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天》孤**柔

17、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却说温故此言一出，陈昭绾顿时红了脸，想到他说的“心上人”，偷偷看向林源，只见那人也正眉眼弯弯地看他，心中更是突突地跳。
　　林源以衣袖遮掩，握住他手，轻声说道：“你不愿和他比试，却也不用这般拿话激他，这番是有温故助你，下回若遇上个蛮横不讲理的，你可便要糟。江湖之大，一个不慎便要倾覆，这种事，千万莫再为了。”
　　陈昭绾低着头，声音更是小得几乎听不见：“我未拿话激……我…我是真不愿娶那刘小姐的，更何况，温故也未说错，我确是有心上人了……”
　　到后来，若非林源细听，更是无法听到。
　　林源乐了，说道：“你心上人是谁啊？莫不是个脸皮极厚，专要来逗你之人？”
　　陈昭绾低头不语，顿觉刚才一时失口，正是自己挖了个坑将自己给埋了。

　　两人这般悠闲，台上的温故看得直叹气，叫道：“那边的人！我好心替你背黑锅，你竟也未有丝毫表示，真叫人心寒啊！”边说还边直摇头，一副悔不当初之样。
　　陈昭绾笑道：“自是不会忘了你的，待你被人打下台来，我自会请你去饱食一番，银钱全算在林兄账上。”
　　温故挑眉道：“你又怎知是我被人打下台来了？且那银钱为何不是算在你账上？”
　　林源苦笑，只觉这二人真乃是一对活宝。
　　温故话刚说完，便解下腰上一物事，提在手中一抖，力透其身，原来众人先前全当是腰带的物事，竟是一把软剑！只见那剑身如玉，煞是好看，配上温故一副清秀相貌，直如仗剑书生，翩翩公子。
　　刘考元顿时双目大放异彩，心中道：此人也甚好，甚好！

　　那边疤痕大汉一拱手道：“既如此，便请赐教！”他见这温故手中之物一惊，觉他应是来头不小，起身便摆了个起手式，正是他师门“千面佛”的一套掌法“多臂如来”。
　　这掌法走的是刚硬无华一路，其中杀招全以内劲激发，却是顶顶难的一套功夫。
　　温故见那大汉一摆架势，便也提起剑来，却是手握剑柄朝外，剑尖对着自己，直如要将那剑送至对方手中一般！
　　这个起手甚怪，却是从未见过，一时稍有些见识的皆惊。
　　林源皱眉道：“此人招式甚怪，若非虚张声势，便是内里大有文章。”
　　陈昭绾笑道：“其人也甚怪，倒是配了他这招式。”

　　温故足下一点，已飞身近了那疤痕大汉，却是手上一发力，剑尖斜挑而上，以一个极刁钻的位置袭去，那大汉一惊，不敢怠慢，横臂朝他肋下拍去，要逼得他撤剑回救。
　　一般江湖人拼斗，若非深仇大恨，则并不以命相搏，如此招式，温故应是定要回救的，可这世事若都如常，便没了之后种种。
　　温故见那一掌袭来，竟是不闪不避，拼着两败俱伤的势头，仍是剑尖直上，一下便离那大汉只有一寸之距！
　　那疤痕大汉这一下，竟是反到逼得他自己不得不变招，一跃开去，力透掌心，只待一掌击往温故风门，此时温故剑势仍不停，直向那大汉击来的一掌削去！
　　若是那大汉狠了心要将那一掌打出，则自己这条胳膊也要被废了，顿时手忙脚乱。
　　陈昭绾见状，奇得“咦”了一声，转头对林源道：“这却是什么剑法了？这般癫狂无状……倒也厉害非凡。”林源摇头叹道：“却是连我也不知了，难道是竟是痴癫的剑法？”

　　这般连变了三四招，温故却只是一剑，剑剑是两败俱伤的打法，疤痕大汉大骇，只觉此人真正不可理喻，竟是全不顾自身的拼斗！
　　林源看到此处，笑道：“这温故，恐怕真是来头不小！”
　　这一剑却正是温故绝技，无论对方如何变招，他便只一剑，任你招数如何多变，他却只往你要害而去，逼得你不得不先行回救。
　　乍看来，却是疯癫一般的打法，只是这疯癫之中，竟暗藏玄机，半分出剑力道，时间也差不得，招招须得料敌机先，更兼且习练之人，必得是无惧于生死，沉着谨慎之人，这招招拼命三郎式的剑术，恐怕世上少有，若非心智坚定，只怕还未逼得对方撤招，自己便被自己给吓死了。
　　陈昭绾见温故打得极是顺畅，不由想到，自己先前当真是小看了他。

　　那疤痕大汉不识其中门道，越打越惊，暗暗叫苦不迭，他出一招，那人是一剑，他出十招，那人竟还是一剑！
　　偏偏这一剑还都在在往他要害处招呼，若不回救，就算不是命丧当场，也要去了一魂一魄，心中只觉今日当真不顺，先是被个少年人破了师门绝技，如今更被个疯子逼得步步后退，狼狈不已。
　　这疤痕大汉在“千面佛”中，好歹也算是个人人敬仰的人物，却也有这般时候，心中杀意越发深重，只是却奈何温故不得。

　　只见这紧急万分之时，已稳占上风的温故，忽的后撤剑势，立于台中，横剑于身前，说道：“这位兄台，我们本无甚大仇，何不从此勿交金铁，息止干戈，这刘家的上门女婿，便也让了你做，岂不是好？”
　　陈昭绾却在底下暗笑，原来此人也是并不想当那刘考元的上门女婿的。
　　这番话一说，却是他见那疤痕大汉不敌，想来自己本不是要来比武招亲的，便要给那人个台阶下。
　　谁知竟正好触了那大汉痛脚，那大汉今日两次被人以这般语气对待，且都要将那上门女婿“让”给了他，心中愤懑无比，只想将那两人全都杀之而后快，哪里听得出温故话中之意，只觉被如此侮辱，真正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双掌一并一拍，急运内劲，再伸手时，只见一片漆黑暗藏掌下，隐隐透出肃杀之意，印堂一阵青红流转，头上真气泊泊而出，竟是出了杀招！他对温故已是怨恨无比，也不多说，挥掌便上。
　　温故见状也不再劝说那大汉，只叹口气，合身而上，今日却是定要分出个胜负的局面了。
　　两人斗在一处，疤痕大汉掌心黑气渐浓，挥掌而过时带出黑光一片，竟是越发地招招急速，温故如玉长剑却是青光连连，两人青黑纠缠，直打得难解难分。

　　此时只见温故招式一变，长剑连闪，却不再使之前那如倾城般的一剑，乃是用了一套飘逸的剑法，不如先前那“一剑”的惊人气势，倒也绵长不绝，自与那大汉缠斗。
　　林源一见，叫道：“莫不是三清剑派的‘逍遥剑法’？温兄竟是三清剑派之人吗？”
　　这温故所使，正是“逍遥剑法”，这套剑法乃是三清剑派的功夫，讲究的是李耳的道家一流，道法自然说，使剑者自与天地万物融会贯通。
　　这剑法舞动起来，须得飘逸雅致，心境旷达而高远，不带一丝肃杀之意，方能领会其中真谛，正是以无心胜有心，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无心之剑”，其中意境与先前温故所使“一剑”的绝杀之心，正是背道而驰，此人同修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法，竟也深得其中门道，只可说是练剑的奇才！

　　那疤痕大汉周身劲气蓬勃，太阳穴竟隐隐突起，正是也用上了师门绝学，他见那温故突然不再使那惊人的“一剑”，心中大感宽慰，这惊魂“一剑”，真正是让人无从下手，须得是内力功法俱高出使剑者数倍之人，方能与之对敌而胜，端的是麻烦，此时他换了剑法，正中那大汉下怀，忙挥掌而上，心道这却是你自己送上来的！
　　他只望在这数招之间，便将那人立毙掌下，叫他再没机会使那让人惊骇欲绝的剑法。
　　这时温故长剑一闪，竟又变了招式！
　　那剑光直如要炫花人的眼一般，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人影一闪，血光爆出！
　　再听一声惨叫，却是那疤痕大汉所发，他抱着手掌呻吟不止，看向温故的眼光更是狠毒。

　　原来在那一瞬之间，温故所使的，却是“快剑”，快剑之快，便如鹰击长空，直落捕蛇的那一抓，成则成，不成则死，一击定胜负！这数招之间，温故竟连使三种剑法，每一种都非泛泛，直叫下面看台上人大呼过瘾。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三种剑法，其中所含意境，这温故竟能全数精通，不由让那些江湖人惊叹不止，经此一役，只怕江湖上便又多了号人物。
　　陈昭绾叹道：“未成想，此人竟如此厉害！”
　　林源也笑道：“人不可貌相，此人武艺实不在你我之下，若是与之交手，只怕胜负也是五五之分，我还要多几分把握，你却只怕是要输的。”

　　那边擂台上，温故回手挽了个剑花，抖落剑上血珠，将那剑又穿回腰间，淡淡地看那疤痕大汉一眼，道：“适才我问你，可要休止干戈，你不愿，我便知你心中杀气难平。”说着走上前去，点了那大汉止血的穴位。
　　边道：“你门中这套掌法，原是来于佛经，讲究的乃是‘以慈悲心，行修罗道，除恶扬善，普度世人’，可你心性却是如此疵瑕必报，于那掌法之本源，却是越发地远了，便是终生修炼，其修为也仅止于此，再不会突进半点，唉……”
　　温故怜悯地看了他眼，说着，便要走下擂台。

　　那刘考元见了血光，也是心中慌乱，忙遣了家中小厮上前，要去扶起那疤痕大汉。
　　便在这时，那人目中寒芒一闪，挥掌便将那小厮打飞了出去，倒在地上一声没吭，便咽了气。
　　众人一见死了人，顿时乱作一团，那边刘考元更是吓得神魂出窍，惊骇欲绝。

　　那疤痕大汉一跃而起，目中血丝一片，兼且他脸上有疤痕，更是显得面目狰狞，他大声道：“你胡说——！我这掌法乃是掌门亲传，怎会仅止于此？！我天分比之那些愚钝之人，更是高了数倍！你又知道个什么了？！你这贼子，信口开河！看我今日便将你立毙掌下！”边说着，边朝温故直冲过去，此时这大汉已如疯魔，直想见神杀神，遇佛杀佛，早没了心智可言。
　　那温故仍是不动声色地看着，手上将那软剑抽出，摆出了那“一剑”的起手式，仍是剑尖朝里，剑柄朝外！
　　那大汉招式已是毫无章法，吼叫着，竟疯癫般挥掌直劈他天灵盖——

　　这一瞬之间，众人还未看清两人交手，便只见一只断掌飞起，正是那疤痕大汉的右手，被温故一剑，齐腕而断！
　　这一剑竟是再没有留情，端的是奇快无比，诡异刁钻，狠辣过人，待到那大汉察觉之时，腕上早已血流如柱，不由嘶声惨叫着坐倒在地，直抱着断腕处呻吟不止。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边温故持剑走近，看着那大汉，忽然挥剑劈下，直奔那大汉面门——
　　陈昭绾见了，“啊”地叫了一声，却也不及阻止。
　　众人皆等着那血光爆出之时，却未见再有动静。

　　再看那边，只见温故手中软剑恰恰停在那大汉头上三寸，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那大汉此时回过神来，直吓得面色惨白，七魂八魄去了四五成，软倒在地，再发不出一声。
　　这时温故却稳稳端着剑，道：“你能做到吗？在我一剑劈下时不躲不闪？想来你却是做不到的了……你只有杀心……可要练武，却不能只有杀心。”
　　他收起剑，缓缓道：“我杀人之时，便知晓，总有一日，我也会被人所杀，且我不惧这该来的命数，若是那人能杀的了我，必也是个人物，我死于他手，也是不枉此生。”
　　他转身，再不看那大汉一眼，飘然下了擂台。
　　所谓“一剑”，便如那起手式般，正是剑尖朝里，剑柄朝外的招式，使剑者有这胆量，将性命交付敌手，孤注一掷，而对方却无胆量，接这绝世一剑！
　　陈昭绾看着温故，惊觉此人之决心竟是如此之坚定，胆魄过人，沉着冷静之余，又有癫狂之心，对敌场上，只于瞬息之间，便决出胜负之分，命由天定！
　　当得是一个“胜负师”之称！

作者有话说

　　最近真是劳碌啊，论文和更新一起写，每天都要写个三四篇三五千字的东西，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