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与不遇》沈舒舒

6、第 6 章

　　第六章

　　到民政局已是十点多。
　　九月二十三日，是秋分，虽不是什么特殊的纪念日，却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宜婚假。
　　大厅中人不算多，时间掐的刚好。
　　结婚的流程温言似乎提前熟悉过，带着沈黎很是流畅。
　　站上高台宣誓之时，沈黎有些惶恐，“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
　　听着温言低沉的声音，沈黎嗓音未停，思绪纷飞。
　　恍然间感受到了婚姻的担子，责任，肩膀似是重了一些，以后的诸多事情，便都与他息息相关了。
　　宣誓完成，温言揽着沈黎走下高台，将誓词递给工作人员。还未来得及说话，便感觉小指一抹温热，回头便看见沈黎低着的头。、
　　沈黎靠的实属有些近了，近到温言看不清沈黎的面色，只听见一声细弱的言语“我能牵你的手吗？”
　　温言没说话，任由沈黎拉着他的手，似是觉得沈黎只牵了小拇指不是很稳，伸出另一只手将沈黎的手掌放入掌心，继续任她牢牢的牵着。
　　也没过多久，拿到小红本的时候沈黎还是有些懵。
　　出了民政局，沈黎没顾得上理温言，有些呆愣，抽出手，从温言那里拿过结婚证，拿出手机拍了一下，打开宋雨的聊天框。
　　【我结婚了。】
　　宋雨没回复，大概是没看到。

　　温言也罕见的有些呆滞，见沈黎拍完照片，顺手重新接过结婚证，放了起来。趁着沈黎愣神，打开手机划拉几下，问沈黎“去吃午饭吗？”
　　沈黎机械的点头，没看温言，也没看见温言打开手机看了什么。

　　午餐是一家私房菜馆，两人也没要包间，坐了个角落安静的位置。
　　沈黎还是有些呆滞。
　　温言点了菜，转头看向沈黎。“可以吗？”
　　一荤一素一汤。小炒黄牛肉，炒青菜，芙蓉羹。
　　沈黎点头，她的确不喜欢点菜，除非有自己很喜欢的菜品。
　　小炒黄牛肉是自己之前很喜欢的菜，温言不太能吃辣，虽然总在沈黎面前逞强，但主体还是喜欢清淡健康的。
　　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还有甜汤解辣。
　　沈黎挑不出毛病，只是觉得恍如隔世。
　　其实她也开始注重养生很久了，不怎么吃辣了。
　　温言拿着热水温餐具“这几周我都会留在A市，然后回去处理一下工作的事情，就可以常驻了。”
　　沈黎有些惊讶，他们之间如果异地的确是个很大的问题，只不过沈黎没去深思，大概知道自己如果想多了也就不会冲动去和温言结婚了。
　　“会不方便吗？”
　　温言倒是没什么不适，将烫好的碗筷给了沈黎，“A市发展好。我直接一直没决定要不要过来来着。”
　　沈黎没多问温言的工作。
　　想起自己结婚这么大的事好像没跟家里说，有些难搞。“你结婚，你家里知道吗？”
　　温言看向沈黎，神色微不可查的僵了僵。“你不会没说吧？”
　　温言有些无奈，虽然微蹙的眉头根本盖不住自民政局出来后就上扬的唇角。
　　本来没见家长，闪婚印象就不太好了，沈黎还压根没跟家里说。
　　沈黎轻咳一声“没来得及。”
　　沈黎其实有些回避关于家长这件事。
　　温言了然，笑着开口“也没什么，就是到时候大概负荆请罪都不太够咯。”抬手倒茶“阿黎，到时候，你总不会不帮我吧？”
　　沈黎接过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我爹难搞，是得提前商量好。”顿了顿，状似不经意的问道“阿姨知道你结婚这么仓促没说什么吗？”

　　沈黎自知自己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关于温言的家庭，也只是稍有了解，并不算多。
　　温言答的自然“我结婚母亲自然是知道的，她一直是喜欢你的。”
　　沈黎愣了一瞬间。

　　温言很少同沈黎提及他和他的家人。
　　年少的温言也从未和家人提起过沈黎。这些沈黎是知道的。
　　节假日在家中打个电话还要避着家人，沈黎不解试图改变，于是骄纵的少女就迎来了少年温言的锥心一击。
　　沈黎如今回想起还是会觉得胸口闷痛。
　　少女温温柔柔轻哼，言语带着些许不快“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人啊，我们都这么大了。”
　　少年清冷的嗓音是沈黎最喜欢的声线，说出的话却也是清冷，好似本身就只是局外之人。
　　沈黎听见温言说。
　　“没有结果的事情没必要人尽皆知。”

　　沈黎恋爱单身，沈母一直是清楚的，沈黎从未隐瞒过。
　　沈黎同温言分开后，有一段时间身体精神都极差，沈母带着去调理过好一段时间的身子，看着自家女儿日日喝着苦涩的药汁，沈母自然是心疼的很。自始至终对温言的印象一直都算不上好。
　　以是，沈黎才无法同母亲开口。
　　那么多年，兜兜转转，躲不开的还是温言。

　　沈黎回神，没继续问下去。
　　即使知道这次的答案会和七年前不一样，沈黎还是没胆子。
　　嘴角公式化的笑了笑，“上菜了，我们吃饭吧。”
　　温言轻叹了口气，嘴角的笑也开始苦涩。埋下头的沈黎并没有看见。
　　用餐的过程很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
　　温言有些无力，沈黎回避的方式就是直接拒绝交流，快不了，慢不得，只能恰到好处。
　　沈黎低头吃饭，思绪早已发散，似想了山河湖月，有好像什么也没想，转瞬即逝。
　　温言轻声开口，温温柔柔的，用沈黎最喜欢，最抗拒不了的声线，将沈黎的思绪缓慢聚集。“这些年家里有在催，偶尔也会有莫名其妙的相亲出现。”
　　沈黎愣了一瞬，低头继续吃饭。正常的，都是正常的，她也会有。
　　“我推脱好些次无果，最后就将你搬了出来。”
　　“我？”
　　温言向来习惯用笑声掩饰情绪，熟悉爽朗的笑声。“然后我母亲每次即使催，也不会再安排相亲了。”
　　沈黎有些复杂，不知道是悲伤多一些，还是欢喜。
　　七年。
　　终于他的母亲也知道了我的存在吗？
　　沈黎的眼眶红了些许，温言有些无措，慌乱的试图去触碰，抬起的手却只是停在了沈黎的身侧。
　　他，还是不敢。
　　沈黎吸了吸鼻子，倒也没真的有什么失态。
　　笑着将茶壶递到温言僵在半空的手上“希望给阿姨的不是什么不好的印象。”
　　温言愣着接过茶壶，给二人添茶，顺着沈黎的话往下“不会，我母亲会很喜欢你。”
　　沈黎没接话。
　　温言缓了缓，试图换个话题。
　　“我们晚上...”
　　沈黎喝茶的手一顿，结婚了晚上？那岂不是要...绯红从耳根爬上面颊，口中的水也差点没咽下去。
　　温言轻咳一声，发觉好似不妥，改了说辞“我们以后是住你那里，还是去我那里？”
　　沈黎发觉好像是自己想多了，放下水杯，强装正常，顺着答道“我还想住这，离研究所，方便。”
　　温言点头。“好。”

　　下午沈黎让温言直接送她去了研究所，有些资料还没翻译。
　　沈黎进了实验室，打算着手先翻译资料。
　　ACL新发刊的论文，是最新的一种模型，其中重点机制与沈黎所在的领域恰好有一些重合。
　　实验室还有几个人，瞧见沈黎，打了招呼。
　　“来了？”
　　沈黎颔首，将包放在位置上坐下。“还没走啊？”
　　沈黎老师家中有事，这些天恰好不在A市，趁着这几天，本来是组内是打算刚好放松放松，各自回家躺尸，或者出去逛逛玩玩。
　　没想到居然还是有几个来了实验室。

　　沈黎对面的男子叫程勿，穿的灰白色冲锋衣，金属框眼睛，又显得斯斯文文。面容白净，如若不是双眼下浓郁的化不开的黑眼圈，大概也能算得上帅气。
　　“你不也是没走”程勿抬头看了眼沈黎，皱着的眉头松了松。“你今天怎么好像好看了点？”
　　隔了一张桌子的人是沈黎的师兄，叫郑森，抱着个保温杯走了过来。“我就说嘛，咱组里的妹子本来底子就好。瞧瞧这打扮了多好看，养眼。”
　　郑森继续上上下下瞅了沈黎一眼，开口。“师妹以后你多打扮打扮，别让隔壁那群天天笑咱组里都是糙汉。”
　　沈黎挑眉，一堆IT直男，能看出什么。“别，我也是糙汉。”
　　程勿笑出声“什么糙汉，隔壁组那几个，自己组的妹子都有男朋友，天天就惦记咱组里两个漂亮妹妹。”
　　郑森拍了拍桌子，掷地有声“组里就这两个师妹，那可不能被他们给摘了。要寡大家一起寡！”
　　沈黎慢悠悠道“那你们可得保护好小师妹了。”
　　程勿眉头一簇，急“那你是要叛变吗！？”
　　郑森探头“什么叛变？”
　　沈黎笑，从包中掏出结婚证。“可能也有主了谢谢。”
　　程勿郑森两脸愕然。
　　郑森靠过来，拿着结婚证左翻翻右看看“师妹你不会是搞了个仿真来吓唬我们吧？”
　　沈黎没说话，任他们翻看结婚证，坐下开电脑。
　　程勿愣了愣，看向结婚证。
　　结婚证的照片很清晰，沈黎笑的虽然不太自然，但也算是明媚，男方大概也是有些紧张，笑的不太自然，钢印戳在两个交叠的身影上，就成了结婚证。
　　郑森却是絮絮叨叨不停“温言？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啊？连有对象都不知道居然直接结婚了？？我不是一直记得你没对象吗？”
　　程勿轻咳一声，拿过结婚证递给沈黎。扬起一抹笑，“恭喜啊。”
　　温言。某次庆功宴沈黎醉酒后，他见沈黎打开过黑名单，在解除的按钮上愣神了很久，最终还是熄了屏幕。
　　温言，温言...原来还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