此时阳光已经被乌云笼罩，整个树林都笼罩在黑暗中，云际翻滚着青雷像是青色的巨型蟠龙在云层里穿梭。
　　就在石千做好准备接下第二次天雷咒时，口中念咒的少年身形一顿忽然倒下，连他周身的结界也一点点崩溃瓦解。天上的青雷早已散去，太阳的光又照射下来，少年的身下一片血红色。
　　看着少年的侧脸，苍白消瘦而稚嫩，石千表情微动，竟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石千走过去，左臂几乎被天雷全部劈散，伸出没有受太重伤的右手托起寒秋水，却忽觉身后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灵压，下意识转身却空无一物，再低头却发现少年不见踪影。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这么恋旧主啊，石千。好久不见。”男人磁性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石千抬起头看向古树，只看了一眼就立刻认出来人，沉下脸开口道：“原来是韩天师，真是冤家路窄。”
　　一头及腰长发以及戴着金丝眼镜却仍能看出过于精细的五官，带着似笑不笑的表情，肩头趴着一只脸长得很搞笑的肥猫，不是韩子箫又是谁？韩子箫横抱着寒秋水，却看不出一点吃力的表情，好像寒秋水其实是个没有重量的人偶一样。
　　原本寒秋水倒下后石千放松下来，寒秋水虽然对付蛊毒鬼的力量弱的就像是最蹩脚的道士，但是经验和天算却是极强的补助。与寒秋水一役让石千几乎魂飞魄散，天雷的威力确实不可小窥，现在韩子箫不知为何赶来，他恐怕是没有胜算的。
　　只是……石千盯着昏迷中的寒秋水，看眼神似乎是不想放弃。
　　“嗯？难道你想将他带走？这恐怕不是你现任主人的命令吧？”韩子箫看着石千笑着挑起眉，虽然很早的时候他就察觉到石千对寒秋水有着莫名的执念和霸占欲，却想不到事过千年，他换了主人还是这个样子。
　　只是石千并不准备回答他，只是平静的问：“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韩子箫把寒秋水放在树干上，让肥猫咪柚柚好好的看着寒秋水后，才从容的跃下树活动着手脚回答道：“你也知道这小子的天算，他有什么算不到的？他昨天就通知我过来了，‘落雷即是目的地’，他是这样说的。不过刚才的天雷就短暂的一次，差点走错方向才来晚了。”
　　天雷咒原来是被寒秋水用来当指路的标记了吗？难怪这天雷落的这么近。
　　“那么现在呢？是要在和我打一会儿然后再被封印起来呢，还是一瞬间被我封印起来？”韩子箫笑眯眯的问道，语调异常轻松，好像在说今晚要吃什么一样。趴在寒秋水身边的肥猫柚柚舔了舔爪子问道：“我能吃掉他吗？他看起来比那些恶灵、冤鬼好吃很多啊。”
　　石千脸颊抽动了一下，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为什么银狼会长成这个样子……看起来好蠢。”
　　柚柚听了一怒，眯起灰红色的眼睛说道：“我真的吃了你哦……”
　　被柚柚生气的灵波感染到，昏迷中的寒秋水咳了几下，嘴角有殷红色的浓稠液体流下来，韩子箫敛起笑容，看着寒秋水道：“看来没时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