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环gl》白皂角角

5、回忆

　　纪家，何秀丽正手忙脚乱地切着菜，一会儿又掀开锅盖查看食物的情况时不时还往里面丢着食材。

　　忽然听见了钥匙孔发出了声响，手上动作一顿急急忙忙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冲出厨房拉开了门。

　　门外的纪晗看着赫然出现在眼前的何秀丽顿时就愣住了，还不等她开口身体就突然地被紧紧拥抱住。她克制不住地全身都僵了硬，好一会儿才迟疑着抬起了手抚上了何秀丽驹偻的背轻轻拍了拍。

　　“乖乖，我的女儿，快让妈妈好好地看看。”何秀丽带着哭腔嗓音沙哑松开了纪晗，随手抹了两把眼泪对着她上下打量。

　　“秀丽，先进屋吧。”纪松源拍了拍纪晗的肩头，看着此场景不甚欣慰地开口。

　　这几年一直都只有他两老住在这偌大的屋子，虽然日子过得还可以可是时间久了也难免会生出寂寞，如今可好女儿愿意回来了总算是有点家的味道了。

　　进屋后，何秀丽忍不住想关心纪晗询问着她的近况又担心她饿狠了，所以一步三回头地叮嘱纪晗先坐着等一会儿，晚饭很快就煮好又急匆匆地进了厨房。

　　待何秀丽走后，纪晗微不可查低松了一口气。她在纪松源的身旁坐了下来，现在自己感受着的一切是显得如此的不真实，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同样的环境下，时光倒叙数年前，何秀丽的辱骂声仿佛还犹在耳边。

　　“纪晗你怎么可以做这种违背天良的事情？”何秀丽不敢置信地摇头，眼里有泪花。

　　纪晗何曾忤逆过他们的意思，从小到大向来就是他们说一不二的。

　　接受不了也不能接受。

　　气急之下更是口不择言：“要不是被我撞见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打算和她远走高飞？你喜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喜欢一个女子是不是她教唆的你？你马上和她分手，我不同意！”

　　当时的纪晗把无助零碎的目光投向了何秀丽身旁的纪松源，她期望着纪松源说些什么，她期望着至少她的父亲会站在她的立场帮她说几句话。

　　可他没有，他始终沉默不语，深锁着眉头抿着唇无动于衷。

　　纪晗嘲讽地笑出了声，她把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硬生生地给逼了回去红着眼圈绝望地反驳：“你们所认为的为我好其实只是并不能接受不符合你们理想中的我不是吗？我想要你们尊重我！而不是控制我！爸，妈，我是不会和她分手的。你们以爱我的名义把你们的想法加套在我的身上，迫使我唯唯诺诺地过一生。”

　　眼眶再也装不住那愈积愈多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一路流到了她圆润的下巴流进了心里一点一点地浇灭了她所有希盼。

　　她哽着嗓音轻喘着气，字字泣血：“可我也有梦想，我也有我想爱的人，我不想只是当你们完美的女儿，我不能，我也做不到！你们甚至都没有想过去理解我，那好。算我对不起你们让你们失望了，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那一天纪晗离开了这个对她来说是避风港也是牢笼的地方，再也没有回头。

　　也许书上说的是对的，一个只把自己的格局限定在一个区域的人，你怎么能渴望他能明白一个他伸手碰不到的东西？一个他遥望不到的远方？

　　可悲的是上天从来不吝于雪上加霜，也从来未曾对深陷苦难的人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怜悯。

　　当纪晗伤心欲绝地找到礼瑜然时，等待她的却是礼瑜然亲口说出的离别。

　　那一年，纪晗的世界观破碎了，她用了很长的时间一片一片地拾起了自己撒了一地的真心与骄傲，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即使是到现在她的伤口也从未完全的愈合过。就像是一个怎么样都闭不完全的窗户，一直会有冷风揪着缝隙吹进来。

　　她破碎的心亦如此，就算她怎么努力，想尽了办法都找不回吻合那裂口的碎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血流满地。

　　这么多年过去了，独自走过狂风暴雨的她早已经对伤痛感到了麻木。扪心自问，她是真的累了，不想再去做无谓的抵抗，就连生气和计较的力气都没有了。

　　有些记忆注定无法抹去，有些人注定无法被替代。

　　所以她妥协了。

　　“乖乖，老源，吃饭啦，快来。”何秀丽一手端着一样菜开口招呼他们。

　　纪晗从悲伤的回忆中回过神，赶紧站了起来走向了何秀丽接过她手里的碗碟：“妈我来吧。”

　　然而她没有察觉到的是，背后始终有一道视线直直地注视着她。那一个眼神始终有淡淡的悲哀蕴藏其中，而那人也不知道在心底叹了多少口气。

　　刚才纪晗因为深陷在了自己的思绪中而忘了掩盖住的沉重悲痛的神色没有逃过纪松源的眼睛。

　　也许当年他真的做错了，不应该掺和她们之间的感情，不应该私底下逼着礼瑜然让她离开纪晗。

　　可再怎么样，木已成舟。

　　他也没有倒退时间的能力，摇摇头收回了思绪从沙发上起了身走向餐桌。

　　多想无益还不如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三人晚餐。

　　纪家一直以来都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虽然气氛尴尬又僵硬，但好歹三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过往，安安逸逸地吃完了晚饭。

　　饭后，纪晗在厨房里帮着何秀丽清洗碗碟，两人一左一右沉默地站着。

　　何秀丽最先受不住这个氛围，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乖乖，工作怎么样？同事之间相处还好吧？你看你都瘦了，再忙啊，都要好好吃饭。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仗着自己年轻不好好照顾身体，到时候老了就要后悔。”

　　纪晗默默地听着何秀丽的唠叨，鼻子忍不住酸了酸：“妈，我一切都好。”

　　何秀丽侧过头看了一眼纪晗的侧脸，又继续叨叨着：“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奔波又没人照顾，这么折磨自己做甚？乖乖，你的房间妈妈一直都有在收拾，不如……”

　　“妈！”纪晗打断了她，不想再听下去。

　　深吸一口气，才又开口道：“我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我自己。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习惯了。”

　　她怎么可能听不出何秀丽委婉的表达，想让她搬回家住。她不是僧人，虽然伤口已结痂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会忘了痛。

　　现在她可以和他们相安无事地站在这里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所以她没有犹豫地回绝了何秀丽。

　　没想到自己女儿的态度是如此强硬，何秀丽将说未说的话堵在了嗓子眼，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默默地闭上了嘴，厨房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纪松源在客厅看着电视，却是将音量调得很小一字不漏地把她们母女的对话都听了个遍。他抿着唇，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越发的难过，他活该，纪晗是他们逼走的。

　　纪松源闭上了眼，搁在腿上的手紧了又紧。

　　半晌后，纪晗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站定于纪松源身旁淡淡道：“爸，我们书房谈吧。”

　　“好。”应了一声纪松源随即站起了身领着纪晗进了书房。

　　书房里，纪晗把自己被委托的科研项目告知了纪松源，问了很多他对于设计上的观点意见和可能会面对的难题跟解决方案。

　　他们谈了很久，中间何秀丽敲门送了茶果进来复又关门出去。

　　时间滴答滴答地走着，纪晗见时候已不早便起身告了辞。

　　纪松源本能地想挽留才又反应过来纪晗刚刚的态度，终究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只是斟酌着用词告诉纪晗有时间的话可以回来吃饭，陪他们二老聊聊天。

　　终于回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小窝，纪晗洗了澡后舒服地窝在被窝里用平板记录总结着刚才和纪松源的讨论结果。

　　大功告成后，她将平板丢到了一旁的床头桌，拿起手机发了一个短信给克里斯：“克里斯先生，谢谢你的信任，我会尽我所能好好发挥，项目我拿下了。”

　　短信发送，纪晗呼了口气浅浅地拉伸酸疼的脖颈伸了个懒腰，累极了似的沾了枕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纪晗就出了门。

　　既然已经答应了拿下项目，她就要全力以赴地做好。她的性格向来如此，只做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有着绝对的实力和处事严肃认真的态度让她在研究所里职位攀升的比别人都快，也很是被公司重用。

　　公司附近的咖啡厅里。

　　“你好，请给我一杯……”

　　“无糖冰美式？”店员早已记住了纪晗，她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而且次次都点一样的东西。

　　不知是真是假，据说那一些去餐馆次次都点一样的食物、喜欢重复循环一首歌、遇上喜欢的电影会一遍又一遍重温的都是很专一的人。

　　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纪晗不由得轻轻莞尔才点了点头道：“嗯，谢谢。”

　　她寻了一个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拿出了平板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很快，平板就写满了各种物理工程算式。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克里斯的回讯：“那真的是太好了小晗！待会儿中午麻烦你回研究所一趟，有个会议你需要参与一会儿见。”

　　会议吗？已经是意料之中，所以纪晗并没有很惊讶只是客气地回复了克里斯复又埋头工作了起来。

　　在纪晗不会注意到的角落边，礼瑜然带着帽子正痴痴地盯着纪晗，此刻根本没有言语足以形容她激动的心情。

　　眼神根本挪不开连眨也不舍不得眨一下。

　　纪晗蹙眉思考时的模样、她解出算式时满足松口气的模样、低头喝咖啡时的模样全都是如此的生动。

　　礼瑜然看着看着忍不住鼻子发酸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人在外边也不好太失态，所以她将脸埋进了手心里无声地流着泪又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她真的好害怕啊，她后怕着纪晗要是不出现的话，天大地大她到底要去哪里寻她？

　　古往今来，人都是很复杂的动物。她本可以适应黑暗的，可是在看见光明后黑暗就变得可怕了起来。她以为她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机会再次见到纪晗，那一次的分别即是永别。

　　不知是命运抓弄还是老天开眼让她再一次的遇到了纪晗，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她既心酸又庆幸地想着。

　　其实她又怎会不清楚自己当年违心冰冷说出口的分手对当时的纪晗来说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纪晗走后，她几乎晚晚失眠，茶不思饭不想，她狠她自己也懊悔着。她觉得她的眼泪都要流干了，人难受到一个境界时原来是最安静的。

　　后来是宋合看不下去，集资开了她们现在所经营的酒吧，给了她一把昂贵的吉他、观众和舞台，让她夜夜笙歌发泄她的痛苦。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礼瑜然就有着一个歌手梦，还记得当时学的第一个乐器是个二手的键盘钢琴，当时她可是存了很久的钱才好不容易买下的。

　　再后来，她因为成绩优异获得了可以领取全奖学金出国留学的机会，爸爸妈妈都为她高心。

　　宋合知情后，不管那时是半夜直接拦德士去了礼瑜然家。

　　那晚，她们两人聊了很久很久，直到天空开始泛起白肚皮。宋合坦白了她不舍礼瑜然出国的心情也告诉了礼瑜然她想经营一间属于她们的小店。

　　什么都好，宋合自己负责管理和盈利，礼瑜然只负责开开心心的当个小歌手，万一哪天被哪个歌探发掘了呢？
　　 月亮高高悬起，两名少女躲在被窝下台灯昏昏暗暗，宋合看着礼瑜然由衷地说道：“然然，你唱歌这么好听，这么有才华天赋我相信有一天你一定会成功的。留下吧，我知道你也舍不得我和叔叔阿姨，跟随你内心的想法。虽然我有私心可是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宋合说得并不无道理，礼瑜然静默了片刻，后心意已决般笑着伸手捏了宋合的脸颊。

　　眉眼弯弯地道：“好哇！到时候我要是成名了，你可就赚大发了宋合。你竟然与一代歌星是好朋友还同床共枕过。”

　　“同床共枕吗？”宋合呆呆地看着礼瑜然在心底默默地重复这句话。

　　她喜欢礼瑜然，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了。

　　礼瑜然答应了她留下来时宋合控制不住地感动得哭了出来，后来还被礼瑜然揪着这件事嘲笑了好久。

　　可今朝不同往昔，从前无话不谈形影不离的一对影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在感情里，失望是长时间积攒的，曾经很在乎的两个人最终会分道扬镳，追根究底，是以前每次吵架冷战再和好的时候，心结和怨气都不曾说开，长此以往，便越滚越多。

　　就算和好了，也只是相安无事一段时间，而后不久，又会因为同样的问题再吵架、再冷战，周而复始。

　　她和纪晗的爱情是如此，和宋合的友情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