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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无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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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三个女生窝在宋帝的床上,枕头因为烘干机的烘炙从里到外溢出干燥的温度味。宋帝左边姜之已经睡熟,有些毛躁的发质摊开在枕头上,贴着她的侧脸与她又长又密的睫毛相碰。
许久未见,宋帝明显感觉到姜之的变化。虽然一样爱开玩笑,会笑会闹会撒娇但还是让人觉得稳重不少。她眼睛里原本那股纯净的机灵劲儿已经落了下风,现在她更像一个心有成算的操盘者。
姜之身上最明显的变化是对温度的感知,她开始怕冷,在屋子里也要披着厚厚的毛巾披肩,将脚放在电暖炉旁边。
邺宁那场大雨终究是太大,而雨里那条红裙子又过于单薄,风雨生生让她的心患上了仅她自己可知的风湿。
“姐,你睡了吗?”佳佳的声音很轻,宋帝只能听个大概。
“没,刚回来,有点认床。”
听到宋帝的回答佳佳的身体缓缓向宋帝靠近,她身上温度也缓缓包裹着宋帝。
“姐,我跟方邹结婚你会来吧。”
“当然。”
“那你能做我的伴娘吗?”
“伴娘?”
宋帝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佳佳并没有解答宋帝的疑惑,反而在黑暗中拉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姐,我怀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我有多开心,真的太奇妙了,你摸摸看。”
宋帝真的隔着厚厚的衣服感受到心脏的跳动,但她给很快明白,那心跳是自己的,她有点紧张,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她手掌抚摸的这个位置生长着,一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的手都有一点颤抖。
她刚在京江经历一场奉子成婚的风波,心有余悸,听了佳佳的话,不自觉诧异。音量大了些,身旁姜之不满地呓语,宋帝压低了声音。
“方邹知道吗?”
“知道。”
“所以你们也是因为孩子才结婚的。”
“是也不全是。原本婚期定在明年开春,想旅行结婚来着。但因为TA。”佳佳握住宋帝的手带着她一起轻拍安抚肚子里的小生命。“婚期提前了,不然等到明年开春正显怀。”
“嗯,提前也好,结婚应该漂漂亮亮的。”
佳佳沉默了一会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问,“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随便。”
“啊?当然不会,怎么这么问?”
“我表妹,她是原来的伴娘,三天前突然告诉我她有事不能参加我的婚礼了。结果昨天她们提前来随礼,我无意听见她跟她妈妈对话才知道,她们觉得我不检点,未婚先孕丢人,才不来我的婚礼。”
“姐,你会不会也觉得我不检点。”佳佳说话带点哭腔。
宋帝理解她,她在昭下得知李途年要求婚的时候,也这么患得患失过地担心过。多少年了,婚前性行为一定是女方吃亏,一定是女方不知廉耻的刻板印象依然根深蒂固在每个人心里。
“傻不傻,现在这个年代还拿“守身如玉”这四个字要求女人,她们介怀,她们觉得丢人那是她们浅薄封建。只要你觉得方邹是值得的,只要你想清楚了才做的选择那就不算错。再说,这种事从来就没有对错可言,不合适就分开,没有谁吃亏谁丢人这一说。”
宋帝想起了那个在昭下的夜晚,想起了那个老板娘。
“我有个朋友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觉得说的很对,现在也说给你听。”
“什么?”
“你是得到第一次,不是失去第一次。”
佳佳沉默良久,一点点消化着宋帝的话。所有人都在跟她强调她做错了,她失去了,她吃亏了,她被方邹拿捏了。宋帝却说,没有对错,她是得到不是失去。
邺宁市区晚上很难看到星光,尤其是在冬季,但很奇怪,宋帝今晚好像在窗外看见了满天星光,她莫名觉得明天一定是个晴天。
——
佳佳婚礼,宋帝这个伴娘的主要任务就是投喂,包里放了一大堆吃的,喝的,站在新娘旁边插空给新娘嘴里塞一口吃的。
其实宋帝对方邹这个新郎是不满意的,他原本在她心里就留了一个不靠谱不负责的形象,现下又让佳佳一个人承受“奉子成婚”的非议,怎么看都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但今天这婚礼现场又不知道该同情谁,佳佳对婚礼细节的要求简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精确到了落在婚纱上的羽毛数量,以及手捧花每一朵花瓣数量以及叶片数量必须是双数。
佳佳坐在沙发椅里化妆,对着电话那边急声厉色,“我说了我要走红毯,为什么没有?”
电话那头,方邹态度很好温声跟她解释:“宝宝,草坪上放红地毯不好看的,而且现在能调来的红毯尺寸都不太合适,我保证室内肯定有红毯的。”
“我不管,我就要红毯,今天要是没有,我就不结了。”
一着急眼泪忽闪忽闪往下落,妆花了一片,化妆师急得一脑门汗。
“不好意思,您到那边先歇一会,也喝口水缓一下,我们小姐妹说两句话。”宋帝礼貌地带着化妆师去隔壁房间,再回来安慰佳佳。
“怎么了?都嫁人了,怎么在自己的婚礼上跟自己过不去?”宋帝一边轻声问她一边帮她擦眼泪。
“瞧瞧妆都哭花了,都不漂亮了,等一会我可是要艳压全场了。”说完先把自己逗笑了,她从来不会在颜值上想与人一较高下,第一次说这种话很没底气。
果不其然佳佳破涕为笑,配合她“你休想,我今天是第一美。”
“笑了,笑了就不能再哭了,怎么了?结婚怎么都不开心?”
“姐,我还是介意,她们当着我的面都笑脸相迎,背过身来又都说未婚先孕,说我倒贴,说我不自爱。”佳佳越说越委屈,刚止住的眼泪再一次落下来。
“她们爱看热闹,乱嚼舌头的话你怎么能放在心上。”
“我知道,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不甘心,她们越说我越别扭,越想证明自己多幸福,别人有的我一样不少,别人没有的我也要有。我跟方邹说我要求婚仪式,要钻戒,要城堡,要草坪婚礼,要大婚纱,要长裙摆,要羽毛雨,要不会飞走的蒲公英,要十层婚礼蛋糕,要在这里办,要最大的宴会厅。方邹一句抱怨都没有,都想尽办法满足我,可我还是不开心。”
佳佳情绪波动很大,急得话都说不出来,宋帝给她顺气,让她别着急。
“她们说,到底是先怀孕了掉价,婚礼连个红毯都没有。我心里不舒服,我就想要红毯,我不想比谁差,我什么都要有。”
“佳佳,不能被别人三言两语牵着鼻子走,自己先陷入自证陷阱,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给女人立贞节牌坊,这是无知。幸不幸福只有自己说了算,只要你觉得方邹是真心对你好的,只要方邹的家人不因为你怀孕而轻贱你,只要你觉得结婚是必要的,管别人怎么说,我们又不在别人嘴里活。”
“再说,红毯多俗气,要走也是走花路。你先化妆,我保证给你安排最好的,她们一定都没有好不好?”像哄小朋友一样语气,佳佳乖顺地点头。
姜家是扈华本地最大的花卉品牌了,也正是有着这一层关系宋帝才敢跟佳佳打包票。
“你放心,这点事儿不麻烦的,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就行。”
虽然知道资本家有钞能力,但真正亲眼见识到宋帝还是被震撼到了。
三个小时,给草坪铺上将近九十米的花路,顺带还重新布置了下现场,姜之是什么绝世小可爱。
方邹父母应当是很满意佳佳这个儿媳妇,改口茶都没叫跪着,怕佳佳累着方邹妈妈不断地挤到人群想扶一扶她。
新娘入场,新娘没哭,倒是一旁的宋帝哭的稀里哗啦,有一种自己嫁女儿的感觉。
李途年恰巧这时来接她,她躲在李途年身后补妆,眼妆晕了一大片。
“怎么别人的婚礼你哭成这样,到你自己怎么办?”
“明明好像昨天还癞皮狗似的在我怀里撒娇让我陪她逛街,怎么今天就把自己嫁出去了,好没有良心的丫头。”
“说的像你女儿一样。”
“就是我女儿。”
“宋宋,你怎么在这,快来。”佳佳正牌母亲冲宋帝招手。
刚背后抢了人家女儿,宋帝这会儿心虚地拉住李途年衣角儿,“阿姨不会听见了吧!”
“怂了?”李途年扶着她的腰推着她向前走,“别怂,听不到的。”
一同站着的还有方邹父母,宋帝重重吐了一口气走过去,脚步沉重,表情乖顺。
“这是?男朋友?”
宋帝点点头。
这样介绍又哄到了傻小子,宋帝看向李途年的时候,他嘴角已经收不住了。
“哎呀,阿姨还想给你介绍呢,没想到你们年轻人这么麻利儿,真不错这小伙子,长得帅。”
方邹妈妈推推佳佳妈妈的胳膊,佳佳妈妈转了话头,“宋宋,室外那条花路花了不少钱吧,阿姨这一点心意也不知道够不够,你先收着。”
方邹妈妈从身后递过来一只红包,往宋帝怀里塞,宋帝退无可退贴着李途年站。
“阿姨你这是干什么?没花多少钱,不过是请朋友帮了个忙,只要佳佳高兴不算什么的,这塞来塞去多难看,再说了我这准干妈,准备这些都是应该的,您再客气可就见外了。”
“我们都明白的,佳佳存了一口气,婚礼安排上使劲折腾,两家人提心吊胆就怕她出点意外,说不结就不结了。你和小方都是好孩子,她要什么,准备什么,一句别的话也没有。小方到底是新郎,怎么说都是应该的,难为你也这样纵着她。”
“是那些人话多,不能怪佳佳。”
一直沉默的方邹妈妈突然开口,温柔的南方腔调透着一股子儿决心,“囡囡,你放心的,那几个人,我们家会好好处理的,不叫亲家母和你担心。”
三个人又客套了一阵,被亲朋好友拉走。
宋帝看着佳佳被围在人群中央,被所有人爱护的样子有的羡慕,以后她结婚又是谁给她撑腰,纵着她折腾。
“想什么呢?”见她好久不动,李途年环住她的腰看她,结果看到两只泪汪汪的红眼睛。
“怎么又哭了?哭包。”
宋帝不太满意这个称号,向后撞李途年被他一抬头躲过了,李途年手上使了点力气,宋帝被勒住无计可施了。
“李途年,我好羡慕她,有这么多人护着她,纵着她。不像我,想耍一耍小性子,都没有折腾的底气。”
“想怎么折腾,小的都听您安排。”
宋帝被逗笑,讽刺他:“算了吧,你不折腾我就不错了,我怎么敢。”
说完又觉得有歧义,脸红到耳朵跟儿,转过身认真跟李途年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途年没羞没臊的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贴着宋帝耳朵说:“我就是那个意思。”
宋帝羞红一张脸,整个人都要被烫熟了。
“无耻”
“不要脸”
“太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