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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打脸 N ...

  •   “卡——”

      曹确抿唇,在显示器那儿盯半天,提醒道:“岑雾情绪不对,含蓄了。再外放一点。你是假装不知道张晓的去向,但是你要让观众知道你的危险性。”

      “他是一开始就要展露吗?”柏辰星问。
      “对,他是明面上的坏人。”

      曹确做导演的时候干脆利落,一反写剧本的拖沓,他直接点明,“即便知道他是坏人,可观众依然不知道他的走向,不明白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的原因。他是神秘而迷人的,我希望他有种禁忌的吸引感。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想要这种感觉。”

      柏辰星低头琢磨着“禁忌的吸引感”这几个字,脑子里不知不觉地蹦出靳薄云指导自己的话——

      “一旦你产生恐惧,人物的状态就不对了。不要去抗拒裴影。他是你,你也是他。”

      “柏辰星,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曹确见人思考,又一次问道。
      “明白,”柏辰星眨眨眼,“明白。我会做到的。”
      “再来一条。”曹确下定结论。
      “好。”

      于是一条又一条,光一个开门的动作曹确就揪了无数遍,不是打光不好,就是柏辰星开得太快,直到一瞬间的闪电划破夜空,映出他原先半张藏于黑暗的脸来,最终才堪堪把第一镜拍完。
      “准备下一场!”曹确扭动脖子,高喊着。一声令下,所有设备都换到B楼去。

      柏辰星趁机背词,林铭把椅子搭好,端来热水递到他手心:“柏哥,我把行李放好了。房间是7204。”
      “多谢,辛苦了。”柏辰星抿一口润润嗓,然后坐到椅子上,翻过剧本,随后拿出常备的笔在台词旁做批注。
      林铭接过水杯,疑惑道:“刚刚那个闪电也不亮,为什么导演不选用机器模拟呢?”这不仅方便快捷,还能省去不少时间。不是说剧组缺经费,得精打细算吗?

      “他要的可能就是它不亮。”

      不夺目的明亮,就像是岑雾这个人,也代表他这个人的际遇。光明蜻蜓点水般地亲吻他的侧脸,最终离去,他注定隐于黑夜。
      柏辰星把台词里的“雨”字一一圈起来,尝试着换个语调念,念了几下都觉得不对劲,只好暂时放弃,然后继续以一副摆烂的姿态宽慰林铭道,“反正听导演的,准没错。”

      “每一次看柏哥你拍戏都挺磨人的。”
      “不习惯?”
      “怎么会,我好歹跟你九年了!”林铭只是叹息,“不知道柏哥你以后还能不能继续拍戏。”
      “多大点事。已经不会再更糟糕了。”

      柏辰星心态放得平稳,所以即便在候场的时候瞥见谭粟粟厌恶的眼神,他也没有起任何的波澜。

      “导演,颜渡一定要摸岑雾的脸吗?这不会很冒昧吗?”谭粟粟故意提出异议。她把态度亮在这儿,就是不想碰柏辰星。

      可惜曹确没理解到她的意思,歪着脑袋看过去,心道只不过是演戏而已。他不明白仅仅摸个脸算哪门子冒昧:“他不是也把手放你膝盖上吗?扯平了不是?”

      “可是他们认识没多久......”

      “啧——”这话不知怎么突然触到导演的神经。曹确咂舌,舔了舔嘴角。像是被气笑般,挠了几下头。忽而注视谭粟粟,一字一句道,“认识没多久?”

      “你剧本看了没?”
      “看完了。”谭粟粟笃定。她可是把剧本翻完才说的。
      曹确仰起头,接着吐气。

      郑文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若他没记错,这位女四的背景似乎也不是他们这个小剧组能惹得起的,只盼望着曹确能收敛自己的脾气。

      事实上曹确确实如他希冀的那样,稳住了暴躁的火,只眼弯不含笑,说:“既然你理解透彻,那也别彩排了。先拍。我看看你能演成什么样。”

      “哗——”

      “外面又下雨了,你的腿怎么样?”岑雾半蹲在颜渡的腿边。他凝神望着落地窗滑过的水渍,脸轻轻倚靠对方的膝盖。

      “走到门口的时候会疼。”颜渡说。

      听到这话,岑雾眼眸微转,他仍是半蹲的姿态,只缓缓直起上身仰视着颜渡,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眼前人的膝盖上,犹如安抚似的绕了几圈:“有人找你?”

      颜渡伸手,抹去沾在岑雾面庞的颜料,她道:“怎——”

      “卡——”
      曹确喊道,“手抖什么?颜渡不要给我摆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岑雾又不会吃了你。”
      “......是。”
      谭粟粟咬着下唇瓣,下意识想要瞪向罪魁祸首,但不知怎的,耳边刹时浮现岑雾的声线。

      她其实早在公司去年的年会上就见过柏辰星。对方捧着一杯果汁孤单地站在角落,远离人群安静得仿若空气,即便偶有艺人与他交流,入她耳中的,也不过是温和的几乎没什么特点的音色。
      可方才听柏辰星念“雨”字,她就禁不住战栗,毛骨悚然的凉意从尾椎骨席卷至后脑。别说与他对视,那股子胆颤心惊的感觉到现在还鲜活地跳动着,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许是谭粟粟动作稍微大了些,柏辰星以为对方有话要说,干脆就着蹲着的姿势转头看向她。

      然而岑雾的余温还未散去,于是明明是自下而上地仰望,此刻却像是反过来地逼视。谭粟粟压下心中的慌乱,立刻小声警告柏辰星,“喂,岑雾不会对颜渡有杀心。你可不要演错,不然还得连累我!”
      别以为她不清楚曹确故意直接开拍是想压一压她的威风,万一演砸,好把浪费资源的大锅扔到自己的头上。她才不会让他如意!

      柏辰星迟疑地点点头。时间紧任务重,他也不过堪堪做了几页的人物小传,离真正了解岑雾还差一点距离。
      不过好在他是体验派,经过第一场戏的锤炼,也算进入角色一点点。现在拍摄的这段其实台词不多,能发挥的空间也很少,所以他很大程度就是跟着体验到的角色感觉走,甚至依葫芦画瓢地用了曾经饰演裴影的感觉。但人物角色终究不同,不能完全照搬。

      他毕竟没拍戏也有5个月,生疏了不少。而谭粟粟从剧组开机就一直待着的,也参加过剧本围读,或许她比自己更有经验。
      然而下一场开拍他刚一张口,曹确就叫了停:“怎么回事?岑雾不在状态?刚刚那股劲呢?”

      “抱歉。”

      柏辰星站起身,先缓解一下腿部的麻意,走了两步,随后再次半蹲,调整眼神状态。可等他这边不出错,谭粟粟就失误了。

      一次两次三次N次,这压根就不是硬件设备的问题,是演员的理解出岔了。完完全全往错误的道上一路狂奔,拉都拉不回来。

      “你过来——”曹确把谭粟粟叫去指导。

      终于得以喘息休息,林铭在一边煞有其是地打算扶,柏辰星摆手拒绝了。
      他撑着旁边的沙发站了起来,随意走动两下,等腿上的麻劲过去,然后从助理手上拿过剧本,温润的眉眼微微上扬:“笑什么呢?”

      嘴咧得大牙都兜不住,肉眼可见的好心情。

      “嘿嘿,我这是炫耀地庆祝胜利!”
      “什么胜利?”

      林铭左看看右看看,附耳道:“打脸啊!开拍前她就没给柏哥好脸色,说什么浪费大家时间,现在也轮到她受制裁。”
      “不过柏哥放心,我这话都是悄悄跟你一个人讲,祸从口出的事我还是清楚的。”他补充道。

      柏辰星失笑地把本子卷起来,敲了下林铭的头,“机灵鬼。还套到其他情报没?”
      尽管郎平在他拍戏中途临时出去了,但他可看到对方小声跟林铭在交代些什么。

      “嗯......”

      林铭不太想告诉剧组里有关于柏辰星的诽谤。那些事柏辰星早年间早就澄清,可惜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不看不听,揪着不放,非要彰显自己的优越感。
      正好星网来了提醒,他连忙点进去,看到郎平的消息,嚷道,“郎哥让我去拿饮料!柏哥你先自己待着,等会我们来找你。”

      他说的快,跑的也快,没等柏辰星回应,一溜烟就没了影。顺着离去的方向,正好有人走进来。

      几缕粉发顽皮地从渔夫帽下逃出,发梢偶尔扫过灰片太阳镜的金框边缘。黑白拼接条纹的夹克松散地敞开着,露出里侧白色T恤的大写“NIHILITY”,黑灰色直筒牛仔裤衬得两条腿细长。对方姿态随意,连遮掩的口罩也不曾戴上,根本不在意众人的目光聚集和哑声惊呼。

      柏辰星注视着越发逼近的人,犹如被冰锥插进脊柱,再没了行走的能力。手不自觉地捏紧,摧残着剧本发出咯吱咯吱的惨叫。
      直到时寒擦肩而过,纸张才恍若泄力般得以喘息。

      曹确说戏说得口干舌燥,一扭头,见谭粟粟的眼盯着某一方向不动了,明显敷衍着没听。他按下的火气又一下子燃起,转身看看究竟是啥东西惹得人不听戏,结果傻了眼:“时寒,你怎么来了?”

      “我投资的戏,不能看看?”藏在镜片后的眉毛微挑,目光落向谭粟粟,话却是对曹确说的,“讲戏呢?”

      “那可不,”曹确挥挥手让谭粟粟离开,又在后头不放心地嘱咐道,“跟柏辰星好好聊一聊,等会十分钟再拍一次。”

      “哦哦,好!”谭粟粟忙答应道。
      她没想到这部剧居然还有时寒的投资。那可是时寒,听自家堂叔说起过时寒的背景,生怕给资方不好的印象,抓紧剧本就朝柏辰星方向小跑过去。

      时寒抱着双臂,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看完眼前这幕,一开口就是冰冷的老板口吻:“耽误多久了?”
      曹确心虚:“今天的...已经拍完了一半。”
      “按你的速度,确实算快。”老板点点头,话锋猛地一转,“但总是磨蹭,今年说不定上不了。”

      “你的意思?”
      时寒说:“刚看你憋气的模样,你父亲我表示很痛心。给谁装孙子,把你父亲的脸面往哪儿搁?”

      “她背后的人我惹不起,万一又撤资了怎么办?”曹确听损友口气貌似有戏,故作扭捏道,“毕竟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导演,实在是没什么话语权。”
      “你撕新星传媒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时寒嗤笑一声。
      “那不是有你在。”

      “我懂了,想让我再帮你一把。”
      “那行吗?”
      曹确趁机加一把火,说,“我都认你做父了!我亲生父亲要是知道,估计得砍了我。”

      “他在你背着他决定当导演的时候,已经有要宰你的心了。再多一点也无妨。”时寒不为所动。
      “你忍心睡对床的同寝兄弟就这么被压迫?”曹确开始打感情牌,虽然他个人打心眼里觉得这招没用,“而且,而且戏拍得不好,你也会有影响。这钱不是打水漂吗?”

      时寒继续冷淡,余光扫视右上方说话的两人,语气正常:“就当是陪你玩。”
      曹确欲哭无泪:“再玩,我可真就得回家继承家业了。”

      “是吗?我以为你不当一回事呢,”时寒扬起下巴,似乎冲着远处的柏辰星和谭粟粟,不过曹确明显感受到目光降落在自己身上,“光剧本你就给我磨了快三个月,现在还有谁写剧像你这样磨蹭?你还是老老实实拍完,然后继承酒庄吧。”

      “不要,那我费尽千辛万苦跟新星传媒解约是为了啥呀?”
      曹确吐槽完,扶了扶镜框。忽然想起刚刚的讲戏,皱眉叹着气,对一知半解的谭粟粟彻底没辙,“我是既希望她听进去,又真怕她完全照做。连你一个非专业的,都能看出颜渡和岑雾的联系。”

      他百思不解,“明明第一次围读剧本的时候,我特意强调过,她怎么就意识不到呢?要我说,你当初答应我饰演颜渡,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了。”

      时寒自动忽略最后一句,说:“你写得太隐晦。改一改剧本不就行了?”
      曹确态度坚决:“那不行,我离开新星传媒,就是不想让别人改我的剧本。谁动谁滚蛋!”

      “导演,时先生,给您的奶茶。”郑文端过两杯奶茶送到两人面前。
      曹确一脸惊喜地拿起椰果布丁奶茶,嘬了两口,问:“这谁买的?”
      “还能有谁?”见时寒接过,郑文往柏辰星方向挪挪嘴,继续道,“他经纪人请的。说是不好意思耽误剧组时间。”

      “真要说耽误,曹导才是。”时寒没喝,不紧不慢地说。
      曹确尴尬地摸摸鼻头:“情况特殊,情况特殊……”

      谭粟粟偷瞄着正在聊天的两人。这可是目前在剧组里最有话语权的两位,她千万得留个好印象。
      “喂,你等会注意点,别抢我的戏。”若得个好印象,说不定能搭上下部戏。
      “我们的台词量差不多,甚至也没什么大的动作。算哪门子抢?”柏辰星垂眼看着剧本道。
      他见谭粟粟过来,以为对方是来对词的。结果,又是这些老生常谈的废话。而郎平自认为的破冰的奶茶,对方亦是拒绝,将敌对姿态贯彻到底。

      “一个靠傍上金主才进组的家伙,”谭粟粟睨他一眼,不加掩饰她的厌恶,“如果你要是害我此次失利,我敢保证你不只会声名狼藉。”
      “听起来谭小姐手腕了得,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在别人的身上也用过这招。”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两面三刀?”
      “我怎么会知道你?”柏辰星掀起眼皮看她,恍若温顺的外皮在此刻莫名粘了刺,“就像你也不清楚我。”
      “你——”

      “演员准备——”曹确在那头喊道。
      时寒抬脚也跟了过去,盯着显示屏看。四四方方的格,轻而易举地将两人框起来。

      整个卧室空间布置冷硬,就连摆在书桌的鲜花,垂下的瓣尖也卷曲发黄。

      颜渡缓缓伸手,先是指尖,再是指腹。她抚摸岑雾的侧脸,看向他,薄唇轻启:“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的电路年久失修,我费了好大劲才修好它。不然你凭什么进来?”
      岑雾偏头在她的掌心蹭了蹭,温声说道:“你该告诉我一声。”

      “你进不来,也没办法帮我。”
      “谁说的?”
      “还能有谁?是我不行吗?”颜渡反问着,戳了戳岑雾的眉心。
      “我错了。”岑雾望着她,眼眸深邃,“相信我。我知道错了。”

      “卡——”

      “导演,这遍怎么样?”谭粟粟眼含期待。
      她可是一字不漏地按照曹确的讲解演绎的,

      曹确摘下眼镜揉揉山根,随后戴上。回放着刚刚拍摄的一幕,单手撑下巴,审视道:“还…差点意思。”
      柏辰星适时提问:“差哪里?”
      “你俩就像两个截然不同的图层,看着距离近,实际根本不搭。”

      “真是要命了。”曹确感慨道。
      在他设定里岑雾和颜渡还是cp,可这两人各演各的,画风明显不一致,cp感十分寡淡,播出来观众不得骂死。

      “而且你自己呢?”曹确转头问谭粟粟,“你只是在模仿我的颜渡,你自己的颜渡呢?”
      最糟糕的预想发生了,曹确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如此平心静气,果然是被岁月蹉跎得连棱角都不剩。

      反观谭粟粟不理解,甚至觉得导演莫名其妙:“我都按照你的想法来表演了,你还想怎么样?什么我的颜渡,导演你才是掌握全剧的人,不应该是你的颜渡吗?”
      闻言,曹确捂脸,但很快又调整心情,尽可能耐心道:“我更希望能看到你自己的发挥。如果只是照实表演,那我还不如拍纪录片。”

      “要不导演你再讲讲?”
      “不能再这样讲下去,我讲得过于细了,已经干扰到你的表演。”
      谭粟粟拧眉,还记着要讨好的事儿,于是压着火气说:“再拍一次,我再试试。”
      曹确自然同意。
      但再来一次,问题仍是没有解决。

      “难道只有我有问题,岑雾没有?”谭粟粟不服气道。
      “岑雾还真…”曹确盯着显示器里的柏辰星,他倒也没那么低情商,但违心的话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拐了个弯,“问题比你小一点。但瑕不掩瑜,整体完成度高。”

      “时寒,不如你来示范示范。”他转念大胆提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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