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时男学》金色海底潭

51、天才

　　…………

　　昏暗的房间内，仅有一个电子设备的荧屏在发着微弱光芒。

　　随着屏幕画面的变动，不同色彩的光交错着映在绎粼脸上。

　　门锁传来叩击声，随即开辟出一条门缝。

　　绎粼把下巴搭上胳膊，趴在桌子上，房间外的阳光拥挤着冲入房间，有点晃眼，绎粼眯起被黑眼圈包裹的赤色眼睛。

　　蒙溯凝走到他的身后，绎粼知道是他，也没抬头。

　　“绎粼大人，长时间在黑暗环境里玩游戏，眼睛会受不了的。”

　　“我知道！但我喜欢在漆黑的地方玩，难道你不知道我的眼睛受不了强光吗？”绎粼语气急冲冲道。

　　蒙溯凝没有立刻回应，他看向房间的实验长桌，几乎可以说是还保持着术器测试前的模样。

　　他用手指划过桌面，一层薄灰依附在他的指尖。

　　绎粼盯着蒙溯凝，下一秒又在蒙溯凝回头的时候即刻转身，像是有点心虚。

　　“一直没动？”

　　蒙溯凝的下巴微抬，视线从高处向下倾注在绎粼身上。

　　“没有。”绎粼没去看他，“我很累了，只想玩我想玩的游戏。“

　　“好好休息。不过，这种游戏对绎粼大人来说，难度未免太低了吧。”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通关成功的胜利页面上，绎粼张了张嘴，熟悉的台词脱口而出。

　　“毕竟我是——”

　　话还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是天才，对吧？

　　可是和那个帽子白菜战斗的记忆挥之不去，明明自己是天才，是整个学院，甚至整个世界最厉害的人。

　　蒙溯凝知道绎粼在想什么，他替绎粼接上“天才”这个答案。

　　“可是我想不明白，蒙溯凝。”

　　绎粼把手机关上，房间失去了唯一的光源。

　　“为什么那种家伙都能杀掉我！我应该是碾压性的、无可挑剔的胜出才对。无论是路上遇到的那些祟，还是其他学生——”

　　“我明明能做到的，对吧！”

　　蒙溯凝感到头疼，他本来就不想让绎粼去参与那个活动，事实证明，他就是对的。

　　“绎粼大人只是一时大意了，才让对方有了可乘之机。”蒙溯凝说。

　　“可是我没有这种感觉。”绎粼觉得眼睛涩涩的，“我没有来得及使用武器的机会，在被挟持的时候也没想到挣脱的办法。”

　　蒙溯凝渐渐适应了漆黑的环境，他能更好的捕捉到绎粼的表情。

　　他弯下腰，伸出手，用屈起的指骨抬起绎粼的下巴，后者意外的睁大眼睛，但没有逃避蒙溯凝的目光。

　　“你是天才，这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距离很近，但过度黑暗的环境依然使蒙溯凝的脸上罩着阴影。

　　绎粼咽了口唾沫，他差点忘了呼吸，只是愣愣地回视着蒙溯凝。

　　“你在因为那天的表现不符合你的预期而不安。”蒙溯凝说，“以你的能力，完全不需要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动摇。”

　　绎粼皱起眉毛：“可是……”

　　“没有可是。”蒙溯凝用指腹触碰上绎粼的嘴唇，堵住了他的话语。

　　“天才也不是无敌的，就像在强大的双拳也难敌多只手掌，所以一次失策，根本不是对实力的否定。“

　　绎粼闻言，垂下了眼睫：“所以，你也觉得我失败了？”

　　“失不失败是由你自己定义的。你认为，你已经不得不匍匐在地上投降求饶了吗？”

　　“当然不会！”绎粼叫起来，“区区那些人，还不配让我低声下气。”

　　“可我、可问题不在这里。我知道我很厉害，可在感知的榜单上，我也没拿到第一！”

　　“我一直不想去和外界的人接触，就像你说的一样，和那些白菜相处只会浪费我的时间和能力，当然，我也这么想，可为什么我踏出去的结果却狠狠地打了我两巴掌呢？这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我应该是压倒性的胜出才对吧！“

　　绎粼站了起来，他把两只手都捏成了拳头。

　　“你认为呢，蒙溯凝？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外面，难道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吗？”

　　蒙溯凝抱起胳膊看着他：“一样的。你比他们更特别，更聪明。”

　　“真的吗？这里和我的家相差太多太多了。交易的货币不是'达尔'，大家也不是半透明的头发和浅色的眼睛，而且也不止我一个人有特殊能力。”绎粼摇头，“在这里，连我甚至都能融入其中。”

　　他摸着自己卷起来的鬓尾。金色的头发，赤红的眼睛，从小就和别人与众不同——应该是这样的，一直会是这样的。

　　但是家乡外面的地方不一样，他在人群里，压根不会引人注目。

　　蒙溯凝耐心地解释着：“这里是学院，几乎世界上所有这个年龄的特殊能力者都会聚集在这里。”

　　“所有足够优秀的人都在这里，但即便如此，你依然能从他们之中脱颖而出，也只有你能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强大武器。“

　　“你认为，那个戴帽子的家伙战胜你了吗？”

　　蒙溯凝抓住绎粼内心深处的那个想法。

　　“他一直在偷袭。就是因为他一直在用肮脏的手段，才淘汰了你们两个人。”

　　有了蒙溯凝的认可，绎粼的这个想法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你也这么想？所以其实，不是我的问题，对吧！”

　　“没错。”蒙溯凝阖眼，“至于游戏，开服的时间比你接触的要早，再加上榜单的要求还需要大量的时间，显然，能力不能完全决定排名。”

　　“对！这么多的关卡，虽然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但也需要时间才能去通关。”绎粼找到了合理的理由。

　　见到绎粼没有继续纠结，蒙溯凝稍稍松了口气。

　　“过几天，会有学生举办一场关于这个名为感知的游戏的比赛。”蒙溯凝将公告转发给他，“也许该让他们见识一下绎粼大人的真正实力。“

　　绎粼见状燃起了斗志，他得意的笑起来，两只手插在腰间。

　　“本天才可要制霸全场了！”

　　交谈完毕，蒙溯凝从绎粼的实验室退了出来，坐在沙发上的莫启问他：“怎么样？今晚能回宿舍睡觉了吗？”

　　蒙溯凝嗯了一声，又见到莫启头也不抬的玩着手机，不禁训斥道：“你在做什么？”

　　“哎呀，我不是也下了个感知玩玩吗，就——”

　　话音未落，莫启便闷哼一声，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想玩一下，来着。”他声音颤了颤，“这个游戏里被打是真的疼啊！”

　　“……”

　　蒙溯凝对莫启的不务正业持保留态度，他无语的回到自己的小隔间休息室。

　　————

　　电竞比赛筹备中。

　　背负比赛游戏策划的枡寻开始了闭关，体现在每天捧着手机打游戏，足不出宿舍。

　　对此，和佧茨一起回来的佤林气势汹汹冲进宿舍：“你能不能管管你队友！你不出门，他就一直在门口守着！”

　　把脸埋在床铺里的枡寻嘴里嘟囔着什么，像在做什么仪式一样，手机还亮着屏幕丢在一旁。

　　佤林上前把他拽起来。

　　“喂？喂？”

　　“我不会陪你玩的…我还有事要做……”

　　枡寻像是还在半睡半醒着，直到佤林一头撞过来。

　　“啊好疼疼疼疼！”枡寻捂着额头倒在床上。

　　“什么白痴啊，难怪连林都说接受不了。”佧茨在一边挑着眉毛，出言讽刺。

　　“谁？我吗？现在几点？”

　　在佤林和桔巳走后，枡寻就立刻拉上了窗帘，以至于现在只能手忙脚乱的拿起手机，刚想要看时间，却又一个手滑掉在地上。

　　“蒙溯凝说让我在五点前给他最后方案的啊啊…我不小心又睡过去了！”

　　手机被切换到桌面，看到距离五点还有一段时间，枡寻松了口气。

　　他抬头，这才注意到眼前站着两个人。

　　“…啊呀！我还在梦里吗，怎么有两个佤林！”

　　“这是茨啊、茨！”

　　佤林指着自己的眼睛，佧茨扯着自己的发鬓，两个人着力于让枡寻留意到他们的区别。

　　佧茨更是在露出一口鲨鱼牙后，向前迈了一步，俯身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威慑着枡寻：“我叫佧茨，记住了吗，白痴！”

　　“…我、我知道了……“枡寻的声音逐渐减弱不少，他往后缩去。

　　“知道就好！喂，你队友一直守在林的宿舍门口欸，你能不能让他滚远点？”

　　“像是要债一样，真的很烦人！”佤林跟着附和。

　　枡寻的视线又开始乱飘，他在两个人叽叽喳喳的催促下僵硬了好一会儿，这才站起来，走向门口。

　　一打开门，他就看见了靠在墙上的语绘。

　　枡寻摸着自己的右胳膊：“你、你为什么在这儿啊，我说过我要忙那个比赛事项了。”

　　语绘没说话，墨绿色的眼睛盯着他，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怎样的其他的心情。

　　“…难道你就一直在这里吗？”枡寻又问。

　　“对。”语绘这次回答的很直接。

　　“为什么啊？”

　　“我说过，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枡寻用两只手捂住脑袋，他的嘴角颤了颤，也没能笑出来。

　　“为什么……好吧…好吧，如果你想的话，就按照你想的做吧……”

　　因为声音很小，语绘好像没有听到这样的自白。

　　他继续关切道：“有按时吃饭吗？”

　　“当然了，毕竟你这两天都在给我送餐吧。去食堂吃饭已经够麻烦了，还要再额外打包一份给我送过来…”

　　枡寻越说越觉得不自在，他揉了揉眼睛，不确定这两天的作息是否让自己出现了黑眼圈。

　　“…是不是因为一直以来我都太麻烦你了。最开始的时候，你和我说是因为你也在向我索取，我以为之后我会发现我为你付出了什么的，结果直到今天，我依然什么也没做。”

　　“我的课程是你帮我查的，我每天吃什么也是你帮我决定的，甚至专心致志做某件事，或者和那些家伙打交道的时候，你也会帮我看着路……”

　　“我不出门的时候你就会一直在这里，甚至都不和我说一声。”

　　枡寻叹了口气，客观而论，这应该是感到“愧疚”的事情，也许这就是对方生气的理由，也许自己之前早该意识到这些事。

　　但语绘的反应更是出乎他的意料，语绘只是停顿了片刻，然后少有的皱起了眉毛：“你没吃药吗？”

　　“我吃了。为什么这么说？”

　　语绘强行拽过枡寻的手，力气很大，逼迫他把手指张开，然后拿出药瓶将药片倒在他手里。

　　“你肯定没有按时吃药。”语绘笃定道。

　　“为什么…像是要把某件事的理由强行赖在没吃药上面一样……”

　　枡寻的话让语绘不悦，语绘拉着枡寻的手送到嘴边，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打算退让的意思，似乎一定要亲眼看着枡寻把药吃完。

　　这个药吃多了会有副作用的。枡寻这样想着，但还是把药吃了下去。

　　这是一种能力压制的药，可以压制住职业者的能力，起到为能力麻烦的职业者缓解能力带来的危害的作用。

　　如果吃多的话，自然会对能量造成影响。

　　“你要是再多吃一片，我们就要从你眼里消失了。”

　　是魂体的声音，枡寻斜眼看向他，他半透明的身体像是信号不好一样闪烁了一下。

　　这个魂体有着一头红发，半边的刘海被捋了上去，左眼下面还有三颗圆点，表情是充满幸灾乐祸的。

　　枡寻没理他，他早习惯了如何无视魂体的叫嚣，尽力去把注意力放在现实生活中。

　　而语绘看着枡寻咽下了药，这才稍微放松了些，松开了攥着对方的手。

　　“没关系，”语绘的表情重新变得温和起来，“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枡寻像往常一样没有任何肢体反馈，任由对方把自己抱在怀里。

　　“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语绘轻言细语声在耳边响起来。

　　可是药根本不会这么快生效…语绘只是把这个当成借口了，当成欺骗他自己的借口。

　　好奇怪，他到底想隐瞒什么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自己和泽回来以后，语绘的反应就有点怪异了。

　　但至少，有了可以嫁接的借口，语绘不会再感到情绪糟糕了吧。

　　面对这样的语绘，枡寻其实内心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只是一直在想，究竟是为什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语绘究竟在想些什么？

　　语绘抱得太紧，让枡寻快喘不过气。

　　“那我也会一直问你原因，一直问你为什么愿意和我在一起，这样也可以吗？”

　　枡寻以这样的话回应语绘，他知道自己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语绘没直接说可不可以，他用了更好听的话来答复。

　　“无论你问多少遍，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

　　枡寻没来得及在脑内判断语绘话语的真伪，身后传来佧茨佤林的窃窃私语。

　　“他们抱在一起，好恶心啊！”

　　“真给我们宿舍丢人！”

　　他俩扒着门框，从缝隙里探出个头。

　　枡寻这才意识到这也许是难为情的事情，他从语绘的双臂底下钻出来。

　　“快走吧快走吧！”枡寻绕到语绘后面，用双臂推着他，“我今天就能完成蒙溯凝的任务，之后就不会待在寝室了！”

　　枡寻推着语绘走了好一会，才突然想起来什么而大叫起来。

　　“我忘记拿手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