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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所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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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忙碌,回来很多时候到头就睡,对我的交代就是:“王妃秀色可餐,但现在有身子,我怕自己克制不住,得找点事做,再说,不得给我们的宝宝多挣点底气。”
其实现在的生活就很好,我心疼他受累,劝他不必那么辛苦。
他眼里闪过暗芒,摩挲着一块久远的疤痕不说话。
我知道他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劝人的话竟再也说不出口,只能把他搂进怀中,无言安慰。
若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就是绑也得把人绑在家中,哪也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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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四个月时,孩子会动了。我摸着肚皮,兴奋地再门口徘徊,只等他一回来,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却没想到先等来了传旨的公公。他后脚一到……
直到公公离开,我还没太听明白旨意到底是什么。
即使我再不能接受,还是得接受。
从此,他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他纳的侧妃是丞相府爱女。
他抱着我说他是皇命难为,他身不由己,我扯了扯嘴角,只想说那你不也没拒绝。
刚开始,他的确回回夜里在我这边歇着。绕是这样,短短的一个月,侧妃便传来了有孕的消息。
他解释他是不小心中的招,又体谅我身子重。
我的心凉了,心里很多质问,很多话,却是说不出口,终是动了胎气。
爷爷本要以安胎为由把我接回去,待诞下麟儿再回来,不让别人与自己相冲。
奈何他死活不愿意,当着我们的面,一碗堕胎药就要灌入侧妃口中。
爷爷医者仁心,我又是快当娘的人,见这架势纷纷阻止,不忍看一个小生命就这么没了。
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我还是在王府。
爷爷离开时,直摇头,对着我似有千般话要说,终是一个字没出口。
本以为日子会这么过下去。
我喝安胎药时,一口喝出不同的味道,马上把药吐了出来,整个人抖得不像话。
他一回来,我就把药放到了他面前,让他找大夫来看里面有什么。
不查不要紧,一查竟然查出了乌头。我冷笑,好一碗安胎药,这是要让我们一尸两命啊,好狠的心。
他震怒,下令彻查。
也不知他怎么查的,迟迟不见结果,最后只说抓药的时候误拿了药,怎么罚的都没细说。
我不相信这个解释,这种有毒的药材怎么会放在安胎类的药材附近,没有哪家药铺会这样布置。
可他希望我相信,我闭了闭眼,终究没再质疑。
之后,我很小心,即使我对毒药的耐药性较高,但我不敢拿孩子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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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好的时候,久坐的我到园里子散步,走到桥头的时候,湖里的红白鲤鱼时隐时现,我拿起旁边的鱼食有一下没一下投喂。
本只想散散心,却忘记了这种天气自己出来,别人也同样想出来。
两个孕妇就这么面对面。我不欲与她相处一地,转身欲走。却在这时,身后传来急急的脚步,有谁推了我一把,我脚一滑,掉入湖中。
这个时节不算冷,但才动过胎气的我,却觉得湖水凉得让人心惊,不会凫水的我很快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手被他紧紧握在手中,爷爷在一边唉声叹气,我的心一紧,抬起便摸上肚子,肚子里的孩子感觉到抚摸,或许知道为娘吓坏了,当即抬脚踢了踢。
孩子没事,我松一口气。
没等我问罪魁祸首怎么样了,他主动交代:“我已经让她禁足了。”
是了,她还怀着一个呢,能怎么罚。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挣脱了他的手,把他赶了出去,只留爷爷在身边。
爷爷朝我挤出一个笑:“乖孙女,咱们好好养着,咱们……咱们就当为孩子积福了。”
我能怎么样呢,只能擦掉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挤出一抹笑,点了点头。
好在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他得空便来陪我,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眼里的笑意都不达眼底,我知,他是愧,而我,我也知,我含了怨。
12
不知何时起,我一人独枕的日子多了起来,这不,他又让人传话说他忙,今天不回府。
我独自安枕。
今夜,睡梦中的我惊了惊,心慌得厉害,我醒了过来,而我看见一道寒光直往自己的肚子来,速度太快,没等我躲开,那寒光入了腹。
那行刺之人一得手,立刻离开。
13
一个月后。
我独自卧床,眼泪恼人得很,总是自己冒出来,擦都擦不干净。而我的夫君还是忙得很,那件事后,只与我说让我放宽心,孩子还会有的。
有丫鬟神秘兮兮来报,侧妃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具体怎么回事,没人真正说得上来,有人说是吃了螃蟹,有人说是撞了神明……
我扯了扯嘴角,本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只是这王府也忒奇怪了些,或许真是风水不好,不适宜……我捂住心口,不适宜什么自动忽略掉,提也不能提,一提这心疼得慌。
14
又一个午后,我刚午睡了一小会儿,又听说了一个八卦:侧妃服了毒,惊动了她那又权有势的爹,现在正请了好几个御医来治。
也不知道是那些御医藏拙还是真束手无策,费了老大的劲才暂时吊住了侧妃的命,但情况危险得很,随时可以一命呜呼。
入夜,几天没见的他终于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执着我的手求我救人。
我控制住把手抽回来的冲动,实事求是,自己医术治个一般的风寒体热还勉强可以,再多却是不能了。
我很想问问他,他究竟查没查清楚那晚行凶的是谁,还是他已经查清楚了,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假装没查清楚。为什么非要来为难医术并不高明的我。
而他对我的欲言又止视而不见,央我救人。
忘说了,爷爷独自去了寺庙中,为我那可怜的孩子祈福,希望这孩子下辈子投个好胎。祈福贵在心诚,不达到一定的时间、一定的境地是不会回来的。
我本也想去,只是那夜后,身子骨就像少了什么,爷爷蹙眉,让我安心养着,不能出事再刺激他了。
我知道爷爷受的打击不比我少,我答应了。
现在谁去找爷爷都不好使,除非皇上下旨,除非我有什么事。
而现在,我的夫君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在二选一里,不知他怎么权衡的,竟然选了我。
难道还需要人提醒我的孩子出事,谁的孩子就会成为长子吗?不然怎么解释一个刺客,稳准狠对着的是我的肚子,而不是干脆把我抹了脖子。哪种方式死得最快,一个刺客怎么可能分不清楚。
只是,我没有证据。
现在这情形,是怀疑毒是我下的?还是断定我定能解毒?
我被气笑了。
看着他苦苦哀求的模样,此刻,真希望自己对他没有情,那样就可以做到无情。
最后,三脚猫医术的我还是把人救了。用的是爷爷给我防身的解毒丹。
这解毒丹可解百毒,数量为实不多,只有三颗,是爷爷好不容易练出来的。
这不是我第一次用,早在没成婚之前,我和他去郊外放风筝,他跑得有些远,一个没注意,他被蛇咬了,转眼人就昏迷了过去,我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当即喂了他一颗,人转危为安。
现在我也只剩一颗独苗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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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毒都快被用烂了。这次,一毒毒两个,一个是我,一个还是那侧妃。
那侧妃反应强烈,我得亏从前用在身上的毒多,反应明显弱许多。
这解毒也会被依赖成习惯。他又求到了我面前。
这次的毒其实不算非常凶险的毒,安心治就好。
可他不依不饶,因为丞相在等他的消息。他不知何时野心勃勃。
我拿出最后一颗解毒丹,让他自己选择救我还是她。
最后,他拿走了解毒丹,我看着他坚决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他一次都没回过头,我眼里滑出了泪,笑着吐了一口血,毒入心脉。
其实我知道如果我稳住,平静接受他已经让人请回爷爷的安排,我身上的毒其实不太严重。
可人心怎么能控制得了呢。
纵使爷爷赶回来得及时,我还是伤到了本源。
这次爷爷要把我带回去静养,我没想多久,同意了。
他拦我不住,小心哄劝道:“就回去三天,不能再多了,到时我去接你。”
我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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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时间一到,他当真来接人。我本不欲从他,可短短几日,爷爷头发一根黑的都没有了,我不欲让他再忧心,收拾了一下心情,上了马车。
王府门口,我刚下马车,就有个大肚子婆娘跪在了面前,她还没说话,我就看见他闪过慌乱的神色。
这婆娘还没出声,便被带走了。
不过她的目的达到了。
一个侧妃是皇命难为,那这个呢?我嗤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王府的牌匾,想抬步走进去。奈何身体糟透了,就这点刺激,就让我腿软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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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药吃了不少,没什么成效。我把消息压下,不告诉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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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年纪大了,那最让人不愿面对的一天还是来了。
爷爷拉着我的手,交给我一个信物,气若游丝之际嘱咐:“我求了陛下,只要你拿着这信物去求,他会满足你一个愿望的。”
爷爷的眼睛充满了悲悯和无能为力,歇了歇,继续说:“实在过不下去,就离开吧。离开了,你的病就好了。”
原来爷爷都知道,之所以我能以为瞒得住他,是他不忍戳穿,他也知道我得了很重的心病。我眼里的泪流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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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一口质量不太一样的缸,生命是里面的水,平时呢,阳光会让这水慢慢挥发,要是缸裂了破了,水会慢慢又极快地流出来,要是运气不好,底破了裂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之水流尽。
我现在就是口破破烂烂还漏了底的破缸。
进的气少出的气多,我迟迟不肯闭眼,不是因为他的苦苦哀求,而是我在等,等那个拿着信物入宫面圣的人。
当人回来将一物放在我的手中时,我暗淡了许久的眼睛焕发出亮光,抖着手打开卷轴细细看了看,看清和离书上的每个字后,再将它卷好,放在了我的心口,我终于安心闭上了眼睛。