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暮》三四两

12、空洞的眼神

　　“诶！”凤宁伸出手从她眼前晃了晃，说：“你想什么呢？”
　　没有反应。
　　“你怎么了？”
　　还是没有反应。
　　此时慕知音的状态比方才她丢了还让人脊背发凉，凤宁缓缓松开牵着她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慕知音打量了一番，确认是她本人无误，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还好你不是被人傀儡了。”
　　他说的“被人傀儡”是鹏羽大陆上其中一种鸟类研习的禁术。
　　他们在别处是不敢随便使这种禁术的，只有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才趁人不备给人下套。
　　若是谁被傀儡了，就是正身被他们掳走了，留了一副傀儡在这里，若是凤凰用法术仔细辨认很快看得出来，可若是换了人傻钱多的外地人，就不好说了。
　　最终也只能落得轻则被勒索，重则被卖到某个灰色产业里的下场。
　　确认慕知音不是被傀儡，这样失魂的状态就只有一个办法——摇。
　　一般人摇是没用的，这是凤凰的独门绝技。
　　旁人哪知道这男的是凤凰，就看到他使出了浑身的蛮力疯狂摇晃一个女人，那女人看起来都要散架了。
　　摇了七七四十九下，又喊了她三七二十一声，终于见到她逐渐恢复了意识。
　　看着眼前满头大汗的凤宁，慕知音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刚才怎么了？”凤宁关切地问道。
　　“什么？”
　　慕知音刚回过神来，整个人还有些懵。
　　“刚才我正给你介绍这家车行，结果一转身，你人不见了，给我吓坏了，我这一个劲儿地找啊，找啊……”
　　凤宁果然是个话唠。
　　不过她通过凤宁的描述回想刚才的经历，她最后听到的是凤宁说的“广莫大陆最显贵的”，再后面就听不到了，她的灵魂仿佛被关在了一个不见边界的牢笼里。
　　那感觉还有些像SH的“小黑屋”。
　　她在那里面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到凤宁在叫她的名字，眼前的事物才逐渐清晰起来。
　　“……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一段声情并茂的描述以一个问题告终，慕知音也终于松了口气，可算是讲完了。
　　“我也不知道……”慕知音说：“咱赶紧买车吧，买完还得考证呢。”
　　说罢便像只无头苍蝇似的要往前走，不料被凤宁一把拽回来，她一个没站住与凤宁撞了个满怀。
　　两人赶紧拉开距离，凤宁也不好意思再牵着她了，只说了一句：“跟紧我，可别再走丢了。”便径直向前走去。

　　凤宁带着慕知音再次来到店主面前，简单介绍了一番之后，店主便带着两人来到VIP区域。
　　这个区域今天空无一人，三个人进去之后便能清楚地看到摆在厅中展台上的那辆悬浮摩托。
　　它通体透明，大到发动机，小到螺丝钉，全都是透明的，像是一个精致的冰雕陈列在那里。
　　“现在看它是全透明的，但只要是骑上它，它就会自动识别你的身份，然后根据你本体的颜色改变它的颜色。”
　　听起来倒是跟凤宁和凤午那辆区别不大。
　　“倘若我这就是真身呢？”
　　慕知音脱口而出，却不见凤宁翻译。
　　两方都在等着凤宁，凤宁却与店主说了句什么，后将慕知音叫到一旁，说：“你不能这么问。”
　　闻言，慕知音觉得奇怪，这本就是实话，况且全世又不是没有人类，怎么就不能问了。
　　她蹙着眉看着凤宁不说话，想等一个解释。
　　“这店主很有性格，他从不带人类进VIP室，所以我刚才跟他说你是我女朋友。”
　　凤宁解释的时候不太敢看慕知音的眼睛，一半是因为害羞，另一半是因为怕被打。
　　“为什么我是你女朋友就可以了？”慕知音不解。
　　“因为在鹏羽，能够与凤凰交往的人一定是鸟类，并且是种族比较高贵的鸟类。”
　　“你们鸟的种族还分高不高贵？！”
　　离大谱。
　　都是鸟，还真就分了三六九等。
　　“这也是我逃离鹏羽的原因……”凤宁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话锋一转说道：“咱还是赶紧跟老板说车的事儿吧。”
　　见凤宁要走，慕知音拉住他问：“你要怎么解释呢？”
　　凤宁朝慕知音抛了个媚眼道：“看我的吧。”
　　果然，三句两句，店主便拿着交易合同来了。
　　签了合同便可以立刻将车提走，慕知音还没有资格证不能驾驶，于是店主负责将车送到凤宁的住处。
　　送走店主，慕知音看着那台车爱不释手，忍不住骑上去，启动的一瞬间，车身呈现出晚霞般从橙黄往粉紫的渐变色。
　　这颜色凤宁有幸见过一次，只不过他很难相信眼前这位竟与那位故人是同一位。
　　“你……”
　　凤宁欲言又止，他又仔细端详慕知音的面容，不禁摇了摇头，内心嘲笑自己异想天开。
　　“我怎么了？”
　　慕知音沉浸在探索那辆车的兴奋中，并没有观察凤宁异样的表情。
　　“你认识路家人吗？”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想问个答案出来。
　　不料，慕知音又像刚才看车时那样，愣在原地，眼神空洞。适时一阵风吹过，发丝遮住脸，若隐若现更加神秘。
　　“慕知音？”
　　又看到慕知音这副样子，凤宁倒是一下子反应过来应该如何。
　　将慕知音摇醒，凤宁立刻问道：“你刚才又怎么了？”
　　慕知音也觉得奇怪，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你刚才愣住了，像入定一样。”
　　“所以你看到的我是愣在那里的？”
　　慕知音以为只有她自己会突然到一个不一样的空间里，没想到从表面也是能看出端倪的。
　　“是啊，而且眼神非常空洞。”
　　“我也不知道，”慕知音秀眉微蹙道：“就是突然进入了一个全黑的空间，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种情况凤宁也鲜少遇到，思忖良久恍然想到他曾在家里一本奇闻异事的书上看到的，于是说道：“我想起来每次说到L……呃……就是那家人的时候你就会进入那种状态，我从书上看过，有些人的灵魂寄宿在他人□□上的时候，提到与他直接相关的人，这人就会像你刚才那样。”
　　“你的意思是，我……其实不是我吗？”慕知音觉得这有些过于怪力乱神了。
　　“是啊，不信我再试一个……路心忱！”趁慕知音不注意，凤宁突然叫了一个名字。
　　果然，慕知音又愣在原地了。
　　等凤宁再次将她摇醒，慕知音看着凤宁，脑子有些发懵，试探性地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就是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谁？”
　　“你好像没法听，我一说出口，你就又会被锁在那个空间里了。”
　　“但是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这次她从那个空间里出来的时候，感觉一阵晕眩，面前很多事情都有些扭曲，她突然失去重心，朝一处倒去。
　　凤宁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还顺势将她拥在怀里。
　　太像了，这个拥抱让凤宁觉得眼前的人更像是他认识的那个故人。
　　彼时凤宁看着面色发白的慕知音，好像不是在看慕知音，而是在看路心忱。
　　此时，他还不知道他那时看的就是路心忱，他们都不知道。
　　“可能是……”凤宁想起刚才她说的话，说道：“今天摇了你三次，把你摇晕了。”
　　而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的人不止凤宁一个。
　　之前慕知音与凤宁之间总是像隔着什么，谁都无法真正窥到对方的内心，这个意外的拥抱却让慕知音有了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他们才能这样沉浸在彼此的温柔里久久不肯释怀。
　　那个拥抱之后他们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凤宁的眼睛里有了星星，看慕知音的时候都是亮晶晶的；慕知音的心理有了一个空，专门腾出来装有关于凤宁的瞬间。
　　“凤宁，你还没有教会我骑这辆车，我怎么考证啊？”
　　慕知音清醒了一些，却也没有立刻推开凤宁，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感觉真好。
　　上辈子二十年里，从她记事儿起，从来都没有这样毫无防备地拥抱过任何一个人。
　　每一次拥抱，不是设计好的杀人，就是有城府的迷惑，即便是她和景海然之间的拥抱，也不过是战友之间的惺惺相惜。
　　而在凤宁怀里，她突然觉得自己可以不去想任何事，不想他的目的，不掺杂自己的心思，没有计划也没有野心。
　　“噗……”
　　谁知道这家伙竟然笑了，慕知音明显感觉到，这是一种嘲笑。
　　“你耍我是吧？”
　　慕知音终于推开了令她沉醉的温柔乡。
　　果然跟男人相处还是要有些算计的。
　　“不是……”凤宁笑得停不下来，“其实你不用考这个证。”
　　“怎……”
　　慕知音问到一半，恍然大悟。
　　她不是鹏羽大陆的人，又不通鹏羽的语言，也没有要在这儿定居的意图，考这的证啥时候用呢？
　　“怎么，你真要嫁到我家来吗？”凤宁打趣道。
　　会说这样的话倒不像他了，倒像是凤午。
　　慕知音眯起眼睛，端详着凤宁，说；“你不会是凤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