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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骰子(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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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镜?”知道花不落此行的目的地后,风夜行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后劝道:“单枪匹马的,算了吧。”
就算骰子城里住着的参桀魔君是条巨大的白色蠕虫,天赋不高,但好歹也活了七八百年,实力不说强,碾死一个刚步入金丹期的修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在其眼皮子底下偷东西,先掂量掂量自己斤两再说。
可即使风夜行已向花不落说明了参桀魔君的可怕之处,这位不怕虎的初生牛犊竟还是想着要去搏命。
“何苦?”风夜行不理解。
“债嘛,总不能越累越多。”花不落倒是看得开,心想,若是真打不过,逃跑也没什么。
只是享受不到风夜行的帮助了,稍觉可惜。
两人就此分别。
花不落连夜赶往骰子城,路上还得忍受天道的连环追问——
“你可还记得,你父母是哪方人士?”
“你师承于谁?”
“你可还有在世的兄弟姐妹?”
“你为何来边境?”
“你之前为何要救百诡?”
“……”
问得花不落火气都上来了,暗骂一句,你烦不烦?
“你不是天道吗,你都知道的事,何必让我再重复一遍。”
就连娘娘也看不下去,忍不住抱怨道:“我早说了,他不是陛下的分身,你还要试探到什么时候?”
什么陛下?什么分身?花不落满心的疑惑。
“嗯,的确不是。”天道笑答,又将话题转了回来,“我想,之前一定有人教过你,不要轻易地救人和杀人。”
花不落:“?”
“而且,他还跟你说过,修仙之人讲缘分,忌因果。”
花不落:“??”
“你,不会是他的本体吧?”他不由得猜测。
但天道仅是呵笑一声,说:“与其纠结我的身份,不如想想,你为什么不能轻易地救人和杀人。”
花不落:“???”
“修仙之人”和“你”,这两词的差别可不小。
但他为什么要顺着天道的思路走?
花不落只想早日摆脱对方的纠缠,冷声道:“我不想,我只想你别在我脑子里面吵。”
可惜天道不依,偏要从他嘴里撬得一个答案。
“你真的不好奇,为什么你师父一定要教你魂道?”
花不落:“……”
不好奇呢。
学都学了。
哪怕容易精神分裂,也早就认了。
“等你什么时候能帮我解决实际问题,而不是使唤我为你送命,再来问我好不好奇吧。”
听着花不落咬牙切齿中又掺杂着无奈的语气,天道忽然笑了起来。
笑声中,还混着折扇展开的声音,以及某种兽类的低鸣,通通清晰地响在花不落的脑海里。
他仿若身临其境,闭着眼睛就能幻想出天道迎风而立,娘娘面露娇嗔的场景,他们的身边估计还蹲着一只兽形的小宠。
花不落皱眉,捂住了耳朵,突然后悔救了风夜行,否则也不会招来这个难打发的玩意。
他尽量忽略脑海中的人声,专心赶路,直至抵达骰子城前。
却不想,此城竟无人把守,轻轻松松便能溜进去。
难道是请君入瓮?
“他没这脑子。”天道说。
有此言担保,花不落才放心地走了进去。
城内和城外是两片天地,城内热闹非凡,城外鸦默雀静。
放眼望去,是数十座低矮的房屋,里面人声鼎沸,个个面红耳赤,围作一团。
花不落挤进去一看,这群魔竟是在玩猜大小。
庄家一手抓着骰盅,按在桌上,一手置于空中,每说一句话就摆上一摆。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了啊!”他一边大喊,一边等着赌徒下注。
“十二点!一对眼珠子!”
“七点!一……一条腿!”
“十六点!一对魔角!”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三秒,庄家和赌徒的视线纷纷落到了一位瘦骨嶙峋的老魔身上。
“都穷成这样了,还来赌啊。”这群魔嘲弄道。
庄家却细细打量了一番老魔头上的角,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还有谁要下注!”
“十点。”花不落开口道,“一颗心脏。”
听了半天,他总算弄懂了这群魔到底在玩什么。
三个骰子,不是猜大小,而是猜点数。
三点到十八点之间,总会诞生一个幸运儿。
至于赌注……
花不落望了一圈,也没见哪只魔缺胳膊少腿,谁知道是从哪取来的赌注。
他本来没打算加入,无奈天道要求,猜十点。
输了怎么办?临场掏心吗?
但听天道笃定的语气,花不落也不紧张,静待开盅——恰好就是十点。
两个骰子叠在一块,一个六,一个一,剩下一个为三。
周围顿时传来赌徒们的唉声叹气,只有一个老魔痛哭流涕。
花不落却觉得古怪。
七和三?太巧了。
“摇出的点数是固定的吗?”刚说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庄家不出所料地哈哈大笑起来,末了,才道:“你说每天的死亡人数固不固定?”
此话让花不落一愣,他却被庄家往怀里塞了一堆瓶瓶罐罐,推出了屋门。
天色已晚。
“打烊啦,关门啦。”庄家一边说,一边抽出腰间别着的长烟杆,敲在还逗留在屋中的赌徒头上。
“带着你们的战利品,滚吧!”
屋门“砰”的一声合上,被推出来的魔摸摸被敲疼的后脑勺,相视一笑,又结伴在街上无所事事地游荡。
花不落看向怀中的瓶瓶罐罐,里面或装着暗红色的液体,或塞满了透明的胶状物,只有三个瓶子里保存着器官——一个眼珠,一根小拇指,一对肾。
这都是从谁身上取下来的?
“往前看。”天道忽然出声。
闻言,花不落抬头一望,却发现那群勾肩搭背的魔竟越走越矮。
原本坚实的泥土不知何时变成了流沙,随着他们的走动,逐渐蔓过他们的腰身,可他们却一无所觉,还在那说说笑笑。
花不落听不懂其口中的语言,只在亲眼见到那群魔的脑袋消失于地面之际,感受到装有眼珠的瓶子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仿若有人在操控。
眼珠来回撞在瓶壁上,使其脱离他的掌控。
花不落手一松,一堆瓶罐掉在了地上。
不知是因为这些瓶罐结实,所以砸在地上没有碎,还是因为地面变软,竟让其陷进去几分。
眼珠随着暗红色的液体摇晃片刻,而后猛地冲向瓶口。
一下,两下,三下!
刺鼻的气味瞬间炸开。
瓶盖被眼珠顶开,暗红色的液体顿时流泻而出,渗进土里。
花不落顿时屏息,视线跟随眼珠,见其冲向前方,连忙抬脚跟上。
只可惜那片好似流沙的地面现在又恢复了正常,眼珠钻不进去,徒劳地在其上打滚。
花不落半跪下身,伸手按了按。
果然,底下是空的!
不消天道提醒,他已将灵力凝聚在掌心。
眼珠极有灵性,看出他想做什么,顿时从地上弹起,绕到了他的背后。
在天道的帮助下,花不落再次开了天眼,找准方位后,狠狠拍下一掌!
轰——
只听一声巨响,地面就像是被打中要害的蠕虫,顿时痛苦地翻滚起来。
尘沙飞扬,被花不落打中的地方凹下去一个大坑。
眼珠见状,连忙缩在了他的掌下,随他一起跃入其中。
流动的沙土缓慢挪动,逐渐将花不落掩埋,却又好似吞了黄连,整张脸皱成一团,好不容易才将其咽进肚里。
察觉到动静的庄家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只瞧了两眼,便又掩上了门。
聚在地底喝酒的魔族正兴高采烈地吹嘘着自己过往的英雄事迹,却不想牛皮吹得太大,不小心将头顶的天炸塌一大块。
落下的泥沙不仅砸了脑袋,更是毁了一桌好菜。
围坐在一起的魔族仰着脖子吃了一嘴灰,简直比烈酒还要辣嗓子,顿时火冒三丈。
连呸三四下后,就是一声暴喝。
“到底是哪个龟孙子——”
声音戛然而止。
眼珠在进入地底的第一秒就钻进了骂者的咽喉,转瞬割裂了对方的整条声带,将其未尽之语化作一个个血泡,然后逐一戳破。
花不落还未来得及动手,就见立在他面前的魔族瞪大眼睛,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捂着脖子,丝丝缕缕的血从其指缝间冒出。
他看到魔族的身体晃了一下,那颗头颅竟就这么掉了下来!
在眼珠满身鲜血地冲出其身体之时,花不落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住了那颗血淋淋的头。
他又听到了天道的笑声,分不清是无奈多一点还是嘲弄多一点。
“你接他的头做什么?”
“……”
沉默就是最好的骂语。
花不落忍着满手的黏腻感,依循直觉,在那颗头的断口处摸索了几下,直到拽出一串铁钥匙,这才将其放在了桌上。
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余下的几只魔死的死,跑的跑。
眼珠浴血奋战,直至将唯一逃走的魔解决后,方才归来。
彼时,花不落正撕下一块衣料,擦拭着手中和钥匙上的血。
眼珠也不催他,只是在一旁等得无聊,便也往魔族身上蹭了蹭。
但因实在擦不去渗进掌纹里的血,花不落只好作罢,拎着钥匙,在眼珠的带领下,走进了地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