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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王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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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春把何希有引到一户人家前。
在来的路上,何希有看着这条路,有些不可置信——离他家越来越近。
从他家后门出去横穿两条街,就能看得到这条胡同,一直往里走,第三个大门,就是这里了。
虚春上前敲门,里头一时没有人回应。
虚春疑惑道:“不在家吗?”
何希有等了会儿,终于听到里头传来了走路声,门被从里面推开,一个男人探出头来,这男人看着三十多岁,续了胡须,眼角已有纹路,看得出经受了不少事情,不过从眉眼间尚且能看得出英俊的底色,他看到了虚春和何希有,有些茫然地问道:“您二位找谁?”
虚春道:“王劝呢?”
“是王劝的朋友吗?”男人推开门,被挡在门后的拐杖和一条瘸腿,说道,“进来坐吧,他出去了。”
出乎何希有的意料的是,院子里并不多么寒酸,虽然陈列不算富贵,可也称得上整洁,院子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院中央放了一口大缸,里头养了几条鲜红的鲤鱼,在碧绿的荷叶中穿梭,水很清澈,看得出刚刚换过。
男人道:“这是小儿养的,他很喜欢这些东西。鱼、猫啊、狗啊,总养。”
何希有说:“我叫何希有。”
“我叫王如悔,”男人行了一个江湖的抱拳礼,说道,“进屋喝茶。”
王如悔虽然瘸腿,但行动还算方便,看来已经适应了,他端上来了三碗茶,然后终于问了出口,说道:“是犬子在外闯祸了吗?”
何希有马上道:“没有。”
“我今日在街上看到他,”何希有说,“总觉得很合眼缘,齐云社恰好缺了个帮手,便想来问问……冒昧了。”
王如悔说:“这样吗?”
他似乎相信了。说道:“只不过他现在在剑庄学徒呢,不知道愿不愿意……”
虚春似乎想说什么,看了眼何希有的神色,憋了回去。
王劝显然是没有告诉王如悔自己被赶回家的事情,何希有也没打算插嘴,他现在心情也有些复杂,不知道大动干戈找的这个男孩,到底是不是上一世的那个孩子。
三人相对无言,坐了许久,王如悔觉得有些尴尬,开口道:“奇怪了,往常这个时候早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从外头被打开。
何希有先看到的是一双黑色的靴子,顺着靴子往上看,一个少年,身形消瘦,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身后背着一把黑色的长剑,走了进来。
男孩微微地抿着嘴,看着有些不好惹的样子,神色也不大活泛,好像在想什么事情,何希有仅仅是看着他的神色,就感觉到了——就是他!
几乎就是一瞬间,何希有就确认,这就是上辈子他救助过的男孩。
那个独自跨过异国他乡,把他的骨灰送回家的人。
何希有一下子站了起来,男孩这才看到屋里还有人,他看到何希有的时候有些困惑,而当他看向虚春的时候,神色登时冷了下来。
虚春道:“我不是来找你茬的,放心吧。”
“没什么不放心的,”王劝把剑放在脚边,赤手空拳站在门口,走了进来,扫了他一眼,“我不怕你,有什么事吗?”
何希有道:“是我让他带我来的。”
王劝:“不是我偷的。”
王如悔:“什么东西?”
“不是说那个玄铁的事情,”何希有道,“我只是——”
何希有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虽然一直在找他,但好像一直都没想好,见到了他应该要怎么说,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何希有道:“你的剑不错,能给我看看吗?”
所有人:“?”
王劝虽然有些疑惑,还是拿起来,直接扔给了他:“看吧。”
“这是我爹送我的,”王劝说,“不是偷剑庄的。”
何希有心情有些复杂,说道:“我知道。”
他手里拿着那把剑,其实本身没什么兴趣,只是随便找了个说辞,而没想到拿到手里,他发觉这把剑确实很漂亮,古朴的做工散发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引诱着他把剑抽出剑鞘,寒光一闪,令他深吸了一口气。
“好剑。”
虚春也是第一次见到王劝这把剑拔出来,他也一时惊讶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
王如悔道:“只是机缘巧合罢了,以前的一位朋友送的,我已经是个瘸子,也用不上了,他喜欢就给他拿着玩了。王劝,你是偷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何希有马上道,“这件事还有待查证,我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王劝并没有几分善意,说道:“那你是为什么来的?”
何希有虽然想到,这一世这个孩子可能未必像上一辈子一样对他,但见他如此防备,还是觉得有些心凉。
他说道:“我只是听说,你缺一份工作,我正好有一份合适的,不知道你想不想做。”
虚春:“……”
这个人怎么一句实话都没有?
王劝却直接拒绝道:“不去。”
何希有:“你还没听是什么呢!”
他也被这孩子的倔脾气惹得有点毛:“你听听能怎么样?”
王劝:“那你说吧。”
“京城的最大的蹴鞠组织,齐云社,”何希有赶紧介绍道,“里面都是些达官贵人在踢球,缺一个杂事,你愿意去吗?”
王劝耐心地听他说完一大堆,道:“不去。”
何希有:“?”
王如悔看着三人你来我往,有些忍不下去了,问道:“王劝,你给我解释解释,到底怎么回事?”
虚春终于找准机会,说道:“师父怀疑他偷了客人定的玄铁,不要他了,这个人是何家的大郎,他要给王劝找个新活计做。”
王如悔:“你偷东西了?”
王劝有些烦,但还是解释道:“没有。”
王如悔:“没有人家怎么会找上家门来?”
“他说了,是来给我介绍活计的,”王劝好脾气道,“我没偷,我也不去,你俩请回,我头疼,离我远点。”
何希有忽然问:“你多大?”
王劝看他的眼神像是觉得他有病,但他还是回答了:“十一岁。”
才十一岁,十一岁在现代还在上小学,可是王劝看上去已经很成熟了。
王劝似乎也没有在上学。
何希有说道:“我真没有别的意思。”
“我也没有,”王劝说,“我不想和剑庄在扯上关系了,东西我没偷,让那老头回去自己再找找,我要做饭了,麻烦请回吧。”
王劝做了个“请”的动作。
何希有被他的软硬不吃搞得有点无奈,虚春站起来拍了拍衣服,说道:“我觉得齐云社还是蛮好的。”
王劝:“你喜欢你去。”
他从何希有手里把剑拿回来,说道:“慢走不送。”
王如悔道:“你这样太没有礼数了,这是何大郎!”
何希有又听到这个让人窒息的称呼,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是哥哥,他要是老二就好了,就可以叫他“何二郎”了。
王劝皱了皱眉头,说道:“随便吧,我去做饭了。”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还未到叛逆的时候,听他爹的话,没有过分的忤逆王如悔,而是转身走了。
王如悔抱歉地道:“这孩子从小性格就这样。”
虚春道:“习惯啦。”
何希有也烦虚春了,他想了想,觉得既然人找到了,还是别急于一时,总也是跑不了的,今天并不是认识的好时机,便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叨扰了,只是我是真的想给王劝找个营生,您再劝劝他吧。我和剑庄不是一伙儿的。”
王如悔还有些云里雾里,说道:“哦哦,好的。”
何希有补充道:“我也在齐云社,还可以照顾他,我确实很喜欢这个孩子,觉得他挺不错的,想帮帮他。”
王如悔道;“多谢,多谢。”
王如悔把两人送出门口,何希有回头的时候看到厨房的门开着,王劝站在锅前,拿葫芦水瓢把锅里的水舀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何希有还不免有些失落。
上辈子他和王劝遇到的时机实在过于合适,以至于王劝对他并没有什么防备之心,是以他没有料到王劝是个不大好相处的人。
这样看来,王劝戒心很重,似乎也并不太回与人相处,才会在剑庄被欺负,多半这玄铁之事也是被人排挤算计所致,仅仅去了三个月,就让人如此对待,可见王劝脾气之臭了。
只是这也没办法,何希有倒是不怎么生气,王劝这样的一根筋的性格,不似常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怎么样接近他,又是个麻烦事了。
他一开始就是和剑庄的人一同出现的,也让王劝更讨厌他了。
何希有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应该让虚春早点回去的。
他原本的想法是,找到王劝之后,给些钱,或者是实在不行带在身边,总之能怎么好好对待就怎么好好对待,尽全力给最好的,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只是现在看来,就算是给钱,王劝都未必会要,想帮他反而变成一件难事了。
做好人怎么这么难啊。
何希有不仅仰天长叹,我报仇无门,报恩也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