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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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灯小筑。
素和言将楚晏放到床上，伸手去拍脸：“楚晏？楚分野？”
师尊的手劲很不温柔，装晕的楚晏被拍得费力睁眼，虚弱回答道：“师尊，弟子在。”
素和言松口气，坐在床边将他看上几眼，从怀里面摸出一瓶药递过去。
楚晏目光落在瓶子上，没有接，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放低声音道：“我现在浑身发软，疼，自己涂不了药。”
素和言建议道：“找个同门帮忙。”
“……”楚晏道，“弟子人缘不好，找不到人。”
他将自己说得好可怜，素和言微微皱眉，伸出小指头挑开楚晏衣带，拉开层层叠叠的衣服。
十七岁的少年，骨骼匀称，肌肤白腻，素和言的目光从楚晏五官迫人的脸颊下移，然后顿住，白皙的身上刀痕遍布，触目惊心。
夜决下手也太狠了。
素和言将药瓶放在一旁，起身往外走，喊道：“白蛰，白蛰，白蛰……”
白蛰方才在空鹿长老处，和长老吵了一架，正被长老两个弟子一左一右抬着走在路上。
恰好到撤灯小筑，他听见师尊比平常快的声音，立刻撞开门，冲到素和言面前道：“啊呼，师师尊找我何何事？分野师弟无恙？”
素和言看他，皱眉道：“何事如此狼狈？你师弟重伤，你去给他上药。”
白蛰嗓子冒火，拱手道：“是。”
素和言回眸看着他进去，想了想有些不放心，他脚步轻，走到墙边两个弟子都没有察觉，里面传来对话。
楚晏声音无奈：“师兄，我自己可以的，师兄可否出去。我样子不好看，怕吓着你。”
白蛰道：“我以为师尊会把朱砂点在我额头上，唉，是我痴心妄想了。”
楚晏道：“师尊忽然收徒，是怜惜我在听鸣山无依无靠，受人欺凌吧。”
白蛰道：“你不明白师尊，若你不是根骨奇佳，是个奇才，便是被人打死了，师尊也不会收你为徒的。你定是个奇才，师尊惜才的。”
楚晏道：“嗯，谢师兄开解。”
师兄弟二人十分相惜，只差抱头安慰彼此。
站在门边的素和言：“……”
我薄待他们了？素和言纳闷心烦。
转身走远，素和言打开大门，空鹿长老两个弟子不言不思从门外摔进来。
偷听被发现，不言尴尬，含糊道：“长老，长老，长老好啊。”
不思撞他肩膀，两人压低声音对骂。
“都怪你，走了便走了，听什么听。”
“不是你要听？装什么乖巧。”
素和言耐心听他们说完，出言询问：“你们师尊可在落菊离楼。”
不言不思道：“在的长老。”
素和言往外走，不言不思跟着。
素和言吩咐道：“你们回去请他到红枫小楼。”
春某初夏，满山苍翠，红枫小楼也不例外。
掌门师兄在院里钓鱼，见到来人不耐烦地翻身背对几人。
空鹿长老走过去，皮笑肉不笑地蹲在池子边，伸手在水里搅弄。
素和言看过去，满塘游鱼已经浮肚。
掌门师兄痛苦抱头，跳起来吼道：“要打架是吧？我的鱼得罪你啦，你是不是有病？有病便治，没病便睡觉，我不想看见你！”
空鹿长老鼻子哼气。
听月长老抬手止住二人的打闹，道：“师兄，师叔的魂魄已经不在了，我想他的尸体也不必留着了。”
掌门师兄安静下来，沉默着，带几位长老进楼。
在窗边坐下，听月长老道：“淮南，淮南是我的弟子，此事我有错。昨日望风崖发现他的尸体，我需要去皇城和楚皇面说。此事你们放心，毕竟是淮南的错，但是凶手不可放过。”
掌门师兄道：“师妹啊，你这话像是在怪我，当年楚氏送人来修行，你不收徒，我非逼你收下，谁知道弄成今天这个样子，唉。”
“无事。”听月长老道，“事情已经发生，多说无益。但是折戟那边怎么办？那年他从合欢崖抱回师叔，亲自安顿在不归山山腹，山腹是地牢，把师叔安置在那里总归不合适。”
空鹿长老鼻子喷气道：“他要放着便放着，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师叔还能爬起来吃你饭不成，小家子气。”
听月长老闻言，冷淡的杏眸扫他一眼，讥笑起来，怒道：“那你死了不言不思把你放在地牢里和那群妖怪关在一起你很开心？！”
空鹿长老拍案，两人吵起来，其他几位长老喝茶不说话。
掌门师兄翻白眼，低声问素和言：“你为什么要叫空鹿来？”
素和言不说话。
爱吵的人一时半刻消不了气，掌门师兄也不指望二人了，灌口茶，往沉沙竹林走。
素和言追上他，道：“不用我去吗？”
掌门师兄白眼看他，不耐烦道：“我便不明白了，水净风水是不是不好啊，怎么就这几个长辈，有一半脑子都不好使。你和他感情好，见了怎么做，两人抱头痛哭一场？”
素和言无话可说。
掌门师兄道：“一边儿去，别打扰我。”
素和言道：“杀死楚淮南的凶手找到了吗？”
掌门师兄道：“你说呢？我都有点后悔让你收那个弟子了，师尊不是好人，弟子也不是。”
无人需要素和言，他望望天空，打算回撤灯小筑瘫着，坐在窗边，执着卷书，开始发呆。
晚课时，撤灯小筑几个弟子到解惑室上课，折戟长老的武器课。
这位长老长了一张让人信服的脸，但行事一点也不稳妥，老是迟到让弟子们等。
不过今日事出有因，要去搬尸体挪地方，弟子们也便不计较了。
“话说人死如灯灭，复活是不可能的。但是折露长老和折戟长老不甘心，要留着最后一点念想，才去皇城要来凤凰灯养着魂魄。也是这个原因，楚家两兄弟才有机会进入水净，不然我们水净什么时候招收过资质这样差的人。”
白蛰道：“师兄，人死真的不能复生吗？”
师兄高深莫测道：“人死能复生，那一个修士死了复生再修习，一直这样循环不是乱套了吗？这仙人到处都是，都不稀罕了。”
白蛰想想，觉得有道理，捧书对楚晏道：“师弟师弟，你看书上写的‘剑乃器中君子’，可惜我只能修玉。”
一旁的易欢欢拿过白蛰的书一看，顿时大惊失色道：“师兄你都看到这么后了？果然好学！”
易欢欢也是撤灯小筑的弟子，但还没有正式拜师。
白蛰不好意思地挠头，温润的声音压不住窃喜：“师尊叫我多看看书，看书有好处。”师妹夸他了，真好。
听到这里，楚晏心中失笑，素和言哄着弟子看书，他自己一点也不爱看，情愿漫无目的地发呆，也不愿意坐下来看一本书。
下课后回到撤灯小筑，推开门，楚晏毫不意外地看见素和言。
师尊站在朦胧的夜色里，身后是一轮月，竹影交杂。
听见推门声，素和言将落在手中弑石的目光移过去，声音复杂地对萧筠道：“你是魔族？”
楚晏与楚淮南同为大承楚氏，若论身份，楚晏或许要比楚淮南高贵，可惜楚晏的母亲是魔女。
魔，万恶之源。
楚晏失笑道：“是啊师尊，分野是魔族之后，我母亲是魔族玄妙阁阁主。”
他跨进门，随着师尊的视线看向那块泛着紫光的弑石，回话的声音飘渺，像是回忆。
他道：“舞姿曼妙，银铃动听。淮柳畔上一舞，太子殿下倾心，一响贪欢纳为妾，可是终归没有逃过楚皇册封后宫那日的弑石，我母亲的弑石是紫红之光。”
楚晏毫不犹疑地道出秘密，对他这个不称职的师尊知无不言。
闻言，素和言握紧手心的弑石，现在，他可以将这个弟子杀了。
今日窗边发呆，他忽然记起师尊也要在弑石上滴血，血浸在白石上面，柔和的白光持续一段时间后，蓦地迸发出刺目紫光。
素和言没有自己的弑石，但他知道，他弑石之光为月色白，而魔族是紫红之色。
月色中，他一边走过去，一边祭出含章剑，站在石阶上沉目看向近在咫尺的楚晏，凝声问：“你何时知？”
师尊站在门框之间，背后是一圈圆月，照得他碧衣漏光，外罩的铜钱纹薄纱变成了碧雾，空空朦胧，两人好像是在梦中。
楚晏仰头，笑容忽而加大，出乎素和言意料地，他越过含章剑执起素和言的手，看着中指上的伤口，往上面轻轻吹气。
弟子神色认真，落在手上的目光怜爱，最重要的是，他吹来的气是热的。
要来杀人的素和言指尖冰凉，被弟子温热的掌心包裹住，轻轻一揉。
素和言一怔，要抽回。
楚晏抓住不让，轻声道：“师尊受伤了，我为师尊包扎一下吧。弑石而已，只要划破一点点便好，不必差点将指头都给切掉。”
素和言未与人这般亲近过，慌乱撇开头，手却没有抽回来：“你……”
收下楚晏，他后悔，因此也并不十分尽心，现在忽然有些自责，但只是一点点。
收回含章剑，他反握住楚晏的手，以灵力在楚晏手指上划破一点，贴上弑石。
鲜红的血浸入白石，微弱的紫光瞬间消失，转而散出夺目炽热的白光，片刻白光消失，紫光大炙。
修仙者根骨越佳弑石白光越盛，魔修根骨越佳紫光越盛。
楚晏是修仙修魔都极佳吗？
素和言不解，将自己的血复又滴上弑石，紫光暗弱，略显月光，久久不见熄灭。
楚晏笑着，看着他将自己的弑石当作滴血玩的破石头，眼波温柔。
“跟我过来。”素和言想了想，这样说。
楚晏依言。
沿着石子路一直走，路过今日安置楚晏的小院子，素和言顿足道：“从此你便住在这里。你去收拾一件寝衣，我在这里等你。”
楚晏在这里住过小半天，有些衣服在里面，依言。
脚步声渐消，素和言背过身看天上星子，无际的天幕，零零落落几颗星，不多时楚晏出来。
“师尊！”他转身，见楚晏笑得炙眼，满眼星子跑回来，“走吧师尊！”
又沿着石子路走到潭水边，素和言指着潭水道：“进去。”
楚晏依言，合衣下水。
“其实你可以将衣服脱掉。”素和言的话落后于楚晏极听话、极迅速的行动，“石镜潭旁并无掩饰，不比荷花池有遮掩，不过并无人看你。”
入水，楚晏身上衣物都被打湿，微微羞赧，偏过红透的脸颊道：“不止没有遮挡，甚至潭水不过腰身，潭底鹅卵石是白色的……打湿寝衣，弟子便，如同没有穿衣服。”
这个陌生的弟子这样羞涩，素和言也有些不自然，他不知道这个弟子已经将他吃透了，正在故意诱导他，只是想起两人的身份。
这个稀里糊涂收来的入门弟子，是撤灯小筑第二位主人，是要与他日日相对，亲密至极的人。
原本，入门弟子，他是要慢慢相看，最好是自小养在身侧，轻言细语地教导，倾囊相授……
可到头来一时心急如焚，着了道，叫人钻了空子，收了这么个和他一般高的……
楚晏湿透的身子忽然出现在素和言脑中，虽然纤瘦，但是垒块分明的身子裹在白衣中，在水中沉浮，荡起被月光照得发亮的水纹。
一般高的……男人？
素和言耳垂忽然红了，匆忙后退几步，不敢再看楚晏，道：“我自然也不会看你，你可去九道流雪之后，无人可以看见。”
他进房，却忘了还有几句话没说，将拍上的门再次打开，佯装冷漠道：“今夜四月初十，以后每月初十夜你都需泡此潭，不论寒暑，清心寡欲！”
楚晏嘴角一扬，答：“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