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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十章 ...

  •   第十章

      陈昭绾心中一痛,不可置信地看着门边须发皆白的老人,忽的发觉,原来那不止是落雪,更是岁月蹉跎的痕迹,杨树下,一白虹,早在很久以前,就已是年过知命。
      他微微握拳,见一众人却是神色各异,有悲痛,有愉悦,有不屑,有淡然,边上更有一人笑道:“此人也是太过心高气傲,终究要……”
      他话未说完,陈昭绾忽的一顿边上茶碗,将之重重落于桌案上。

      那人见了一愣,却仍对边上人絮絮叨叨地道:“那白虹先生性情,早年便是如此,到老了也是改不了,这不就给自己气死了吗……”
      陈昭绾只觉胸中一闷,再不能忍得,转头对那人道:“阁下觉着何等性情好些呢?”
      那人闻言也很是踌躇,犹豫着道:“这…这却是……唉,总是不能如他这般的。”

      陈昭绾冷笑一声,轻声道:“想来是阁下这背地里言语的最妙,叫人逮不着把柄。”
      那人一听便是面色涨的通红,右掌一拍案,方想反唇相讥,只见手上却忽的多了个茶碗,他一愣神,只听一声轻笑,正是陈昭绾道:“莫要动肝火,不如先喝喝茶水吧。”
      这人手上一碗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一咬牙,将那茶碗朝地上摔去,边恨声道:“你算个什么……”只是他话未说完,便没了音,双目瞪得铜铃般大,直直看着自己手上。

      只见方才被他摔下的茶碗,此时正好端端地握在他手中,仿若没有那一摔般。
      他颤抖着拿着那茶碗,心中很是忐忑,若是先前不明白,现时却也知晓了,今日正是遇上了高手,只那一瞬的功夫,这茶碗已转了两转,他仍是茫茫然不知所措。
      这一思忖,不由更是大惊,只觉若是这人要取他性命,想来也是与这茶碗动一动无甚两样,实是可畏可怖。

      陈昭绾方才正是以极快的手段,“绵里藏针”的虚无劲力,横空一指弹在那茶碗上,这劲力甚是无迹可寻,既不弹碎茶碗,又叫它受力,立时这茶碗便飞回那人手中,看来直如未曾动过一般,端的是巧妙,非高手不能辨出真假,剩下的便只得那人自己心里清楚。
      陈昭绾似笑非笑看着那人,虽是纱笠垂帘,仍可窥见他嘲讽之色甚浓,那人却也不敢言语,只轻轻将茶碗放回桌案上,咳了两声便转身坐得离陈昭绾远远的了。

      纪夕颜懵懂地看看那人,又看看陈昭绾,不解道:“你请他喝茶,怎的他却走啦?”
      陈昭绾冷笑一声,道:“想来这茶非是人人皆可喝得的,他不敢喝,便走啦。”
      纪夕颜闻言,将桌案上茶壶拿来,倒了一茶碗,轻轻抿了口,忽的叹道:“这茶水可妙得很啊,微苦而不腻,润肺而不重,端的是好茶,不喝可惜了。”

      陈昭绾听罢不语,看着门边老者,见陆贯一已命人将白虹先生尸身好生安置,更料到白虹先生无甚亲人,待逐蛮盟会后,便要为之下葬,倒也思虑得甚周密。
      他遥遥看着,只不能上前,心中空落落一片,不由轻声道:“待我百年之后,也不知有无人为我下葬呢……”
      纪夕颜闻言笑道:“小昭才多大呀,便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了,整个一个老成人呢!”

      陈昭绾黯然不语,轻轻摇头,望着厅中几人。
      只见那怪客仍是立于厅中台上,慕容温故面露悲愤之色,看着门边白虹先生终是被人缓缓抬着去了,那厅门缓缓合上,将这处与外边的白茫茫隔绝不漏。
      慕容温故心中忽的一酸,手按腰间剑柄,沉声道:“白虹剑一世英名,虽是身过,气节仍不能废……”说着,左手一推剑柄处,猛地拔剑——

      众人只见厅中离得她最近一处的桌案上闪过一道蓝影,正是慕容温故飞身而起,足尖一点立于桌上,蓝衣飘飘如仙子下凡,面上已转为沉静。
      她翻手以剑尖挑起一只酒壶,左足一踏桌面,只见边上一只酒杯一震,竟被她这一踏之力激得飞起!慕容温故伸出左手,稳稳接住那酒壶,右手长剑又一挑,止住酒杯下落之势,使之落于剑尖,转眼便是盛了慢慢一杯酒。

      只听她缓缓吟道:“……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
      她言语间右手长剑一振,众人不由俱是一声惊呼,只见那剑尖上酒杯,竟顺着这一振之力飞出,遥遥地越过厅中众人,落在厅门边上数寸,一滴也未洒出,当真是分毫不差!

      慕容温故足下又一踏,如法炮制地将以酒杯震得飞起,斟了一杯,吟道:“……思念故乡,郁郁累累……”她说着,又是一振长剑,那酒杯如前一般,稳稳地落在先前那酒杯一侧。
      她略顿了顿,忽的一下脚下连踩数下,桌案上剩余三只酒杯一下俱是飞起——

      众人眼前一花,只见蓝衣翻飞,慕容温故身形一转,待那酒杯落下之时,已满满斟上,手中剑不停,一个“凤凰三点头”三下连出,剑剑轻轻巧巧地打在酒杯上!
      那三只酒杯便如由人亲手托着般,一前一后地稳稳落在先前两只边上,五只酒杯中俱是盛满佳酿,列在那缓缓阖上的厅门之前,肃穆中更有一丝坚决,冰凉中却又一种期望——

      慕容温故转身一跃下了桌案,回剑入鞘,瞥了眼厅中怪客,轻声道:“……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今日我等必将铭记于心,先生心思定是有人知晓的,便叫这杯酒祭衷肠,落雪拜英魂,聊表我心意吧……”
      她这一手不但为震慑厅中怪客,更是叫方才底下一众幸灾乐祸之辈住口,那剑剑青光,招招飘逸,一时众人为她剑上功夫所震,端的是高明无比。

      厅中怪客不言语,只“咯咯”怪笑着,斜眼打量慕容温故,过了好一会儿方道:“慕容小姐倒是女中巾帼,佩服,佩服啊……”
      只听他说着,忽的又笑道:“…呵呵,算来却是该到了吧,只是今日之事甚多,险些将这给忘了……呵呵…”此言一出,众人俱是不解。
      慕容温故持剑指着他,皱眉道:“你还有何话要说,一齐说了吧。”

      那怪客却忽的冷笑着朝底下一望,朗声道:“诸位俱是江湖英豪,只是……哼,论心思,却是差了些个,只怕还未曾觉出不对来吧?”
      他这话一出,陈昭绾心中一禀,运气周身,却未觉出什么异样,正自不解,沉吟着对纪夕颜道:“夕颜快试试,能否运气。”
      纪夕颜闻言,自是闭眼运气,一会儿便“咦”了一声,转头轻声道:“正是不能了,方才还可以的,怎的忽的不能了?不过却也不打紧,我功夫本就不好……”

      陈昭绾哭笑不得,摇头叹道:“唉…这非是武功好不好,却是莫名地中了埋伏啦!”
      他立时转头,正色地对边上一人道:“这位兄台,在下冒昧了,敢问兄台如今可能运气?”
      那人闻言虽是不解,却见他态度甚是坚决,也略犹豫了下便依言运气,只一会儿就惊恐地道:“这…这……我却是不能运气啊,这又是怎的会这样了……”
      他这一喊,便又有几人忙着查探自己状况,一时厅中乱作一团,正是因有不少人提气时,只觉丹田里空空如也,一生武艺竟是如同摆设般。

      慕容温故在厅中持剑而立,见下面乱作一片,正自不解,却听得清楚,有人在嚷嚷着没了内劲,她闻言心下一禀,面上不动声色,正暗暗调息,却觉出自己运气无碍,一时又放了大半心,只是却与陈昭绾一般不解为何会如此。
      这时陆贯一也是目露惊慌之色,忙着安抚众人,他此时却也是丹田空空,半分内劲也无,饶是他经验老道,此时却也颇有些手足无措,眼见这许多人便在眼皮底下出了事,可不叫他冷汗淋淋吗。陆贯一略定了定神,擦了擦额上冷汗,便走到苦明边上,矮身道:“大师,不知大师如今怎样?”

      他心中正自忐忑,只听苦明叹了口气,道:“也是不能啦……”
      这一下可着实叫陆贯一大惊失色了,他本是觉着若有苦明坐镇,还能有几分把握,如今竟只觉脑中“轰”的一响,给震得何物也无,一时张口结舌。
      这时边上那僧人普觉,现时的伽蓝苦渡,却忽的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陆庄主不可声张,还得见势行事,勿要妄动杂念,方能共度危机!”

      陆贯一此时何曾听得进去,只紧紧盯着厅中怪客,只恨不能将之千刀万剐,底下众人俱是一般的心思,一时便有不少人喊道:“妈的,全是这贼人害的我等如此,大家去将他结果了便是!”说着,便有一众人附和着冲上来,朝着那怪客而去。
      只是这些人此时早已失了内劲,如何是那怪客对手,那人冷笑着哼哼两声,出手毫不留情,那一众冲动之人只三两招便不敌,更有几人中了他“冰蚕绝命掌”,浑身如坠冰窟般不能动弹。
      慕容温故本待上前施救,却苦于厅中一片混乱,只得扬声道:“诸位莫慌,还请勿要自乱阵脚,给了贼人可趁之机……”只是她这话还未说完,便只听门外一阵甚似羌笛的哀鸣,咿呀啁哳,凄冷中带着丝诡异——

      众人一片骚动,唯独那怪客甚是悠闲地笑着,取出支外形奇怪物事,放在唇边一吹,众人只觉这声音竟与方才听见的无二,门外此时片片纷飞鹅毛,落雪无声,更是显得万籁俱寂中,这奇异之声甚是清明。
      转眼之间,只听方才那声音复又想起,一下便与厅中怪客所吹的乐声合二为一,两者此起彼伏,一深沉如击鼓,一高亢如凤鸣!

      陈昭绾若到此时仍不知情势,那便枉入江湖了,他猛地转头看向厅门处,只见那厅门一下洞开,呼呼风声带着片片雪花,一股深深的寒气汹涌而入——
      那凤鸣般的高亢乐声忽的停了,众人心急火燎之下,早已辨不清东南西北,见了那厅门洞开,一下便朝着那处涌去,喊着道:“妈的咧,什么狗屁逐蛮盟会,害老子如此!”

      随着这骂声一起,众人俱是朝那处而去,再顾不得什么脸面,什么国事。
      逐蛮只是清闲时的玩意,现时这般情势,内劲如奔涌河流一去不回,场面混乱不堪无人能控,却是谁也未曾想到,此时还论什么逐蛮?众人只盼自己功夫尚在,便是泥菩萨过江。
      陆贯一情急之下,猛地一拍桌案高声道:“诸位,诸位!唉……诸位,还请听在下一言!诸位莫要自乱阵脚,这时便该同心协力才是啊!”
      只是此时他没了内劲,这话便如石沉大海,一会儿便淹没进了沸腾人声中,再不见踪影,厅中人只顾自己奔走,何尝理睬他。

      慕容温故情急之下,抬头朝高台处慕容世家处看去,只见此时慕容无素也是微蹙着双眉,似是有些忧虑,边上那黑衣男子已是面色惨白,坐在椅中颇有些惊慌。
      她待要再喊话时,却发觉此时人群已鸡飞狗跳,要想轻易止住已是不能,一时愣在当场,几次张了张嘴,终是一言未发,默默地足下一点地,跃上了高台处。

      纪夕颜此时已被汹涌人流冲得站立不稳,陈昭绾忙一把拉住她,带着她往厅中角落处走,也亏得他轻功过人,在这人群中仍是能见缝插针,不一会儿便寻到一处地方能稍喘口气。
      此时纪夕颜已是面色苍白,呼吸微微急促,陈昭绾见状心中一禀,伸手探她脉象,只觉断断续续,似有若无,竟是于不知不觉中受了内伤!

      他大惊之下,忙缓缓运劲传给纪夕颜,温言道:“夕颜歇一会儿,莫要轻易再运劲了,便是没了内劲,也无甚大碍,一会儿便能好了。”
      陈昭绾边言语着,边打量高台上几处,见慕容世家那边尚安好,只那黑衣男子来回走动着,一脸惊慌不耐交错,慕容无素却无甚动静,自顾自摆弄手中玉笛。

      他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转而去看僐水那边,见秦晚卿却是动也未动,只淡淡地看着厅中一众人忙乱,陈昭绾不由赞叹他好定力,便连秦晚卿身边那一黑衣白衣人,也是不动声色,齐齐立于高台上,半分慌乱也无,此时方显出一大门派气魄来。而三清剑派那边,虽是目所不及,然看那情势便知,恐是稍有些混乱,此番倒是较之僐水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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