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她决定去死[明日方舟]》阿噗噜

61、The Show

　　早在许久之前，博士就曾经和scout提过类似的构想。
　　她总是习惯性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而这种情况在她的设想里其实远远算不得最糟糕的一种，但是猩红是一定会来的。

　　祂要看的东西不是屈服，不是顺从的堕落和按部就班的绝望，那位自诩艺术家的祂者要看挣扎，要看反抗，要看末日之前那些人类灵魂燃烧时绽放出的如星火般灿烂又微弱的余光，团长对待自己目前最为偏爱的主角同样有着十分苛刻的要求——

　　她可以死，但是不能输，更不能因此陷入深渊，从此和最后的归处融为一体，成为意志的一部分。

　　所以祂提前带来爱，带来希望与救赎，带来那些让博士根本无法拒绝的美好，祂给自己的主演在选择的天平上上加了一样又一样的筹码，无非便是提醒她，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啊，别忘了自己的义务啊，你看看这些，看这些你爱的和爱你的，你当真舍得就这样扔下，就这样死去吗？

　　于是博士摸着scout的脸颊，低声问他，你在这儿就是让我变得不想死呀，这可怎么办？

　　也许你走了会比较好，但我舍不得你走。

　　Scout凑过去吻她，他也舍不得留她一人，更舍不得走，因为只有在这儿他们的身份可以不那么复杂，不再是上司与下属，更不是外族与萨卡兹，维系两人的是最简单的关系，最纯粹的感情，只有在这儿的时候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是你的男人，而这是我的女人，于是他抓紧她的手腕，又问她，那你又要留着谁呢？

　　他没遮掩自己似乎有些不合时宜的嫉妒，萨卡兹难得凶蛮地吞咽她的呼吸，而她的眼中带纵容的笑，便也跟着揽上他的后颈。

　　是啊。
　　我谁也不能留，谁也不想留。
　　但是博士抓着scout的衣领，她坐在他的怀里，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萨卡兹的眼睛。

　　只有你不一样，因为你的命只能是我的。

　　那就拿去用啊。
　　Scout想着。

　　耗尽了源石的结果没人知道，无外乎就是再也没有深海的阻隔，他们便知晓了她曾经面对过什么。
　　但现在的scout无暇顾及那些，末日，灾难，深海，无关紧要——他只知道他的爱人在床上昏迷着，萨卡兹俯身握着博士微冷的手，却几乎感受不到她的呼吸与心跳。

　　我的命，我的心，我的血与肉，我的魂与骨，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好在她终于睁开眼，窗口古灯的余光只能照亮床边的一小片，她的一只眼藏匿在阴影之下，太过昏暗的光景能连宝石的光辉也遮掩住，她醒来后转头看着守在一旁的scout，于是她来抓他的手了，也要来用他的命了。

　　你的命是我的，scout。
　　但是现在我得用你的命来做些什么啦……博士低低说道。

　　Scout没说什么，他只是握紧了博士的手。

　　但是真可惜，你的命现在不是我的。
　　他说。

　　你成了别人的救世主，你想救所有人，唯独只愿意拽着我一起去死。

　　这不公平。
　　Scout如此说着，嘴角却是带笑。

　　——你和我要了这么多，所以我也要和你讨要同等价值的东西。

　　他俯身凑过去，从她唇边要走了最后一个冰冷的吻。

　　等到一切结束后，无论你要去哪里，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你还想去做什么……你要知道，也必须清楚，你的命都只能是我的。

　　***

　　他们彼此都已经心照不宣，总有东西需要在私欲之前，他们都同时爱着那么多东西，唯有自己放在最后。
　　同生已是妄想，而当他们不得不回归彼此的立场，连共死也如此奢侈，scout站在属于他的位置上，心想自己应当是第一次看着指挥官渐行渐远的背影，她走的其实并没有很快，但是也没有想象的迟疑和犹疑不决，狙击手的眼睛原本能看见很远的距离，但是空气中渐浓的属于海洋的咸腥味先一步展现出祂们的迫不及待，暴雨，浓雾，水色，祂们遮掩了母亲的脚步，簇拥她走向那苍白骸骨的高塔。

　　来自深海的悠远唱吟响彻天地，红色的影子早早等候在那里，金色的库兰塔手中长剑自始至终没有找到一个出手的时间，只是在他出手意图阻拦的前一秒，那红色的类人之物却轻轻皱起眉，看向来人的眼睛。

　　“——你是谁？”

　　海嗣的触肢盘卧在那白发女人的喉颈和手脚处，玛恩纳原本还有几分迟疑，直到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水月怔怔看着她，开口时的声音已经再不是熟悉的清澈少年音色，他与这深海的浪涛同调，仿佛有无数的同类与祂一起开口。

　　“你不是我们的母亲，你是谁。”

　　玛恩纳跟着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那张苍白的面容唇角含笑，而当海嗣提出疑问的那一刻，“她”抬头看着面前红色的斯卡蒂，“她”的神情举止，并不属于他所熟悉的那个人。

　　就在祂们的注视之下，有人抢夺走了这具躯壳。

　　……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

　　巨浪滔天的呼啸伴随震耳欲聋的雷鸣声，撕裂一切风暴近在咫尺，唯一立足于此的库兰塔不得不用手臂挡住了眼睛，他只能听见海浪，风声，暴雨声，愤怒的海嗣吞没了那抢夺了母亲躯壳的狂徒，而那座骨白的高塔，也从迎接母亲的巢穴变成了祂们第一个处决的绞刑架。

　　***

　　——他应当有所察觉。

　　如果只是想要看戏，想要目睹一场圣人之死的悲壮落幕，这种程度远远达不到惊动猩红的级别，即使同为不可理解的伟大存在，更加喜欢游走在人类生活之中的那位“艺术家”也不想与另一个彼此硬碰硬——除非这双方费尽心血营造的局面被恶意破坏，而这一点点的变化足以惊扰这岌岌可危的平衡。

　　深海依恋伴侣，海嗣渴求母亲；而猩红所要的不过是一场盛大悲剧的终场剧目，二者所求其实并不矛盾，直到他们发现，剧目的演员被替换，母亲的内核被人污染，于是愤怒和被冒犯的侮辱无限叠加累积，黑蛇再如何心思缜密并没有料到她的胆子居然真的就这么大，敢在两位不可名状的存在之下，玩上这么一手。

　　——他被推了出去，顺从最初的心意，却成了这场终幕里最滑稽的替补演员。

　　啊，是了。
　　因为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故意的”——正因为从头至尾她都处于绝对的劣势，所以才没有人怀疑，更不会有人质疑她是否存着其他的心思。

　　“令人惊叹。”他轻声感慨起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从你对我说话的那一刻开始，公爵阁下。”
　　黑蛇听见了属于这具身体自我的声音，意料之中的从容淡定，正如她之前放任自我的意识被深海入侵，她放弃了自己过去所有的坚持和底线，黑蛇终于得到了这具本该是梦寐以求的身体，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罗德岛的博士语气温柔，甚至听上去仍然满是真诚的感激。
　　“不得不说，您帮了我很大的一个忙。”

　　黑蛇的源石技艺，塔露拉已经详细告诉她了——他也许从那一刻开始、从第一次和这位罗德岛的指挥官正式谈话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她扯进了这场棋局之中，沦为了她早早准备好的一枚棋子。

　　——王翼弃兵。

　　她舍弃罗德岛，舍弃了自己的过去，舍弃自己至今为止爱着的一切和可能拥有的美好未来，甚至她在此刻短暂的屈服在了黑蛇的蛊惑之下，这位看似柔弱的女性在这段时间里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实在是像极了最后走投无路的徒劳挣扎，直到黑蛇睁开眼睛，然后因此迎接两位不可名状被冒犯的愤怒。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在和什么做一场豪赌？？？

　　若是平时的战局，她这一步只能说是冷血的残酷；可若是换成这样的棋盘对手，那么她的所作所为便只能称之为疯狂。

　　……令人赞叹的、完全无法忽略的、无比美丽的疯狂。

　　他几乎都要忍不住鼓掌赞叹了。

　　“您的干员，您的情人，这本就陌生的小镇也就罢了，可居然都不担心会牵连您的心爱之人……哎呀呀，可真是相当冷酷的指挥官。”

　　“你以为你是在拿谁威胁我？”博士的声音仍然没有变化。“scout的命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自然有处置的权力。”

　　输了无所谓呀。

　　她无谓，亦无惧。

　　好在神明的尊严的确不可污染，他们保持着一个岌岌可危的和谐——直至此刻，被她强行打破。

　　黑蛇的赞叹无比真诚，他的嘲讽亦是真心实意。

　　“……但是真可惜，我不会因为这一丝意识的毁灭而走向灭亡。”

　　黑蛇低语，丝毫不见马上就要被扼杀的恐惧。

　　“目前为止，只能让他们两位毁了这一个‘我’，但是那又如何呢？您做到这一步，只能让他们两位对我发火罢了，对于结局来说又有什么区别？您仍然要走向毁灭。”

　　“不一定呀。”
　　她的语气轻飘飘地，听上去居然比黑蛇还要更加轻松一点。

　　“我从来不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去对付我不了解的敌人——您大概有所不知，那位剧团长，他上一位心爱的弟子曾在我身边陪伴良久……”

　　所以，她也曾询问过类似的事情。

　　傀影当时安静许久，才回答了博士的问题。
　　那位团长……会很想要您的。

　　毕竟至少在我眼中，您的价值要远远比已经失败的“血钻”珍贵得多。

　　所以，她只需要创造出让那位剧团长也觉得想要珍藏的价值就足够了，足够让祂愿意哪怕只是短暂地直面深海，足够让深海因此发怒——

　　经历了无数纷争的战术指挥官太过清楚，谈判的第一步，是让自己和对方处于一个平行线上。

　　但是无论怎么想，怎么努力，自己这样的人都不可能和所谓的神明能坐在一张谈判桌旁吧？

　　——那么就换个思路。

　　让他们来看着我就好了。

　　我来告诉你们，谁才是棋盘上最凶猛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