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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变装女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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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元徽去到纪玢誉房里换出井梧,纪玢誉在半梦半醒中看清他的身影,声音嘶哑道:“徽儿。”
纪元徽从桌前转过身来:“小叔。”
纪玢誉揉了揉额,翻身下榻,纪元徽把井梧在时晾着的药端去给他喝。纪玢誉喝了一口,脸皱成一团:“这药太苦。”随手放到一边。
纪元徽道:“我让小二到街上买块糖糕来。”
纪玢誉一摆手道:“罢了,我暂且喝不下,稍等等再喝。”偶然瞧见他右手手掌一颤,关心道,“你这手,还隐隐作痛么?”
纪元徽低低道:“已好了,不痛了。”
纪玢誉给自己倒了杯茶:“若非那日你无法持剑,我也不必出那风头。”
纪元徽轻笑道:“小叔是觉得为我挡了一劫么?”
纪玢誉饮了茶水,声音才清亮些:“自然不是,我本就在禹奚歌要对付的人员名单里,拣回条命已是侥幸,受这点伤倒不算什么。”
纪元徽垂眸瞧着茶杯上的纹饰,陷入沉默,纪玢誉见他似有些心烦,便未打扰。
不久,井梧回来了,除了一包包药材,还带回一个消息:今早城东典当行收了八大箱子珍宝,当铺老板险些没把家底都掏空,做完那一单生意便直接关门大吉,说是要歇业一段时日。但据更可靠的消息称,若非来人开价甚低且有朱雀门印鉴作保,当铺老板是决计不敢做这单生意的,且今此之后,恐怕再也无需开张了,做成这一单,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还费那劲开什么铺子啊,钱多得花不完,只管放纵取乐就是。
井梧心知也许不该对纪玢誉说起这些,可他一贯对纪玢誉知无不言,所以还是说了。
纪玢誉淡淡应了一声,神色没什么变化,只问:“街上热闹么?”
井梧道:“热闹。”
纪玢誉微微笑道:“那便随处走走吧。”
天色正好,晴空万里,若是一味地闷在屋里,确实有负良辰。
柳云从纪元徽口中得到纪玢誉要带他们出去闲逛的消息,又晓得了城东当铺老板一朝发家致富之事,感叹道:“宗主真想得开。”
一到屋外,柳云便感到扑面而来的一股热气,才走过半条街,揩汗的袖口便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而后结成疙瘩。可反观纪玢誉,却像个行走的冰棺,任凭日头如何毒辣,他也无所感知。
柳云心中默想,若能借他降降温就好了。
好在临近正午,路上行人渐少,纪元徽也提议要不寻间茶寮坐坐,解解暑气。纪玢誉自然应下,尽管他不觉得多热,可炽阳刺目,他也不愿总眯着眼。
四人一起去到一座名叫临江楼的茶楼里,此间地如其名,临江而建,拥山抱水,置位着实优越。
径直上到二楼窗边雅座,纪玢誉点了壶西湖龙井,纪元徽点了壶洞庭碧螺春,井梧和柳云随意。天气炎热人均没什么胃口,便只另点了三道玲珑清润的点心,再各人一碗豆腐花。纪玢誉跟井梧要咸的,柳云跟纪元徽吃甜的。
不久,茶水、点心皆已上齐,柳云先尝了口豆腐花,立刻便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豆腐花,口感绵绸,香气浓郁,滋味清甜可口,与她记忆中隐隐发酸发臭几乎没有豆香的豆腐花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碗豆腐花,几乎让她感激涕零。
纪玢誉本在观山赏水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她满是感动的脸,极轻地笑道:“若是一碗不够,便再叫一碗。”
柳云立刻扭头道:“小二,再来碗甜豆花!”
纪元徽也一偏身子:“再来两碗。”
小二应着去了,纪玢誉瞧了眼纪元徽,倒没说什么,目光回到山间水上。差不多是在柳云和纪元徽各自吃完第二碗豆腐花时,一个女娃偷溜上来,摸到桌边,提着小竹篮向他们道:“哥哥姐姐们,要买雪花膏吗?”
这女娃看起来约摸七八岁,只比茶桌高出半个头,声音稚嫩细软,别有种空灵之感。
因纪元徽坐在边上,便由他道:“不用了谢谢。”
女娃不死心,恳求道:“这是我娘亲亲手做的,可香了,哥哥买一个用用看吧,很便宜,一个只要十五文钱。”
纪元徽仍道:“我们都不需要。”
柳云忽然觉得不大对劲,纪元徽这态度未免也太生硬了,纵使他不喜欢小孩子,也不该是这样的语气。
这时,对桌边一温婉似水的女子向她招了招手,轻声细语道:“小妹妹过来这边,给姐姐看看你的雪花膏。”
女娃犹豫了一下,小跑过去,从小篮子里取出一枚与她小手掌心差不多大的釉罐子递给那女子。
女子正要接过,一枚铜钱正正打翻釉罐,罐子不仅被打飞撞到桌脚,其上的盖子还脱落下来,露出里边腥臭扑鼻的膏体。女子先是一声尖叫,继而闻之欲呕,其旁的护卫立刻挡在她身前。
小女娃忽然放声大笑,露出狰狞面目:“纪玢誉,你倒是个角色。”说罢一溜烟窜到路径尾端,自窗口跳走。
纪玢誉倒也没有去追的打算,镇定饮茶。
几名伙计闻声赶来,却也没见发生了何等大事,既没有人员伤亡,也没有器物毁坏,只是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恶臭。几人各自寻觅,很快便找着了一个臭过茅坑的不知名物体。几人你推我搡半晌,才推出一个最没脾气的人捏着鼻子将那臭东西用手巾盖上,再捡走丢弃。
柳云心口怦怦跳:“宗主怎么知道…”
逃过一劫的女子踉跄走来:“多谢…”娇弱的身子轻轻摇晃。
纪玢誉悠悠起身道:“不必客气,姑娘受此惊吓,合该回府休养,就别在外逗留了。”
那女子霍然瞧见纪玢誉的天人之姿,顿时含羞带怯:“公子相救之恩,我怎能仅以一个谢字草草了之,可否请公子随我回府,我必定好生招待。”
她大概以为纪玢誉是因她过来而起身,可事实上是纪玢誉觉得这里太难闻影响了他看风景的心情所以才要离开。
她身边的护卫似乎欲言又止,他想说的话柳云单看他铁青的脸色便大概能猜到。但他毕竟错失良机,没有把握住英雄救美的机会,纵然是眼前结果,也只能认了。
可纪玢誉道:“我有要事在身,就不冒昧打扰了,告辞。”
那水一般的女子大约是生平没怎么被拒绝过,竟就红了眼眶,轻咬下唇,呆呆地立在原地,注视着纪玢誉决绝远去的背影。
幸而她不是胡搅蛮缠之辈,不然还得上演一出因爱生怨的狗血戏码。
出了茶楼,走在大街上,在柳云的追问下,纪元徽解释道:“那女娃说话的声音听着渗人,很难不惹人怀疑。”
……
柳云道:“可我就没觉得古怪。”
纪元徽顿了顿道:“她眼里精光闪烁,俨然心怀歹意。”
柳云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纪元徽:“……”
柳云摸索着下巴:“所以你们都一眼看穿她并不是个小孩子了?”
纪元徽沉吟半晌,嗯了一声。
柳云默默无语。
纪玢誉骤然停步,另三人跟着止步。
他道:“去清酒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