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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part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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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如我料想,又一次失眠了。
好不容易在凌晨过后眯着了,却也是睡的不安稳,那个许久不曾做的噩梦再一次进入了我梦乡。
梦里有父亲一夜之间苍老的身影和他满头的白发;有母亲默默拭泪的侧身;可真正纠缠着我的是那条半人高的大狼狗,它一直在身后紧追着我不放。我拼命的跑,使劲的喊,空旷的马路上没有一个人应我,我再往前跑就发现没路了,狼狗一步步逼近,心里就这样漫过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和以前每次的梦一样,到这里,就被自己的哭喊声惊醒。
从小,我最害怕的动物就是狗。从前,居住在郊区的富人区,一家一栋的洋房别墅,几乎每户的女主人都会养宠物,最多的就是狗,八哥犬、卷毛犬、古代牧羊犬……那时候,母亲也曾想过要养一只,但在我的严重抗议后还是放弃了。
可是,家里没有,不代表外面没有。每天上学放学,只要在路上看到狗,我就会吓得跑,可是,我越是跑,它就越是对着我叫,直到我停下来被吓哭。
后来,有了汪洋,他每天和我一起上学放学,每次他都凶神恶煞的帮我挡着那些看着我就叫的狗。他还教我,傻瓜小晨,狗瞪你的时候,你也瞪回去,那样它就会怕你了,就不会叫了。
其实,汪洋并没有大我多少,几个月而已,可他总是习惯喊我小晨,我也从不跟他较劲,那时候多好,他总是宠着我,护着我。
可是,如今,深夜的那个噩梦里,再没有他。我知道,我终究不是公主,没有王子,没有骑士,再没有人,来救我,保护我。
凌晨五点,望着窗外依旧漆黑的夜空,我只好披上睡衣,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我知道,经历了这样惊心动魄的噩梦之后,已再无睡意。索性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旧相册,钻进被窝靠着床头翻看起来。
有多久没看这本相册了?大概两年了吧。自从和汪洋分手以后,这本记载着我们成长路程、收录我们曾经经历的所有美好的相册便被我锁在了抽屉的最底层。
我以为,两年了,我早忘了,那些喜的、乐的、伤的、悲的…………
可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从未忘记。
在酒会上,看见汪洋的第一眼,胸口便有个口子啪啦啦的裂开来,我知道,那是爱情曾在我心底留下的伤口,原来,两年过去,它依旧没有痊愈。
相册一页页翻开,双眼渐渐模糊。曾经的一切,就这样扑面而来。
十三岁,十五岁,十六岁……那些飞扬跋扈的青春岁月里,那段青梅竹马、肆无忌惮的日子里,汪洋一直在我的身边。我们一起念初中、高中、大学,一起作为交换生去国外,一起毕业……
我们曾经都肯定并坚信幸福将这样持续一辈子,直至我们都老去。却不曾想,灾难就这样毫无预兆的降临,噩梦就这样开始。
二十二岁那年,大学刚毕业,家遭巨变。
父亲经营十几年的公司一夜之间破产,为了还债,几乎倾家荡产。别墅被抵押,全家被迫搬到市区的廉租房。一室一厅的狭窄旧楼里,父亲一夜之间苍老甚多,母亲向来过惯了富太太的优越生活,此刻除了哭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而我,从前的富家千金,转眼间沦为贫民窟里的穷家女。
其实这些,对我来说,并不算太糟糕。我大学已经毕业,而从小我并不是事事养尊处优的“败家女”,我想我可以凭自己的能力来工作,养活自己,养活父母。
那个时候,对我来说,最糟糕的是,父亲竟然告诉我,一直暗地里跟他较劲、害他公司破产的人就是汪洋的父亲。
居然是汪洋的父亲,那么,我和汪洋便成了仇人了么?
我不敢、不愿相信却不得不信,我甚至努力劝慰父亲,“爸,生意场上向来都是这样,尔虞我诈怎么可能少的了,汪伯伯他不过也是为了自己的事业。”可父亲不这么认为,他说如果汪洋的父亲肯松一点手,哪怕一点点,我们沈家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彼时,父亲俨然已经将汪家视为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从没有一刻,我的心是如此这般的痛。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和汪洋,就要这样硬生生的被隔开。
可是没有,三天后,汪洋便来找我了。陌生的小区门口,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瘦了,憔悴了。我原本以为伤心的人只有我。
汪洋走过来,紧紧的拥我入怀,在我耳边一遍遍用沙哑的声音说着“小晨,对不起”。他说他早就想来找我,但是被父母关在家里不让出来,今天也是偷偷跑出来的。我知道,不怪他,可是忍不住握着拳头在他胸口乱打,我有太多太多的委屈需要发泄,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父亲,如果……哪里有如果。
汪洋抱着我任我打他骂他,其实,他不知道,二十二年来,从没有一刻,我是如此的幸福。因为他还在,因为他没有放弃我们的爱。
我和汪洋开始偷偷继续来往,我们小心翼翼的瞒着双方父母。他说,要和我做一对当代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可是,我们继续保持恋爱的事情很快败露。我其实很明白汪洋的父母,莫说从前两家在事业上一直明争暗斗,单看眼前,以我们沈家如今的家世,汪洋的父母也绝对不会同意我们继续交往。门当户对是永久不变的真理。
可是,我们有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放就放,汪洋放不下,我一样放不下。后来,汪洋为了表示要坚定的跟我在一起,和家里闹翻了。他搬离了别墅,在外面租了房子。
那个时候,我们正值毕业找工作,这样的处境显然很艰难,我们每天跑人才市场,不停的找工作,却总是失望而归,后来我才知道,在汪洋父母的干预下,根本没有一家像样的公司愿意招我们。
两个月过去,为了生存,我们只能在一家酒楼找到端盘子的工作。可是,那个时候,再苦再累我都没有抱怨过一句,也许,那段日子还算得上比较美好的回忆,因为我们真正的一起经历了同甘共苦的生活。
可是,好景不长,父亲知道了我依然和汪洋在一起的事情。
父亲的反应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他被气的心脏病复发,住进了医院。父亲这个时候生病对于本来就穷途末路的我们来说正可谓雪上加霜。可这不是最让我难过的,最让我伤心的是父亲不愿意见我,他骂我是不孝女,是白眼狼。本来还打算找时机跟父母摊牌,告诉父母我和汪洋的事情,如今看来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但我没有放弃。我想,只要我们坚持,办法总是有的。但我哪里想得到,变故生的这样快。
我记得,那天晚上,在医院寂静的回廊里,汪洋疲惫的坐在长凳上,他眯着眼,双眉紧锁,仿佛有说不出的忧愁。我知道,上了一天班,他很累,尽管这个时候我也需要人安慰,但我没有拿父亲的事情抱怨一句。
可是,他却先开口了,他只说了一句:沈晨,我累了,真的累了。
他没有说放弃,没有说分手,却说累了。
累,真可笑,坚持不下去就是坚持不下去,不就是怀念大少爷有人伺候的日子了么?何必找借口?走到今天,谁不累?
那个晚上,汪洋就那样一步一步远离了我的视线。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我们真的会走到无路可走的一天。呵,当初啊,谁会想的到呢。他曾给了我一个美丽的梦,然后又亲手毁掉了它。
那天以后,我开始失去汪洋的消息。打电话关机,一起打工的酒楼他再也没去过,他住过的房子也早已人去楼空。直到有一天在他父亲的公司门口看到从小车里出来的他,我才敢肯定,汪洋向父母投降了,他回家了。
他,终是背叛了我们的爱情。
可是,那个时候,天真的我以为,不管怎样,至少他还没有跟我说分手,也许,这只是他的权宜之计。
我决定去找汪洋。却不曾想,我还没来得及去找他,便有人找上门了。
是汪洋的母亲,曾经我换做肖阿姨的女人。那个时候,父亲的公司还在,我们小孩子不懂得大人之间的战场,汪洋经常带我去他家玩;那个时候,他的母亲,虽然待我比不上亲闺女,却也每次都是笑眯眯的拉着我的手亲切的叫我“小晨”,可如今……
肖云给我打电话,约在从前我和汪洋经常去的咖啡店。她依旧如从前般高贵、美丽,面容却是我陌生的疏离、冷淡。这社会,果真这么现实么?
她开口,直奔主题,简洁而明了。
“沈晨,汪洋已经回家了,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缠着他,你长的这么漂亮,以后找份好工作,再找个好男朋友,生活也会不错。汪洋和你不一样,他肩上的担子很重,他的身边需要什么样的人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们就到此为止吧!”
字字如锤,句句敲在我早已不堪重负的心上。这还不算。她的话刚说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便远远的喊出声:“云姨。”
“怡心,你来了?最近跟汪洋一起工作,还习惯吗?走,陪阿姨逛街去。”她满脸堆笑的起身。
怡心,跟汪洋一起工作,陪阿姨逛街……呵,这个就是适合待在汪洋身边的人么?都是说给我听的吧!何必呢,不过是要我离开汪洋,其实大可不必这么费心的。
肖云起身准备离开,我没有回头去看那个叫做怡心的女孩。却还是忍不住开口,
“我会记住您说的话,但我想见他一面。”
“好,我会转告他的。怡心,我们走。”
我记得,那是个天气晴朗的温暖冬日,可从咖啡馆出来,我却觉得刺骨的冷。真是够讽刺的,汪洋,你不是说过要和我做当代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么?我终于想起,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并没有美好的结局。
最后一次见汪洋是在他父亲的公司,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愿意去回忆那个场景。
那是跟他母亲见面过后的第三天,汪洋给我打电话,问我找他有什么事,他说可以直接去公司找他。其实有什么事呢,不过是想去找他亲口确认一下。
汪洋坐在豪华的办公室里聚精会神的处理文件,经管专业的高材生,本就该如此吧。抬头看到我那一刻,他有瞬间的微愣,即刻又恢复之前的严肃,眼里是我从没见过的清冷。
他拨内线,轻声的开口:“怡心,麻烦你端杯水进来。”
怡心,原来她现在是汪洋的秘书,内外左右手吧。
“怡心,这位便是我跟你提过的沈晨沈小姐。沈晨,这是聂怡心,我的秘书。”
“你们聊,我先出去做事了。”怡心只是礼貌的冲我笑笑,并未多言。
正眼相对,我才发现怡心果然是个够格站在汪洋身边的女子。罢了,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了,何必非要我点破,不过就是要我来说“分手”这两个字,没那么难的。
分手,是啊,就两个字,没那么难的。就当这么多年我做了一个梦,梦中如何,梦醒便都忘了吧。
可如今,两年过去,我没想到,他还会回来,还会再来扰乱我的生活。
明天,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