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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在家歇了几天收拾了行李,担心乐悠衣服少,杨老娘要乐悠去镇上买新衣服,上次三妞回来穿的衣服,乐悠看着没什么感觉,可杨老娘却觉得年轻小姑娘穿着好看,光瞅着就鲜艳好看。杨老娘嘟囔中,就三妞那普通长相穿了都好看,她家老闺女穿了肯定比三妞穿更好看。
乐悠不想浪费这个钱和布票,去买并不喜欢的衣服。最后杨老娘没说动乐悠,却也没依乐悠的想法用家里的粗布做衣服,硬是买了的确良回来,娘俩花了几天时间,按照乐悠的喜好用新棉花,做了一件盘扣棉袄和黑色加棉裤。这年代的夏天最热也就三十五度左右,冬天还是很冷会结很厚的冰,乐悠从小就怕冷畏寒,衣服主要还是穿着舒服暖和为主。
出发的前一天乐悠和杨老娘包了一锅包子和馒头,家里的咸菜酱菜也准备了不少,都带着在路上当干粮吃,毕竟绿皮火车的速度真不敢恭维,从他们省城坐车去京都要两夜三天。一同去的还有乐悠小哥杨春光,先不说去京都报名,带的大包小包的衣服棉被行李搬运是个问题,就是爹娘两人回程的一路坐车,乐悠也是不放心的。
都是没出过远门的老人,普通话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乡音难改问路都是问题,更别提还有晕车的可能存在。杨春光二三十正是年轻力壮精力旺盛,路上有什么事他都能出面。乐悠是想着能轻松自在的带爹娘去京都玩,而不是跟逃难一样的让他们处处操心。再者,从私心而言,能有出去走一圈长长见识的机会,乐悠也希望她小哥去。
毕竟种田太苦太累,农村大多数人的思想都被禁锢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思维中。大环境氛围都是以农为本,而眼下的环境也只能靠田地出息过活,改革之后想要生活过得好,只靠种地是不可能的,就是农业发家也是要眼光和魄力。只有走出去见识的多了才能多思,人的欲望是面双刃刀,因为人有了想要的东西,经济能力不足时才会去钻营。
去京都的当天,除了乐悠早睡早起,杨老爹杨老娘还有杨春光,都是激动的一夜没怎么合眼,一大早天不亮就起床,也没在老宅开火做早饭,杨冬至之前就让去了他家吃早饭,然后送他们去镇上坐车。然后他们从镇上坐车去县城再转车到市里坐火车。
今天一天的折腾能到市里买火车票就很好了,好在这个时代出行不方便,买车票没有证明有钱都难买到,坐车的人就不多。
等到了大哥家,早饭已经快做好了,除了红薯玉米糁粥之外,还有二合面的馒头,炒了一盘辣椒鸡蛋和大白菜。一大家子也都因为家里的动静起床,都知道今天是去京都的日子,大人孩子都挺激动夹杂着羡慕。人多吵吵闹闹的声响,没一会家家户户都亮了难得点的油灯。
等乐悠她们吃完早饭已经开始不少人上门,男女老少大人孩子比过年都热闹。乐悠这个当事人,更加直观的感受到村里人的朴实和醇厚,被各种渴望羡慕期盼的眼神看着,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乐悠跟着爹娘和推板车的大哥小哥身后,一直被全村人送到村口。
临别前村里两个跟杨老爹差不多年岁的叔伯,各自拿出了两叠零票,一分两分五分一毛的都有,这些钱被整理的整齐板正递到乐悠跟前。先开口的是乐悠喊柳大伯的人,黝黑苍老的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和蔼可亲道:
“幺妮儿,这是俺们柳家的大爷叔婶和恁兄弟们给凑的点盘缠。今个才给你,就是怕恁家不肯收,日子过得都不富裕钱不多,闺女别嫌少,穷家富路的多少是俺们的一点心意。”
乐悠心头一丝酸涩,这种情绪很陌生却又不陌生。诚然,这个时代很多弊端,思想压抑、贫穷、守旧、古板,可人性的真善美也一样的淋漓尽致,或许会因为一分地挣得头破血流,或许会因为一言不合大动干戈,可人心本善,绝大数人都是善良的,不过是生活逼的人有太多不得已罢了。
“丫头拿着吧,俺们都是看着恁长大的叔伯,咱们村好容易能走出一个大学生,乡里乡亲家家啥情况恁也知道,旁的俺也不多言语,都是心意恁别嫌少就成。”
就是知道村里家家户户都不富裕,乐悠才不更想拿这些钱,在她犹豫之间杨老爹已经走过去,接过钱两人递来的钱,两叠毛票放在一起左手拿着,抬起右手拍了拍两人肩膀,感激道:
“都是老兄弟,俺也不多说啥客套话,俺替俺闺女谢谢她叔伯大爷们的心意。俺家闺女是咱杨柳村走出去的,将来不管好赖咋样,都是咱杨柳村走出去的闺女,她要是敢忘本,忘了恁们这些叔伯大爷,俺第一个不答应。”
乐悠上前,弯腰躬身冲着对面的乡亲父老鞠了一躬,直起身扬声道:“我是咱们杨柳村的人,这辈子都是。我爹娘兄长都在咱们杨柳村,所以我的根也在杨柳村。我爹娘和村里叔伯大爷都种了一辈子地,就算是风调雨顺,可花再多的功夫和汗水,收成依旧只能勉强糊口,口粮要算着吃才能撑到下次收成。”
乐悠叹气,继续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但是我会努力去学习知识,去改变咱们村改变老百姓种地的现状,我想爹娘和叔伯大爷们每一分汗水和耕种,都能得到应该的回报,我想让咱们靠天靠地吃饭的庄稼人,都能吃饱喝足家有余粮。”
这是乐悠来到这个世上最想做的事情,如果不是一个人的精力有限,除了农科院这科,农为本的农种和肥料外,医药学也一样很重要,奈何精力有限,而中医博大精深,每一个中医高手都是大半辈子的积累,而西医在国内才开始起步的阶段,想要深入学习出国在这个年代和世情纯粹就是天方夜谭。
乐悠的郑重的话语,不仅让送行的人愣住,就是杨老爹两口子也明显愣住,从收到大学通知书之后,所有人都只知道乐悠去京都读大学,但大学里是学什么的他们真没这个意识和疑问。他们种了一辈子的地,也是第一次听说原来种地也是能学习的,能把地种的更好?
都是一辈子的庄稼把式,在他们的思维里不觉得学校里能学习啥种地的知识,毕竟种地靠的是代代相传的经验,靠的是一年年观察后的经验。可既然大学都教人种地,那肯定是了不得的事,至少大学那么厉害的地方,肯定不会忽悠人。不论有没有听明白,不知道在谁的带领下,都不明觉厉的跟着鼓起掌来。
面对个个一脸茫然,却激动用力鼓掌的乡亲众人,乐悠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来应对此时此刻的场面。。。。。。。。。。。。。
好在天快亮了,再三辞别亲人乡亲,乐悠和杨老娘坐上板车,被大哥和小哥轮着推着朝镇上去。一家人说话随意很多,乐悠就在父母哥哥的好奇追问下,说了改良种子和肥料的作用,在听到改良种子能抗倒伏靠病抗灾,而肥料能增加亩产量时,都不可置信的惊呼。
乐悠前世并没有种过地,但这类的报道和新闻还是看到过不少,亩产一千多斤的小麦都是很平常的事。对比现在风调雨顺肥料都上的充足情况下,才堪堪能有一二百斤的亩产量,差距真的是太大,跟听童话故事一样,惊讶到让种了一辈子地的庄稼人都不敢置信。
就是乐悠自己,如果不是多了一世的经历,谁跟她说五十年以后的世界的通讯和出行方式,也会觉得跟做梦一样不可置信。哪怕心里有不少的疑问,但出于对女儿、妹妹的盲目信任,一家人都没纠结这个对他们而言近乎神奇的美好畅享。
去镇子的路上,一家五口随意的聊着家长里短的闲话,路程都仿佛变得短了,不知不觉就到了镇子上。等他们到了镇上汽车站门口,杨冬至也没跟着进去,回镇上还要不少时间呢,他交代杨春光路上多注意,好好照顾爹娘和幺妹,就推着板车去镇上唯一的供销社,买点家里让带回去的粗盐。
镇上的车站很小,也仅有一辆破旧拖拉机而已,就这样也不是天天都往县城去,而是三天去一趟县城。这个时候的交通用具基本就是靠腿,自行车这种大件物品县城里买的人家都不算多,更何况是他们镇上。杨春光背着装棉被的大包裹,手里提着两个,杨老爹把不算重的干粮提着,乐悠背着装她随身用品的背包,挽着自家娘就进了车站。
他们来的不算晚,看看日头应该不到八点的时间,被洗刷的很干净的拖拉机上已经坐了两个人,把行李放在拖拉机的角落,围着行李的角落坐在车上的木凳上,靠在身后的棉被上也还算舒服。坐在车上等到日上三竿,大概十点多快十一点,车子是人和行李寄的快满满当当,拖拉机手才摇动扳手。
拖拉机太旧启动就很费劲,拖拉机手摇动手柄好一会,才启动起拖拉机出了车站朝县城的路行去。土路本就高低有坑不平坦,拖拉机减震效果也差,乐悠被颠簸的骨头都疼,只能把身体重心靠在身后的棉被上,屁股底下的小木凳尽量不坐实。好在二老经常做农活,身体的状态比乐悠好很多,他们对第一次坐的拖拉机还是觉得特别稀罕。
从镇子去县城时间也不短,一路上中间没停几次,也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县城。乐悠是第一次来县城,就是杨老爹也是第一次来。他们镇也就在不大的镇上分散不同位置处,一个小邮局一个小供销社一个小饭店和小车站。县城也没多大,南北一条百米的主街,稀疏的几个青砖黑瓦盖得供销社国营饭店学校书店,比镇上看着是宽敞气派不少。
也没再县城多逗留,提着东西去了南头的一个车站,车站也不大好在有一辆半旧的单门巴车,好歹是赶上了去市里的车。午饭也就是在拥挤的车里一人一个二合面馒头垫肚子,乐悠没吃,一路颠簸的坐车除了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也没觉得肚子饿。
等车子启动朝市里去时,乐悠只想叹气,这个时代出行真的太难。等他们颠簸中到达省里火车站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秋末的傍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五十年代的火车站真的很简陋,仅仅只有两条露天火车道,出站进站边各自一条一米多宽的站台。
候车室和售票处都在一处,让爹娘在候车的长条椅上坐着歇脚,乐悠和小哥带着证明去售票台准备买车票。好在市里的火车小,去京都的火车还是有一班直达,另外一班是过路火车,但是今天不管是直达还是过路都没有去京都的火车了。明天下午有一班过路火车也是去京都的,问了抵达时间后,两人就定了这趟车票。
拿出购票证明后,女售票员没多说什么,直接给打了四张火车票收了十八块四毛钱。定下了去京都的票之后也就不急着赶时间了,在候车长椅上坐着歇了好一会,才提行李出了火车站,问了路人后直接去了招待所。买火车票的钱二老问过之后心疼好一阵,好在招待所因为有村里开的证明住,跟火车票的价钱比起来,两间客房一块多的费用,让他们接受程度稍稍好些,但也够让他们心疼钱了,在知道想喝口热水也要花钱买,哪怕招待开水瓶一分钱一瓶,对于节俭惯了的他们也觉得不可置信。
不出门不知道,真出门之后才知道处处都要钱的。要不是已经到市里了,二老都打算掉头回村去。京都虽然还是想去,可光从镇上到市里,一个人车费就已经花了快一块钱,加上火车票的钱,多去两个人一个来回趟就要多花二十块钱,光是想想他们都觉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