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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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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之骄子变成杀人犯,只用了短短一天的时间。
他当时以为天塌了,然而对安家来说,那塌下来的天并不是杀人,安家家大业大,密林中杀个人是很好遮掩的事情。真正的灾难,是一直服用自家安抚剂的继承人突然出现了狂暴期紊乱的症状。对以制药产业为核心的安家来说,这简直是致命的丑闻。
此后的一年,他被软禁了,没踏出家里半步。
狂暴期依然紊乱,他的爷爷是国内最好的药剂师,但仍没能治好他。
那段时间,他仿佛又回到了10岁之前的时光,不停的喝药,打针,甚至是电击。
一年后,坏消息是,他的狂暴期依然紊乱。好消息是,他狂暴期的危险性大大降低了,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被那些药物彻底搞坏了。
他从家族的荣耀,变成了家族的耻辱,而家族的耻辱,是不配活在这个世上的。
那时候的他没什么求生欲,甚至有了自残的倾向。
但是,当他在狂暴期内听到他爷爷要他死的命令以后,他却又想活下去了。
反正都是死,他不想顺那个人的意。
那些人压根没想到他会反抗,他拼尽全力的逃了,逃入了山林,逃离了安家,去哪儿都好,哪怕是死外面,也比在安家强。
他的叛逆期,终究还是来的太迟了。
他在山里过了几个月如同野人一般的日子,他不敢停留,顺着山脉,一直往西。他要远离安家,远离那个恶魔一样的爷爷,他要活下去。
半年后,在深山里,他再次进入了狂暴期,上天总还是眷顾他,让他遇见了自己的爱人。
【哈!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这狼崽子!终于落爷手里了!】
板寸头,眼睛黑的发亮的男人敲着笼子,对着笼子里的灰扑扑的狼脱了上衣,指着自己的右肩“忘了我是谁了?看看这!想起来没!
是他!他居然还活着!
可是家里人告诉他,那个被他咬伤的男人已经死了。
他激动的落下泪来,原来他没有杀人,那些杀千刀的骗了他,他没有杀人。。。。。。。
心里仿佛有一块大石头被卸了下来,但他却虚脱的连站都站不起来。
【嘿,狼崽子还知道哭呢!】男人似有惊讶,但很快穿好了衣服【哭也没用,天明我就给你送天使城去,像你这样狂暴期紊乱的兽人不知道这些年咬死了多少人!你就在那里被关到死吧!】
不要,不要,他不要被送去天使城。
天使城是他爷爷的产业,那里的兽人几乎都会被拿去试药,他去过,知道那里是犹如地狱一样的存在,他恐惧的颤抖起来。
【你还知道怕啊?哼,狼崽子,作孽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男人恶狠狠的盯着他【返祖状态下你兽性难耐,吃了我一块肉,我可以念在你处在狂暴期不跟你计较。但你恢复以后居然安排人杀我灭口,就没见过你这么畜生的兽人!】
不是我,不是我,他痛苦的呻吟,却说不出半个字。
他那时候明明是安排了人全力救他的,但他的家人告诉他,人死了,没救回来。
一定是他爷爷,为了控制他,所以要把他杀人的事做实,拿捏他的把柄,不怕他以后不听话。一定是这样的,不要把我送到天使城,听我解释,求求你。
然而他发出的却是低哑可怜的嚎叫,他说不出话。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装可怜也没用,别以为我会就这么放过你!】男人又给关他笼子加固了两道锁,然后进屋里睡觉了。
半夜的时候,他的狂暴期结束,变回了人形。但这里的冬天太冷了,他蜷缩在院子里用来关狗的铁笼里,被冻昏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变成了小孩子,被他爷爷逼着喝药。
那些药很苦,喝下去以后,肚子里像是有针在扎,脑子里像是有虫在咬。
【疼。。。。疼。。】
【爷爷。。。。饶了我】
【救救我。。。】
【救救我。。。。。。】
他疼的满地打滚,周边全是他的亲人,他的爷爷,爸爸,妈妈,二伯,二婶,堂哥,表弟。。。然而没有一个人救他。他听见他们说。
【他已经没用了。】
【他废了】
【狂暴期紊乱了,我看他以后还怎么神气。】
【废物,女方知道了,一定会退婚】
【我要是他,早就自杀了。】
【活着有什么用?对安家没有价值的人,死了干净。】
然后他听见那个声音,是他听惯了的,让他敬畏的,恐惧的爷爷的声音【下次狂暴期如果还控制不住,就送他走。】
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为了家族,他的爷爷要杀了他。
【不要。。。。】
【不要杀我。。。。】
然而不管他怎么挣扎嘶吼,都没法挣脱身边牢牢捆住他四肢的黑雾,他动弹不得,闪着寒光的针头扎进了他的胳膊,他的手臂一凉,慕然惊醒了过来。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他什么都看不清,世界在旋转,他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说你,梦做的挺精彩啊。。。。。。】
他慢慢能看清一些东西了,那是昨天晚上的那个男人,寸头,小麦色的皮肤,黑的发亮的眼睛,一说话一口白牙。
【啧啧啧,得是干了多少坏事啊,做梦都有人追杀你。】男人调整着点滴【你这身体也真够虚的,发个烧昏过去三天,你再不醒我就给你送殡仪馆里去了。】
他意识到,自己现在躺在床上,盖着被,胳膊上挂着点滴。
点滴的速度有点快,梦里被针头扎得那种痛感,他大概知道是来自哪儿了。
【不要。。。】他开口,嗓子却哑的要命,一口气没上来,下面的话压根说不上来。一句话他花了很久才说了一半【送我。。去天使城。。。。】
【你先好起来再说吧】男人不耐烦的胡撸了一把自己的寸头【别说天使城了,我现在怕你死我这儿,老子可不想摊上人命官司,md,真够麻烦的。。。。。】
男人骂骂咧咧的出去了,不一会儿端着个白瓷碗进来了。
【先吃点东西,你这躺了三天,水都滴不进嘴里。】男人扶他坐起来,把碗塞进他手里。
米汤很香,他很饿,但他太饿了,连碗都端不起来,他很着急,手抖得厉害,粥洒在了他手上,他颤抖着去舔手上的米粒。
【卧槽,你埋汰不埋汰!】男人骂他,用纸巾把他的手擦干净【行了行了,我喂你!】
男人从他手里抢走了碗,一勺一勺的喂他。
他从勺子里吃米汤,吃的很狼狈,牙都磕在勺子上,男人骂他【别咬勺子!md没吃过饭啊,臭乞丐一样!】
他又羞耻又难受,是啊,臭乞丐,之前在安家的时候什么山珍海味他也不会多吃第二口,此刻怎么就沦落到乞丐一样的境地了。
他垂着头,脸色惨白。
【你。。。。。我不说了行了吧】男人懊恼的,又舀了一勺米汤递到他嘴跟前【大少爷真金贵,一句话都说不得。】
男人不算是个会照顾人的人,一天三顿的给他喂米汤。
但饶是如此,也比他在野外吃了上顿没下顿强。
第三天,男人停了点滴,让他下地走走。他还是腿软,走了没两步就跪在了地上起不来。
男人没有扶他,烦躁的说【自己站起来,md,我凭什么伺候你这个杀人犯!】
【我不是。】他轻声的反驳。
【你怎么不是?】男人看他敢还嘴,声音立刻大起来【咬掉我一块肉的不是你?派人把我埋了的不是你?】
【我醒了以后,让他们尽全力救你】他颤抖着嘴唇【我没让人杀你。。。。】
【骗鬼呢你,那那些挖坑准备埋我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以为说句不知道就能推的一干二净了?你怎么证明你不知道?】
【。。。。我没法证明】
【哼!】
【可你也没法证明,我是知情的。】他看着男人的眼睛,艰难的说【当时我狂暴期紊乱,被囚禁在家里,外界的事我一概不知。】
那段对他来说同样可怕的记忆历历在目【我也不想成为杀人犯,我真的有让他们去救你。我要是想杀你,当时你在湖中央晕过去的时候,我就放手让你沉在湖底就行了。】
【恢复神智以后,我很害怕,我带着你游上了岸,你身上都是血,天气很冷。。。。】他想起那段记忆,像是再次回到了那森冷恐怖的湖边一样,浑身颤抖起来【我想起你当时的衣服还在林子里,我找到了衣服和手机,拨通了家里人电话以后,撕了你的衣服为你止血,我一直在祈祷,你不要死。】
【你当时身体很冷,在他们来之前,我一直抱着你。我很害怕你会死,家里人来接我以后,我让他们尽全力救你,但他们告诉我,你没抢救过来,失血过多去世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杀了人,我很愧疚,但我没有勇气自首。我的狂暴期紊乱,害怕自己再伤人,我这几年一直在大山里东躲西藏。。。。】
男人打断了他【你活该!】
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是的,我活该。我做错了事,这是我的惩罚。】
【那天我见到你还活着,我很惊讶,也很高兴。】他真诚的诉说着自己真实的心境【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因为比起你还活着这点,更让我感到高兴的是,我终于不用再背负自己杀过人的罪恶感。】
他没再说什么,男人也沉默着。
沉默良久,男人突然问【你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狂暴期也弱的跟个猫一样。】
【为了治疗狂暴期紊乱,吃了很多药,就废了。】
【艹】男人骂了一句,又呼撸了一把自己的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似的,沉默着站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到了晚上,男人又来送饭。
除了米汤,还有两个菜,一荤一素,送到了男人就走了,也没说什么。
他直觉男人是信了他的,虽然他不知道男人的凭据是什么,他自己这样觉得的凭据又是什么。
又过了两天,他走路终于不再东倒西歪了。
【你为什么不跑?】男人终于没憋住,在他吃饭的时候问他【你不怕我给你送到天使城去?】
他放下筷子,别说他是亲爷爷铁了心要抹杀的存在,他就算是个普通的兽人,这样的状态,送进天使城就是个死,他觉得对方不会。【你是个好人。】
【艹,别乱发好人卡】男人骂他,却又不看他,停了一会儿,男人恶狠狠的说【好人也不养闲人,能走路了就赶紧走人!】
这是在赶他走,却也是既往不咎的意思。他很感谢男人的大度。
男人赶他走,但他却没有任何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