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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城南沈宅前院书房。

      沈遇与夔王这对兄弟正在互诉着别情,忽听得门外一阵急剧的拍门声。

      “不好了,阿寔,玉雀城出大事了!”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嚷道。

      沈寔是夔王的名字,而夔王是景煦帝第二子,乃皇后吴佛妙所出,虽非长却是嫡出,地位尊贵,寻常人绝不敢如此这般直呼其名。而门外来的汉子之所以敢这么称呼夔王的名字,除了两人一起长大的情份之外,还因为他是国舅爷吴有道的儿子吴翌。本来吴翌应该称呼沈寔一声表哥的,可因为表兄弟两的生辰不过隔了几天,吴翌这个人死脑子,不肯叫表哥矮沈寔一头,遂打小就直呼其名。

      沈寔为人豁达,也不觉得表弟此举冒犯。

      小的时候,这表兄弟两倒是经常打架。也不知道是不是越打感情越深,五年前沈寔放弃京城的繁华,来到这边塞苦寒之地时,吴翌也偷偷在背后跟过来了。为此,可把吴翌他爹吴国舅气得不轻,每年都要写几封信过来骂他。不过,可能是近两年跟着沈寔打了不少胜战,让吴国舅于有荣焉,那些骂人的信吴翌再未收到过了。

      这在吴翌看来,已然相当于自己的老父亲跟自己低头了。这可太难得了,要知道,当今的朝政是吴翌他姑,也就是当今的吴皇后把持着。正所谓独木难支,就算是贵为一国之后,没有几个亲信在朝堂上扶持,高高在上的地位也是难以为继的。而吴翌他爹,作为吴皇后一母同胞的兄长,在朝堂上支应着吴皇后,兄妹二人可以说是互为对方的倚仗。

      自打五年前的政变事件发生后,吴国舅就更得吴皇后的倚重了,地位直逼当朝宰相。及至后来,还迫使朝庭设立了左右相之职,将原来宰相的职务一分为二。如今,吴国舅任职左相已有两年多了。

      还别说,人的地位一高,所有的东西只要想要,就会有无数的人想方设法送到手上。这些年,吴相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有的一切皆是顺心如意的。这个时候的他,最容不得旁人忤逆他的想法,哪怕这个人是亲儿子也不行。吴相对吴翌这个儿子那是处处看不惯,天天逼着他学这个学那个。

      偏偏吴翌这个富贵乡里长大的公子哥,同样不喜欢老父亲对自己指手画脚。因此在京城那会儿,旦凡父子俩一碰上面,就跟点燃了炮仗似的,吵得不可开交。

      吴相认为儿子不上进,不听话,不孝子一个;吴翌则觉得老爹吹毛求疵,是个老顽固。

      如今,这个老顽固变相地向自己低头了,吴翌心里就跟六月天喝了碗冰水似的,那叫一个爽啊。

      照吴翌原先的打算,他决定在处理完玉雀城的一干事宜后便打道回京,于他而言,也算是“衣锦还乡”了。谁知道竟碰上妖魔降世这种事情。

      作为见证过政变,且在战场上撕杀过的一员,吴翌自认为自己不再是愣头青。因此像妖魔降世这种事,绝对不会是偶然发生的,一定是有什么人在故意搞事。

      各种阴谋论早就在他心里演练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乍听闻沈遇也在这玉雀城,吴翌便怀疑到他身上来了。在吴翌心里,他们吴家和吴皇后、沈寔属于我方阵营,而沈遇则和皇帝那个讨厌鬼站在敌方阵营。既然双方阵营不同,那沈遇搞事就没啥好奇怪的了。

      奈何他将自己心中所想摊开来讲给沈寔听,沈寔却不赞同。

      他可是一片好心啊!

      难道沈寔除了会打仗,实则竟是个无脑的傻白甜?

      吴翌为沈寔这个傻白甜忧心不已,推开书房大门后,径直走到沈寔面前俯身低语:“大事不妙,阿寔,不知何故,整个玉雀城全被妖魔大军给围住了!”一双眼睛却警惕地盯着沈遇,他怀疑此事也是对方搞出来的。

      不然怎么妖魔降世,沈遇就凑巧出现在玉雀城?而且还隐瞒自己的行踪,若不是被沈寔无意中发觉,恐怕对方直到离开此地都不会现身与亲弟弟相见吧。再说了,好不容易沈寔过来与他见一面,好巧不巧的,妖魔大军便在此时莫名其妙地出来攻城了。

      天底下哪来那么多的巧合?

      说不定,沈遇是因为朝政被吴皇后把持,他自知自己无望于帝位,遂打算借刀杀人除掉沈寔这个嫡子,为自己今后的帝路扫除障碍。

      视线中的沈遇端然若仙,但吴翌知道,这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不过是虚幻泡影。真实的沈遇,或许隐藏在庞大的阴影里,如只狡诈至极的恶狼,时机一到便露出狼牙。

      可惜沈寔这个傻白甜还妄图维持兄友弟恭的幻象,对此一无所觉:“什么!妖魔大军围城?”瞧瞧,他关心的只是妖魔围城的事情。“皇兄,此事事关重大,我得赶回府邸找方老丈商议此事,请恕我先行告退失礼之处。”

      沈遇自然不会怪他:“正事要紧。妖魔无情,你……万事小心。”

      本是兄弟间关心人的言语,可落入吴翌耳朵里,落得一个“假”字。

      吴翌跟着沈寔出了沈宅,便迫不及待上眼药:“殿下,你说今晚这妖魔围城的事,会不会跟大殿下有关啊?”

      沈寔瞥了他一眼:“为何这般想?”脚下不停,快步到了马前翻身上马。

      吴翌也跟着翻身上马:“要不然,他一个皇子,不好好待在京城里享福,跑来边境吃风沙?若不是图谋甚大,怎会吃这般苦头?”

      沈寔无语:“快收回你脑子里那些阴谋诡计,皇兄断不会如你所想的那般不堪。他若真如你所言,能操控妖魔,何不直接在京城翻云覆雨?”说完,也不等吴翌回话,鞭子一甩,座下的马儿立刻飞奔出去。

      此时的玉雀城边,原有的护城符阵似乎破了一个大口子,妖魔大军似嗅到血腥味的苍蝇般,蜂涌而至,从这个撕裂开来的大口子中涌入玉雀城。

      一时间,外城圈的老百姓尖叫连连。

      城南元柳巷崔府。

      崔宝珠躺在床上睡不着,忽听得门外一阵喧嚣声。

      她穿鞋下榻,就见父母提着烛台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哥哥崔玉良和嫂嫂周容。

      可以说,一家子全聚在她闺房里了。

      “爹,娘,还有哥哥嫂嫂,你们怎么全都过来了,是不是外面出什么事了?”

      “唉!”崔伍德拍着大腿,“宝珠啊,现在外城被妖怪攻占了。可能再过不久,妖怪就杀到咱们这里了。咱家就你懂玄术,爹娘指着你救命呢。”

      崔宝珠先是愕然,继而瞧见哥嫂满是担忧的脸,情知父亲所言不假。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出口嘲讽:“爹爹之前不是送了两位族兄去天师坊当学徒吗?怎么,爹爹不指望两位族兄庇护,怎么反倒来寻我这个‘对崔家前途无益’的女儿呢?”

      崔伍德苦着脸:“哎哟,我的宝贝女儿。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跟你爹耍嘴皮子!”

      崔宝珠心中冷笑不已。她一直以为自己在亲爹心中虽比不上哥哥,可也是重中之重。谁知亲爹反手就送两位族兄去天师坊,对她这样的不信任,这不啻于往她脸上狠狠甩一响亮的耳光。原来在亲爹心中,用不到她时,她就是“对崔家前途无益”的女儿;用到她时,她又变回亲爹口中的“宝贝女儿”了。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得成全这个虚伪的爹爹,只因为他和娘及哥嫂一样,都是她的亲人,割舍不掉的亲人。

      崔宝珠一面为自己愤愤不平,一面下笔不停画符箓。

      当符箓贴满整个房间时,她已是满身大汗,后背都被汗水给打湿了,湿黏黏的怪难受的。可一家子都在一个房间,当着亲爹和亲哥哥的面,她总不能换衣裳吧。

      得,难受也穿着吧。

      “爹,娘,这个房间已经贴满了驱邪符。只要你们不出去,妖魔是进不来的。”崔宝珠殷殷叮嘱道。

      崔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皱着眉头困惑道:“宝珠,听你的意思,你这是要出门去?”

      崔玉良还未说什么,周容就开口了:“娘说笑了,外面多危险啊,小姑还要保护咱们呢,定不可能在此时弃我们而去的。”说着,讨好地对崔宝珠笑笑,“小姑,是这样子吧。”

      她这是怕崔宝珠离开了,万一符纸出了什么问题,留下来的一家子又该如何保命?

      崔宝珠却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嫂子,你们待在这里很安全。但是外面的民众,他们没有符纸,很可能会命丧于妖魔之手。我既已接受夔王的招募,理所应当为玉雀城出一份力才是。”

      崔伍德是个生意人,自然懂得富贵险中求的道理。若是女儿今晚在护城一事上出风头,入得那位夔王的眼,说不着今后就平步青云了。而崔家,也可以借此改换门庭。

      不过瞬间,他就已经权衡好了利弊:“宝珠,爹帮不上你什么忙,你只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旁人的命,能护则护。如若不能,当见机行事,切记不可逞强,万事保命为先。”

      他确实想要改换门庭,但和女儿的性命一比,还是女儿的性命更重要一点。

      崔宝珠听出了父亲话里的真心关怀,一颗心顿时软成一团。这一瞬间,她原谅了父亲之前对她的不信任、不看重。

      “爹爹的叮嘱,女儿记住了。”说完,毅然转身出了房门。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周容抿了抿唇。她可不相信小姑子有她所说的那么高尚,什么“理所应当为玉雀城出一份力”,这些话,她一个字也不信。这个小姑子,铁定是去了城西葫芦巷子,找那李秀才去了。

      不得不说,周容对崔宝珠这个小姑子,了解颇深。

      崔宝珠确实去了城西葫芦巷找李慎。

      她一个大富之家的千金小姐,初识情滋味,便尝尽了百般苦楚。然情之一事,欲忘难忘,身不由已。她这一缕情丝既已粘在李慎身上,心里便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他的安危。所以将家人安顿好之后,便马不停蹄赶过来救援。

      谁知道这回却扑了个空。

      崔宝珠赶过去时,只见到他家中外墙上贴满了驱邪符,周围邻居全都聚集在那里,将小小的屋子塞得满满当当的。

      那些躲在里头避难的居民还以为她也是过来避难的,有个老妇人还好心地挪了挪位置:“姑娘,这里还有地方,快过来坐下。”

      崔宝珠看着那些人一个紧挨着一个,满满当当占了一屋子。目光在那些人脸上逡巡了一个来回,并没有在其中见到李慎的身影,只得开口询问:“我来找李秀才,他人呢?”

      “原来你是过来找秀才公的,他可是个好人呐,既有能耐心地又善良。”老妇人絮絮叨叨地说道。

      原来昨日天师坊的收徒标准,就是学会画驱邪符。李慎在这方面极有天份,很快就学会了。今夜听闻妖魔入侵,李慎便将初学会的驱邪符贴满自家宅子,还挨家挨户地邀请周围邻居过去避险。

      做完这一切,他也不歇息,又匆匆赶去夔王府听从调配,只为了能拯救更多的民众。

      打探到李慎的消息,崔宝珠转身就出了李宅。正当她翻身上马时,忽然想起了李慎的那个青梅竹马柳愿,她好像也不在李宅那些避难的人群里。

      崔宝珠早就打听清楚了,入选天师坊的名单里,并无柳愿的名字,可见此女在玄术上毫无天赋。那么,这样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女子,为什么不乖乖呆在李宅?

      难道李慎竟将柳愿这个累赘带着身边,片刻都舍不得分开?

      想到这一点,崔宝珠只觉得自己的这一颗心,犹如浸泡在苦水里。

      她知道柳愿的家就在李宅斜对面,当下就忍不住走过去。

      或许李慎和柳愿的关系,并非她想象的那样,或许他们二人之间只是稍微要好的邻里关系。只要柳愿此时还留在家中,就能证明李慎并没有将这个青梅放在心上过。

      崔宝珠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已。手放在柳家大门的门板时,还微微颤抖着。谁也不知道,她需要做多少心里建设才有勇气推开这扇门。

      所以当门扇打开,她看到柳愿那张满是惊愕的脸时,天知道她有多开心。

      柳愿在家!并没有跟李慎在一起!

      这一刻,她听到自己心里噼里啪啦,似有千树万树花朵不约而同地展开花苞。

      只要李慎心里没有别的女子,她是不是可以展望一下,自己有一天也能打动李慎的心?

      可是,为什么考不进天师坊的柳愿,此时此刻正拿着朱笔行云流水地画着她看不懂的符咒?

      崔宝珠心中疑窦丛生。

      “你……你在画什么符咒?”崔宝珠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走上前去逼问,“你到底是何人?”

      “崔小姐,你来这里干什么?”

      柳愿在见到崔宝珠时,眼神里闪过几丝慌乱。面对崔宝珠的逼近,她只能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崔宝珠怎容她退缩,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冷声质问:“快说,你到底是谁?今晚妖魔入侵,是不是和你画的这些符咒有关?”

      “你干什么?好痛,快放开我!”崔宝珠手劲怎么那么大,柳愿手腕痛得直飙泪。

      “你以为掉几滴眼泪,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就能蒙混过关吗?”崔宝珠冷哼,另一只空着的手将贴在墙上的符纸撕下来,“走,我这就带你去找李慎,让他看看,你是什么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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