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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影岳请云舟,二十两服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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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到第二天一早,曲清便出了门。不过她不是离开,还有些信息需要确认。
这个点由于宵禁,街上除了巡夜的士兵,空无一人。
她利落地翻上屋顶,迅速地游走于各个大街小巷,踩着砖瓦却不发出一丝声音。只要不细瞧,没人能发现屋顶上的人。
终于,她停在一个院墙下,握着手里的短刀,慢慢地往房内走。
曲清沿着阴影翻进柳家宅内。柳家本是寒门,近几年换了家主,才得以复兴。而踏上豪门的第一步,便是踏着曲家人的尸体过去的。
“家主,您还是放心不下吗?”院子里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女声。曲清躲到墙后,屏息凝神,偷听他们的交谈。直觉告诉她,他们聊的内容很可能对她有用。
“三个孩子的婚事已定,而且明儿的能力足以接替您,您还在忧虑什么呢?”
听上去是关心的话,只有那名老媪明白,她想说,“你怎么还不去死”。
而柳家主驼着背,背影看上去很苍老,可据她所知,柳江允才刚过不惑之年。
“三个孩子是安好了,现在的事是处理完了,你有没有想过旧事?”
柳江允愁眉不展,两鬓似乎更白了
“曲家那事,你确定办妥了?”
“我当是什么呢,都十年前的事了,您真念旧啊,还念念不忘呢。”老媪不再掩饰语气中的嘲讽,说道。
柳江允道:“你确定,曲家没有漏网之鱼了吗?”
“你在怀疑我?”老媪的音调拔高了好几个度,“名单上所有曲家人我都杀了,就连领养的那几个我也都杀了,如果出事早该出了,这时候你来问我这个?”
“算了,看你也是被迫的。要不是当年江……”
一支短刃忽然穿过女人的喉咙,钉在了身后的树上。女人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曲清一惊,环视四周,却只见竹柏之影。她迅速锁定方向,悄悄离开跟了上去。
——
刚刚短刃扔出的位置,此刻仅剩几片被吹下的竹叶慢悠悠地飘落。
她重新回到楼顶,抬头便看到一个蒙面人,手里拿着一个木牌向她挥着手。
蒙面人见曲清迈步准备赶过来,“嗖”的一下就跑了,只留一片清风。
曲清还要明天早起赶路,心想那人应该没看到她的面部,便走了。
蒙面人在小巷的角落里,等待着曲清的身影。
一字的时间过去了,除了夜风,什么都没有。
一刻钟过去了,月亮隐隐有要落下的趋势。
街上仍无一影。
守株待兔的蒙面人百思不得其解,看着自己手上刻着“燕”的木牌,一时竟不知是不是该直接将木牌甩到客栈去。
侧身走到拐角处,在墙上掰开一块白砖,忽的,墙面开始旋转,他从旋转过程中的缝隙挤进墙后。
待到墙面旋转完毕,没有一点痕迹。
——
墙后亦是一个庭院,只是规模较小。庭院中有一个池塘,水面宁静如镜,倒映着池边桃树,一片片花瓣轻轻飘落在水面上,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堂主。”蒙面人在与池塘七步之处跪下道。
话音刚落,只见池中几条锦鲤突然跃出水面,溅起点点的水花。紧接着,一个人缓缓浮出水面,轻闭着眼。
长发并未束起,被水打湿紧贴着背部。本应该是肤白貌美的人,在月光的照耀下面色却显苍白,一副病态。
“我看到了,你又没办成事。”她红唇轻启,音色清冷。
“是。请堂主恕罪。”蒙面人把头又低了点。
“无需恕罪,你并没有犯错。”燕倾辞面无表情,令人猜不出她的心情,“只是影岳堂需要一个人来替我完成接下来的事。”
蒙面人看向四边围墙阴影遮盖住的碗,道:“可是堂主,您已经有那么多……”
“我说做就去做,听不懂人话吗?”燕倾辞仍然语气冷淡,眉间红色的胎记却有一瞬的光亮。
“……是。”燕倾辞的眼眸过于犀利,让他有一瞬以为自己被看透了。
他赶紧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景淮,你去找霜降,下次行动她和你一起。另外,柳家主找个时间也处理掉吧。”
“是。”他说完,看了看桃树旁边,便退下了。砖一掰一合,又是一个完整的墙面。
“取意,出来吧。他看见你了。”
——
从尧裕到宜楚,总共两百里路,走走停停三日内就能到了,只是中间有山隔着,要费些体力。
曲清停在一条小溪边,取了点水。过了这个镇,再往前走就是城界山。
城界山是两城分界,也是因此得名。
她拍了拍身旁的白马,安抚道:“阿弥陀佛,就几百里路到了,我不求你多快,城里太久没活动了,你一会儿别把我摔下去就好。”
马似是听懂了,不满地叫了几声,跺了跺马蹄。不动还好,一跺沙尘飞起,全飘进了曲清的口鼻。
她被一连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也没有听清身边树丛上轻微的窸窣声,和细小的破空声。
待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一根银针射向她的方向!
她仰头堪堪避过,银针刮过眼睑,迅速做好防备,手摸着衣袖,随时准备从中抽出刀剑来。
树上的人一袭黑衣,用轻功在空中疾驰,只留下一道黑色残影。
见状,曲清不敢再按原路前进,决定绕路先去附近的客栈歇脚。
那黑衣人折返,搭弓射箭,直直插进曲清面前的土里。
阿白一个急刹车,曲清身体整个往前扑去,顺势空翻下马,抽出腰间双刃,右脚一蹬,几个呼吸就到了黑衣人旁边。
黑衣人见形势不妙,拔剑抵住刀刃,身形向后退去,落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
曲清将右手短刃掷出,向左边移动,指尖又丢出一根细针。那人卸下了短刃的力,却猝不及防,叫细针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痕迹。
他蓦地回首,开始注意其手上的动作。在影岳堂待了多年,武功高强的、没有武功的都交过手,却从未见过如此打法。他愿称之为——掉装备流。
“停停停!再打就要闹出人命了。”黑衣人被打得连连后退,刀尖抵在地面,掀起一地尘土。
“说目的。”曲清冷着脸,收回双刃抵于他脖间。
“哪能这么容易告诉你。”江景淮看着刀又深了一点,脸上笑意不减,仿佛他们只是在玩过家家。
“方才刺向你的那根针是我返还给你的,上边沾染了什么毒你自己最清楚吧。”曲清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眯眼看他,刀刃近了些。
“霜降!”他突然大喊。
一个红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曲清身后,曲清躲闪不及,剑光火石间,黑衣人挣脱束缚,拔起武器,吃下一颗药丸。
红衣女手中玉箫前刺,曲清奋力一跃跃至树干,却不知其何时便先她一步站在之上,脚下卸力直直坠下。
早知道当时就跟着师傅多练练轻功了。
在她以为自己会摔地上摔个骨裂的时候,疼痛并未出现。
转头,一匹白马被她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阿白!”
——
阿白悠悠转醒,看见主人一脸悲痛的表情吓得连忙站起来,原地转了几圈证明自己没事。
“别这么激烈嘛,我本无意挑起争端。”
黑衣人收回剑,摘下蒙面,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刺客装扮,却也温润如玉,唇角微微向上,有几分佛子的慈眉善目。
极具违和感的五官和打扮。
“影岳堂江景淮。”江景淮作揖,笑着。
笑面虎罢了。曲清腹诽。
“曲云舟。”曲清仍然面无表情,把双刀插回,骑着马,“走吧,去你们要我去的地方。”
江景淮挑眉,没想到她会如此果断,真是一枚适合堂主收入麾下的棋子。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江景淮按下听到此话想直接去擒住曲清的霜降,“十两银子,去杀个人。”
“就十两?”
“二十两,不能再多了。”江景淮咬牙道。
“江景淮,你别忘了你出来是干什么的。”
霜降忽然呈警惕之姿,握竹笛的手紧了些,嘴抿成一条缝,用带些怨恨的眼神盯着他。
曲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你确定?”
料想曲清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江景淮点头:“我确定。”
然后,霜降有些不情愿但动作熟练地从怀里掏出钱袋。
“说吧,杀谁?”
“他。”江景淮拿出一幅画,道。
——
窗外下着雨。
漆黑的屋子里,四周寂静无声。
屋内设施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捻着胡须,右手食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打。
他看着桌上的那份名单。
“你们真是叫我绞尽脑汁呢。”
房梁上忽然滴下一滴水,轻轻落在地上。落下的地方已经凹陷下去,已经在那同一个位置滴过许多遍。
然而,在第二滴水落下时,一只飞镖从中飞过,水珠中间断层,方向偏移,便回不去了。
男人在名单上的名字上画下叉。
“陈术。”
“时鞠夏。”
忽然吹来一阵风,把书页吹乱。
同样的屋内,暗处,是被绑起来的一行人。仔细看,会发现,正是名单上念到的名字。
女子默默从男人身后的暗处走出来。
“你做的很好。”
——
曲清是被外面的人声吵醒的。
清晨的一缕微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宜楚。
她扶额,阵阵疼痛涌上头皮。好像做了个梦,心里有些莫名的愤怒和哀伤。但很久没睡这么熟了。
霜降在门口站着,看她醒了叫道:“睡眠质量不错嘛,看了那个画倒头就睡。那个人长什么样记住了吗?”
曲清点头,喝下一杯茶才缓过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看着那个画突然就倒了,景淮放心不下,叫我跟着你。”霜降颇有不屑,“大夫说是劳累过度,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都在忙什么。”
“这茶有安神作用。”曲清用的肯定句,“味道很香醇,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正当她准备再喝一杯茶时,一支箭忽然穿过窗户,“哗”一声,几块木块就落到地上。
霜降立刻搬东西堵住窗口,曲清却把那些箱子移走,推开窗户。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感谢各位恩公的打赏,小女感激不尽!”
街头巷尾,人头涌动。各式店铺摆在街上,孩童挥着纸鸢,不顾丝线会缠在哪根柱子上;小贩卖力吆喝,声音又被人流掩盖。
忽然人群中一阵骚动,几个大汉抬着一个花轿,花轿中的人撩开窗帘,嘴里喷火;跳到轿子顶,不是哪家的姑娘,而是杂耍的戏子。
“妙哉!妙哉!”
群众都在起哄,演员也耍的更欢,一张红布一盖一掀就是另一张脸。
手里忽然变出一个桶,点上火,里面飞出几支箭,插在旁边木板上,曲清手中的也只是其中一支。
此即灿花之都,宜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