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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多事之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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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役,宋可唯接连遭受多重打击,终于彻底放弃了再相信剧本任何一个字眼。
深刻反省过后,她意识到决不能以自己的现有的知识背景揣度这个高度架空、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古代世界,否则之后一次次被按在地板上摩擦。
车马不停,这里又没别人,宋可唯唯一可以对话的人只有眼前的萧烛。
寻常十岁孩童都上小学了,应当有一定的表达能力。皇后膝下无子,萧烛母妃早逝,被皇后养大,自小当做太子来教养,脑子差不到哪里去,或许也能得到一些她想要的信息。
思及此,宋可唯开了口。
“来。”她拍了拍身侧,示意对方靠近,“和我讲讲你的卿卿妹妹。”
书和记忆总有一个在骗人,她有些问题和猜测需要印证。
卿卿是宋可唯的小名。宋可唯记忆里倒是有一些鸡零狗碎的背景,如同碎片拼图,一会这里加一块,一会那里多一点,全都是“宋可唯”视角裹挟着小说《宠你一世》的剧情,混杂起来甚至有不少自相矛盾的地方。
萧烛并不抗拒,宋可唯凝神细听。
他口中的卿卿妹妹,年方七岁,是护国公宋梁府上的三小姐,上头有两位嫡亲哥哥,没有庶出弟妹,饱受家中宠爱。
父亲宋梁不好美色,加之一心保家卫国,直到二十岁才娶了与他亲梅竹马的王氏,此后房中也并无侍妾、通房,二人情意甚笃,琴瑟和鸣,被京中传为美谈。
长子宋新阳与次子宋新灿是一对双生子,由于父亲出入疆场立下了赫赫战功,还被天子选为太子伴读,随萧烛一同开蒙。
至于为什么读着读着就变了味道,玩得很好的伴读被撇到一边,萧烛三天两头跑到宋家来找卿卿妹妹,这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七岁的宋可唯性子娇得很,对萧烛也呼来喝去、颐指气使,今天要全京城最娇艳的花,明天要吃被阿娘禁止的零嘴,前者萧烛一般会冒着挨打的风险从皇后娘娘的花园里借来,后者则是坚定说不,卿卿妹妹再无理取闹也忍气吞声,小唐僧似的委委屈屈地劝道:“卿卿妹妹,你要是再吃糖,牙又要疼了……”
从低龄bug版本的萧烛身上下手无疑是正确的。他年纪虽小,组织语言的能力却很强,不但把“卿卿妹妹”的事情吐露一地,凡是他知道的全都倒豆子似的倒得干干净净。
景佑七年,萧烛十岁,当今帝王正值壮年,年富力强,身强体壮,自然是踌躇满志,肆意开疆扩土。外族俯首称臣,国内也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仅仅是通过萧烛三言两语的描述,也不难看到整个国家欣欣向荣的图景。
之后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才导致短短几年帝王两度更换,皇子几乎死绝,仅存的兄弟俩之间也剑拔弩张的情景?
小孩子最没有坏心眼,于是宋可唯问的直接而放心:“你和萧瑜的关系不好吗?”
萧烛委屈而惊奇道:“怎么会!阿瑜是弟弟,孤身为兄长,自然对他颇多照顾。阿瑜虽然性子沉默了些,但孤知晓,他也是十分敬重孤这个兄长的。”
宋可唯揉他狗头。
这段话的槽点好多,以致于之前那些很合逻辑的叙述在她这里现在都存疑。先全都记下来,之后再慢慢排,也不知道真相和死亡哪个先来。
想到这,被强行按捺下去的压力再度涌了回来,宋可唯心头微窒,深觉前途渺茫。
真是头大的很。
“卿卿妹妹和你弟弟呢?他们俩关系怎么样?”
萧烛摇头,“不认识。”
这点倒也没错。记忆里也是这样的,萧烛十岁的时候,宋可唯确实还没有见过萧瑜。
宋可唯翻箱倒柜找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毛笔她用不惯,字写的如同狗爬,萧烛秉持着小孩子好奇的天性,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用到后来竟然也习惯了,逐渐有模有样起来。
现在她接收到两种截然相反的的信息。
其一来自绿江文学城睡前狗血小甜文《宠你一世》,剧情围绕男主萧瑜和女主许菲菲展开,宋可唯身为其中的反派女配,爱上男主之前是名满京城的大家闺秀,爱上男主后是降智恋爱工具人,着墨不多,大多是大段大段无聊的心理描写。不是在嫉妒女主好运,就是怨恨男主不爱她。
其二来自原身宋可唯七零八碎的记忆,前半段确实饱读诗书,才女的名头不假。后段记忆有大片的空白和模糊,对萧瑜并没有明显的爱恋情绪。
还有一点来自原身好姐妹萧玉的信息:原身在某个时间段忽而性情大变。
三条线索都指向一个奇怪的节点:宋可唯“爱上”萧瑜,性情大变。
宋可唯皱眉。
原身十六岁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烛看到宋可唯在思考,颇为乖觉,保持了绝对的安静。他看着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宋可唯起初不觉,直到萧烛惊奇地称赞她的思维导图画得可真像一棵大树,她转头报以死亡凝视,对着那张绝美的脸蛋,竟然说不出难听话来。
她只好警告萧烛保持安静。
打又打不过,还能怎么办呢?
二十一岁的成年人,身量又高,扒在背上一整个大型金毛。还有金毛一样亮晶晶的眼睛,没法真的把他当小孩看,只能看作是比较乖巧的大型狗勾。
“好乖。”宋可唯把他头发揉乱。
萧烛仅有的警惕大概也就体现在醒来套了她一次话。失败之后火速躺平,如今已经沦为毫无防备的家养宠物,会翻过身给饲主揉肚子那种。
宋可唯评价,白瞎了一张帅脸。不过这对她来说不全是坏事,和萧烛有关的记忆解锁不完全,根本没有提及假死的任何信息,她本身也不知道如何和成年版本的萧烛交流。
可是另一种愁苦又冒了出来:萧烛和宋可唯关系匪浅,幼时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长大后也算是半个塑料少年夫妻。
要是哪一天一觉醒来,他人又正常了,肯定不难看出老婆被换了芯子。
不过这事还可以再放一放。现如今最迫在眉睫的事,无疑是宋可唯在流放途中“意外毙命”。
所谓的“意外”是具体发生在何时何地,否完全没有人为操作的嫌疑,又怎样才能避免,这些都是问题。
宋可唯本身就会武,怎么可能不明不白地就被砍死了?她正思索着,就见萧烛脑袋搁在她肩窝,手伸出去摸木几上的糕点吃。
“等等。”
入口的东西马虎不得。虽然马车是宋家准备的,到底今时不同往日,正值多事之秋,难保有人在里面动了手脚。
连续几次判断失误,宋可唯已经做好又白担心一场的准备。银簪刺入雪白的糕点,萧烛眨巴着眼睛看。
待银簪取出,毫无变化。宋可唯把簪子放在木几上,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多心。
正准备吩咐萧烛开吃,却听得耳边传来小小的惊呼——看来萧烛确实是把“不准大声喧哗”这几个字刻烟吸肺了,“姐姐,簪子变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