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香妃酒家》寒塘瘦石

34、第三十四章 酒店风波

　　房间里，只剩下了杜云鹤一个人。他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里面除了一张发黄的照片，并无哪怕是只言片语的信件。然而，单就这张曾在他面前出现过的照片，就足以令他的心灵震颤。那湛蓝的大海，那金色的沙滩，那礁石上站立的小女孩，又一次使他的眼睛蒙上了泪水。但是，他的眼前很快又变得清晰起来。他生怕因激动而昏厥过去，更怕那张照片从手中再次消失。
　　这时候，杜云鹤渐渐陷入了深思。他在苦心思索，张妈此时给他送来小娜娜的照片，难道是偶然的吗？如果是有意识的，那么为什么不把小娜娜带到他的面前呢？更令他深感疑惑的是，小娜娜孩提时代的照片，怎么会落在山口惠子的手里呢？无数个疑团，在他的头脑里滚来滚去，乱成一堆，理不出个头绪。又有多少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倏忽之间，会惊得他两眼发直，心口“怦怦”乱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仍然半卧在沙发里，望着天花板胡思乱想。十五年前的凄惨遭遇，又在他的眼前展现开来。而今，他的手里握有两张照片。一张是仇人“五雷黑煞”青年时代的照片，另一张是失散十五年的女儿娜娜的照片。这两张照片.对他是极其重要的。而提供照片的人，无异是山口惠子和张妈。毫无疑问，她们是事件的知情者，可是他却无法从她们那里得到更多的情报。
　　此时，张妈可能正在奔赴机场的路上。她在这个时候送来娜娜的照片，意味着什么呢？难道说，他与女儿相见的时刻，就要来临了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与“五雷黑煞”决一雌雄的时刻，已经为时不远了。想到这里，杜云鹤不免激动起来。他竟象一只困兽似的，在房间里来回转着圈子。自从回到台北，他就被加代美子强制地关在房间里，连到院子里活动一下腰腿的权力都没有。他明白，这是加代美子出于对他的爱护，在养伤期间，绝对不能与外界接触。
　　然而，随着张妈的到来，杜云鹤的耐心正在消退。他自以为伤口已经愈合，身体也完全康复，该是“猛虎下山”的时候了。他相信，只要自己在台北一露面，“五雷黑煞”就会望风而来。可是他也清楚，警方也会闻风而动，给自己带来意料之外的麻烦。
　　这时候，杜云鹤想到了哈森警官。通过那次在机场的谈话，他有理由认定，哈森确实一心在搜捕“五雷黑煞”、因为一旦抓住“五雷黑煞”，哈森的名声就会大振，并且可以得到晋升。故尔，为什么不巧妙地利用哈森呢？只要能够将“五雷黑煞”绳之以法，即使自己因掘墓盗宝和日本枪战而锒铛入狱，也心甘情愿。
　　于是，杜云鹤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他回身坐在沙发上，慢慢地点燃了一支雪茄。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再有五个小时，就到了他与加代美子通电话的时间。他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加代美子。如果遭到反对，他就只好“天马行空，独往独来”了。因为他不能再消极地等待，必须冒着生命的危险，引蛇出洞！
　　夜幕渐渐地垂降了，华灯初照，台北又开始了醉生梦死的夜生活。那些“富则思淫”的寻芳客，为了追求刺激，纷纷向“人肉磨坊”涌来。他们甚至不惜一掷千金，只为求得一晌贪欢。名闻遐迩的香妃酒家，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迎来了形形色色的人物。这些人，虽然层次不同、年龄各异，然而都是为了寻欢作乐。受过特殊训练的“猫仔”们，一个个珠光宝气，将每一位狎客都视为自己的上帝，尽心侍候着。因而，香妃酒家的回头客，在寻芳者中占了很大的比例。
　　然而，李顺财却失去了以往的兴致，更懒于应酬那些乘兴而来的大亨们。整整一天，他没有见到金宛儿，也不知道她是否开始了行动。为此，他心里暗暗着急，情知不能将宝完全押在金宛儿的身上，却又思谋不出更好的办法。此刻，他心烦意乱地坐立不安，在偌大的香妃酒家里转来转去，活象个六神无主的游魂。他怎么能不焦虑呢？如果到了第三天，他仍然不能探明杜云鹤的藏身之处，杀人不眨眼的“五雷黑煞”，决不会轻饶了他。
　　忽然间，李顺财听到大厅里传来一片吵嚷声，这是“绿袖业者”最忌讳的事情。于是，他匆匆忙忙地赶到大厅，只见几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正在那里指手划脚地大喊大叫。旁边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一个个嬉皮笑脸，十分开心。几位漂亮的女服务生，直向外国人点头哈腰地说好话，可是一点也不起作用。李顺财以为是哪一个姑娘冒犯了外国人，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名火，大步流星地奔了过去。几位小姐一看见李顺财，仿佛见到了救星似的，一下子围拢过来。
　　“说！”李顺财绷着脸问道，“这是怎么回子事？”
　　不等几位小姐回答，那些外国人就冲李顺财挥起了拳头，叽哩哇啦地喊叫起来。李顺财听不懂他们喊些什么，直觉得脑袋都快要炸开了。
　　“李先生，”一位姑娘小声说道，“他们非要见女老板不可。”
　　李顺财不禁一惊，忙问道：“是谁招惹了他们？”
　　“好冤枉！”那位姑娘噘起了小嘴，颇不高兴地说，“我们巴结还来不及，谁敢招惹他们呀？”
　　另一位姑娘插嘴说：“他们一进门，就吵着要见女老板。还说什么美钞要多少给多少，但必须要女老板陪他们喝酒、跳舞。”
　　“哼，”又一位姑娘说，“那个满脸大胡子的家伙，喊的最凶。口口声声说，只要女老板肯陪他睡觉，宁愿付十万美金！”
　　“住嘴！”李顺财喝斥道，“这样的屁话，你也学给我听？若让加代小姐听到了，那还了得？！”
　　几位姑娘闻听，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去，都把目光冷冷地投向李顺财。那情势分明在说，李鬼头，那些外国人有钱有势，气壮如牛，倒要看你怎样拍人家的马屁！
　　李顺财被几双目光盯得浑身难受，后悔刚才语言过重，伤害了“猫仔”们的感情。毫无疑问，大家都在等着瞧他的笑话啦！李顺财明知几位外国佬不好对付，也只得陪着笑脸，心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先生们，”李顺财硬着头皮说道，“我谨以香妃酒家的名义，热烈欢迎你们的光临。这里的消魂场所，应有尽有，保证让大家玩的痛快。为了向异国贵宾表示我们的友好情意，决定为每人提供一位漂亮的小姐免费服务。我相信，在她们的身上，你们能充分地体味到别有风趣的异国情调。”
　　李顺财的一番话，惹恼了几位“绿袖”小姐。只见她们嗔怒地瞅着李顺财，谁也不肯把纤手伸向外国佬。这也怪不得小姐们生气，卖笑生涯赚得就是一个“钱”字，若都免费服务，喝他娘的西北风啊！更何况李顺财那副奴才嘴脸让人看了实在恶心。李顺财明知几位小姐免不了在肚里骂他，也顾不得去理会。只要能平息这场骚乱，赔上几个姑娘，又算得了什么呢？可是，那几位外国佬并不买李顺财的账，只见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几步来到了李顺财的面前，竟吓得他连连往后退。
　　“可爱的先生，”那个家伙操着生硬的中国话说，“我们不远万里来到台北，为的就是一睹女老板的风采。只要她肯陪我们，美钞大大的！”
　　李顺财忙说：“先生们，我无法满足你们的要求。因为我们的女老板从不会见客人。嘻嘻，请你们谅解！”
　　李顺财的话音一落，那几个外国人一齐喊叫起来。这一闹，倒把李顺财急出了一个主意。不是要见女老板吗？好，就让他们去见金宛儿吧！一旦金宛儿弹压不住，势必把加代美子逼出来。那时节，加代美子就会迁怒于金宛儿，从而增加金宛儿的反叛心理。这样一来，金宛儿必然会加快寻找杜云鹤的步伐。李顺财想到这里，脸上就不由得笑开了花。
　　“先生们，”李顺财打了一下手势，说，“既然大家非要见女老板，我也不好过于阻拦。不过，你们能否如愿，并不取决于我。因为若想见到女老板加代小姐，必须通过副经理金宛儿女士。”
　　“金宛儿？”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兴趣盎然地问道，“她长得漂亮吗？”
　　李顺财煞有介事地说：“当然，她长得非常有风韵！如果不是因为年龄大了一些，定会在报界举办的‘环球小姐1988年台湾小姐’的选拔会上，一举夺魁！”
　　顿时，几个贪色的外国佬，发出一阵惊嘘声。他们的兴致，又被李顺财推向了新高潮。只见他们手舞足蹈，恨不得立时就把金宛儿揽进怀里。
　　“先生们，”李顺财说道，“请暂时克制一下自己的感情，若失去礼仪，金女士会不高兴的。好，请大家随我来吧！”
　　几位贪色若渴的外国佬，迫不及待地跟随李顺财，向电梯门口走去。看热闹的寻芳客，羡慕地啧着嘴，也一哄而散了。唯有那几位卖笑的小姐，眼瞅着李顺财竟敢冒着触犯加代美子的风险而讨好外国佬，都不免感到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