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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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冬月，黑云压城，北风刮骨，雪粒狂飙。
张嬷嬷不由紧了紧领口，加快了步子。
她身后是几名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宫女。她们服饰华美，可见背后的主子相当尊贵。若非事关重大，以她们身份，倒也不会在如此恶劣的天气，还得急匆匆来到宫廷最偏僻的角落。
而她们要做的大事，是替自家尊贵的娘娘，将一个新生儿从他低贱的母亲身边带走。
“吱呀——”
张嬷嬷推开腐朽的宫门，粘稠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立刻有人堆满笑脸，奉承地迎上来，高高地掀起了偏殿的门帘子，也不顾殿中正躺着虚弱的产妇以及嗷嗷待哺的婴儿。
张嬷嬷对她并不多加理会，而是按规矩对这冷落宫廷的主位娘娘行完礼，才转过身，皮笑肉不笑：“你家主子刚生产过，这北风紧的，还不仔细些？”
“是，是。”
那宫女忙将帘子放了下来，凑上前，小声道：“白姑娘和小皇子在里头呢。小皇子身体好得不得了，哭声震天响！”
像是附和她的话语似的，纱帘后传出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哇——”
简单洗了洗身上的血水，这男婴便被明黄的绸缎层层裹起，强行抱离了母亲身旁。像是预感到和母亲的分离一般，男婴放声哭叫。虚弱的产妇原本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半死不活。被这哭声惊扰，忽强行挣扎起身。
张嬷嬷立刻摁住她，柔声道：“莫怕，是我。”
白露珠原本魇住了，不过是凭着母亲的本能才惊坐起。看清了来人面孔，才放心地躺了回去。
她极美的面容蜡黄而憔悴，只有一双眼睛警觉地放着光。
若是数月前，在皇帝面前惊鸿一舞时，她顶着这样一张脸，是万万不会得到数日的临幸的，更不会有一个孩子。
可她是幸运的。她足够美貌，足够聪慧，足够多才多艺，足够善解人意，能生下皇帝的儿子！她很快就能拥有自己的宫殿，还有前呼后拥的仆役！露珠心中充满了快意。
她的目光飘到了昏黄窗户纸上。隔着墙，她能想象到和自己同住的那一位宫妃铁青而扭曲的面色。
这种后宫女人间的仇视或许是残酷的，值得同情的。但露珠没有一点多余的心力去考虑这些。她只知道自己不用再看人脸色，不用数九隆冬还穿着单薄的衣裙练习歌舞，更不用顶着罪臣之后的贱籍惨淡度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孩子要抱给德妃，母子再不见面。
可凡事不都是有代价的么？
何况，即便把孩子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当这个孩子长大，发现因为出身，即便才华满腹也得不到朝臣支持，得不到父亲的目光，得不到施展的余地，在兄弟中只能伏低做小度日，他会怎样看待自己这个母亲？
所以，当膝下无子的德妃找上门来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其实她很清楚，自己把这孩子送上的并不是一条康庄大道。
出身显赫的德妃以诱人的代价要走这个孩子，也不过是为了九五至尊的位置。
而想要得到皇位，必然要经历腥风血雨的厮杀。
但无论多么艰难，总是有成功的希望的。
有希望，活着才能有劲些。
露珠黯然神伤地看着孩子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
刚开始，她对这个孩子并没有什么感情，只不过琢磨着怎么用他谋个前程。但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她的心中，也莫名其妙多了些母亲的温情。
露珠拨了拨手腕上新赏赐的沉重的宝石镯子，闭上了眼，在心底默默祝祷：
孩儿，别怪为娘狠心。宫里的肮脏手段，为娘是领教过的。就算你留在娘的身边，也未必能平安长大……
你一定要争气，要往上爬，爬得高高的，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这条通天的道路会很难，会跌倒，会头破血流。面对恨的人，或许要卑躬屈膝；面对爱的人，却不得不背叛和利用。可你要相信，为了那个最高的位置，一切都是值得的；为了史书上那浓墨重彩的一笔，万般苦楚都是可以忍受的。
周探，你对这话不屑也好，疑心也罢。等大一些，你就知道了：若不是你对别人如此，就是别人对你如此。何况，你一定天生不安于室。你终究会走上这条道路。这是宿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