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心》钟无非

3、第三章

　　姜或北的爹姜去梦殷勤将卓玉堂迎进门，不过卓玉堂并不买账，对于他而言，这也并不算他的岳家。一屋子意图不轨的破落户罢了。姜去梦把卓玉堂留下来说话，姜或北被娘亲顾氏喊到一边，姜或北回头见卓玉堂端坐在椅子上，不知姜去梦说了什么，他的表情比刚进来时要缓和多了，便抬脚跟娘亲出了门。姜拉着姜或北的手，到了另一间房，地方统共就这么大，顾氏怕被人听见，刻意压低声音说道：“我的儿啊，这卓公子待你可好？”

　　姜或北颔首笑道：“娘亲放心，挺好的。只不过这卓府人多事多的，我还需要一阵子时间才能完全适应。”

　　“真的?”顾氏不大相信，凭借卓玉堂进门的那一番表现，就不像是看得起他们家的样子，只不过惊讶归惊讶，姜或北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便这么信了。毕竟好与不好，都是成亲前就能够预料到的事情。这高门大户的，哪里就那么容易攀附，少不得吃些苦头。况且姜或北下头的两个弟弟，以后还有的是要仰仗卓府的时候。

　　“自然是真的。他是个直率性子，有什么说什么的，不像别人心思重，这样已经是难得了。”姜或北口不对心的说道。她知道家里人的想法，眼下母女俩不过是例行公事，倒像是完成任务一般。就算自己吐了苦水，那又能如何呢？左不过还是要回到卓府，自己面对的。

　　姜与南过来叫吃饭，怕饭菜不合卓玉堂胃口，都是在酒楼里置办回来了，没想到卓玉堂还是瞧不上，叫了车夫把礼物搬进来之后找了个借口走了。留下姜或北在这里吃饭，甚至马车也没给她留。

　　姜去梦等卓玉堂走了，立刻收敛了笑容，道：“早知道他不在这里吃，就去酒楼花这冤枉钱了，白瞎一桌子好菜。姜或北你也是，他要走你就不知道把他留下来吗？白白生了这副美貌的皮相，那叫做一点使不上劲。”

　　姜或北道：“卓家公子想走我还能拦着不成？他能来就算是不错的了。爹怪我的话，不如怪你自己，我看你平日里能言善辩的，怎么就没把人家哄着留下来呢？”姜或北也不打算忍气吞声，在卓家那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姜家就没这个必要了。

　　姜老爷被姜或北怼得哽住，随即咳了两声，找补道：“好了，我不过说你两句，你就跟吃个炮仗似的哐哐响，也就是在我们自己家才这么纵着你。要是在卓家，你可千万不能这么任性，我说你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懂事些才是。言归正传，你现在也嫁进卓家了，我听说卓家私学很是不错，加之卓家很多旁支亲戚都在那里读书，你想想法子能不能和卓夫人提一提，让你两个弟弟也进去念书？”

　　提一提或许不难，难的是卓家本来就眼高于顶，姜或北才过门几天就开始提要求，恐怕更让人瞧不上。

　　“爹想不想去拜访一下卓老爷卓夫人？不如这次爹跟着我一起回卓府，亲自提这件事情。成与不成的，爹心里也有个数。”姜或北说道。

　　姜去梦道：“不过让你提携提携你两个弟弟，你倒说起这等话来了。你不想想你弟弟发达了，才有你的一份荣耀。你两个弟弟以后要是能登科及第，你在卓府的腰杆子都得硬上许多。”

　　“我不过想让爹当面去说，怎么叫这等话？爹如果觉得可行，为什么不肯亲自去？难道爹觉得两个弟弟的学业和前途不重要吗？”

　　顾氏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这好端端的回门宴，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不好吗？非要争得面红耳赤的。”

　　姜去梦瞪了一眼顾氏，说：“还不是你惯出来的？这次肯安安心心嫁人，我还以为她转了性了，哪知还是和从前一样不把长辈放在眼里。”

　　顾氏对姜或北说；“你爹说得也有道理，你是卓家少夫人，送两个人进去读书想必不难的。你就同卓夫人提一提，成与不成的，再说就是了。”

　　一旁的李姨娘忽然接话道：“姐姐可不能这么教啊，话既然出了口，自然是奔着成的念头了。寻儿年岁渐大了，不抓紧这几年的时间可怎么是好？往日咱们家是没这个条件，眼下现成的机会摆在面前，谁不要谁是傻子。”

　　姜去梦连声赞同道：“是是是，正是这个理儿。”

　　临走的时候，姜与南跟着送姜或北去巷子口，没有马车姜或北只能和小蝶一同走回去。告别的时候，姜与南说：“姐姐你别为难，大不了我不去卓府读书便是。你一个人在卓府，他们会不会欺负你？”

　　姜或北摸了摸姜与南的头，说：“不会的，没人欺负我。你好好读书，以后给娘和姐姐撑腰。”

　　“我会的。”姜与南握紧了拳头，认真答道。

　　顾氏在姜家的地位并不那么高，她生性柔顺，在李姨娘手里头没少受气。姜去梦更是个偏听偏信的。

　　“好了，别送了，你快回去吧，不然娘该着急了。”

　　“姐姐小心。”姜与南说道。

　　“嗯，回去吧。”

　　姜或北和小蝶走在街头，现在天色尚早，并不着急赶回去。姜或北在卓府按说是应该有月钱的，但是她入府才几天，还没到发月钱的日子，所以主仆二人现在是两手空空，连辆马车都雇不起。而姜家人甚至忘了过问姜或北怎么回去这件事。

　　今天出了一点太阳，日头很温和，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姜或北和小蝶慢慢走着，时不时说句话，说到有趣的地方，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姜或北虽然是女儿身，但姜家家境贫寒，姜或北没少出门赚些小钱补贴家用。她回忆起从前走街串巷的日子，竟然觉得恍若隔世。

　　小蝶感叹道：“原来小姐也是个苦命人。”

　　“不苦啊，哪里苦了？虽然辛苦点，但已经比大多数人好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我能够安定地活着已经很好了。”

　　小蝶聊起自己被卖之前在家的生活，说：“家里饭都吃不饱，只好卖了我。我走的时候哭了好几场，想着以后家里有钱了能来赎我回去。现在想来，怕是不可能了。”

　　“别怕，以后咱们俩都好好的。”

　　“嗯。”小蝶点点头。

　　两人便走便说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卓府跟前。此时一辆马车经过，风吹起帘子，露出里面男人一张冷傲俊美的脸。他的目光似乎看了过来，姜或北认出他是那日她敬茶时出现在卓府的邻居，遂点点头，那人不知看见了没有，马车很快就略过去了，停在隔壁的府门口。

　　长身玉立的男子下了马车，连眼神都没有给一个就直接进门去了。

　　姜或北摸了摸鼻子，好吧，这位大概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不过他看起来好像比卓家人还傲，不愧是邻居。

　　姜或北回到卓府，的确有在认真思考如何跟卓夫人提两个弟弟入学的这件事。她要是不帮，顾氏在姜家恐怕又要吃亏的。她重重叹了口气，这姜家的事真是一团乱麻。等到自己手头有钱了，要是能把顾氏和姜与南接出来单独住就好了。至于她那爹，倒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第二日去卓夫人跟前请安，卓夫人尚算热心地问了姜或北回门的情况，姜或北立刻对卓夫人再次表达了大大的感谢。卓夫人说：“咱们卓夫私塾小考的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了，你务必好好敦促着玉堂读书。”

　　“夫君日日在书房温习，很是用功。”

　　“他在做什么，我心里清楚。我已经命人把他的东西收拾好了，搬回院子住。你们住的院子里也有书房的，他以后就在那里念书。你日日红袖添香，感情自然就好了。”

　　红袖添香？这可不像她姜或北能完成的事。要是换成那位秦姗倒还更合适一些。不过卓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可没什么置喙的余地。遂笑着一一应了下来，又小心发问：“母亲，儿媳有一事想请教一下，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问吧，在我这里可不兴什么弯弯绕绕的。”卓夫人说道。

　　“儿媳想问问若是要进卓府的私学，可有什么条件？”

　　卓夫人是个明白人，她这么一问，联想到她家里的两个弟弟，立刻就明了了。她似笑非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卓府私学远近闻名，请的又是最好的先生。我想若是有机会，能不能让我的两个弟弟也进来读书？不过我不敢贪心，要是有什么条件限制，我先掂量掂量他们俩能不能够得上。要是不行，我绝不敢再生这个念头。”

　　这是姜或北思来想去最后想出来的法子，卓夫人是个精明厉害的，要在她面前耍什么心思手段反而会让她更加看不上，还不如直接说。

　　“倒也没什么硬性的门槛。你也知道，下个月私塾小考，到时候把你的两个弟弟一并带过来吧。私塾的先生会给他们俩出题，若是过了才能入学。你是聪明人，也该知道，卓家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的。收与不收，那得先生说了算。”

　　“那自然是，多谢母亲给我弟弟这个机会。”姜或北感激地说道。

　　“不用谢太早，成与不成还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